夜色如墨,將云渺劍宗山腳下的雜役區(qū)域徹底吞噬。蟲鳴聲在草叢中起伏,像是這片被遺忘角落里唯一鮮活的嘆息。
沈淵的木屋里,連一盞油燈都未點亮。黑暗中,他盤膝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雙目緊閉,整個人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
他的身體依舊瘦弱,但那股縈繞不散的虛弱感,此刻卻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專注所取代。
丹田處,那枚回春丹殘余的最后一絲藥力,終于化作一縷溫和的“數(shù)據(jù)流”,緩緩消散,融入四肢百骸。持續(xù)了數(shù)日的修復(fù)工作,至此宣告結(jié)束。他身上被惡霸毆打出的瘀傷早已痊愈,更重要的是,這枚丹藥向他展示了一個打敗性的奇跡。
它證明了,損傷,是可以被“修復(fù)”的。
這個認知,像一道劃破黑暗的閃電,徹底照亮了沈淵被絕望籠罩的內(nèi)心世界。
“既然外傷可以被修復(fù),那么內(nèi)傷呢?靈根的‘廢棄’,本質(zhì)上不也是一種極致的內(nèi)傷嗎?”
黑暗中,沈淵的嘴角無聲地牽動了一下。過去,他只能被動地接受家族長老冷漠的宣判,接受“仙路已斷”的命運。但現(xiàn)在,他心中燃起了一團火。那不是憤怒,也不是不甘,而是一種屬于探索者和求證者的、冷靜而熾熱的火焰。
他要親眼去看一看,自己的“仙路”,究竟是如何斷掉的。
“道痕共鳴……”沈淵在心中默念。
這是一種他與生俱來的天賦,卻在最近的瀕死體驗和精神高度集中下才被真正激活。過去,他只是無意識地用它來“看”斧頭劈柴的紋理,“看”空氣中流動的微光。而回春丹的經(jīng)歷,讓他意識到,這種“看”,或許擁有更深層次的潛力。
“向外看,能解析萬物。那么……向內(nèi)看呢?”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腦海中成型。他要將這種玄之又玄的感知力,調(diào)轉(zhuǎn)向內(nèi),去審視自己的身體,去尋找那被宣判了死刑的“靈根”。
這個過程,遠比想象中要困難。
當(dāng)沈淵第一次嘗試將意識沉入體內(nèi)時,他感受到的是一片混亂。心跳聲如戰(zhàn)鼓,血液流動的聲音像是奔騰的江河,肌肉的輕微顫動,骨骼的細微摩擦……無數(shù)的“生理信號”如同嘈雜的白噪音,瞬間淹沒了他脆弱的精神力。
他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這比挑著三百斤重的水桶登山還要累。精神力的消耗,遠比體力的消耗更加折磨人。
失敗了。
他沒有氣餒,稍作喘息后,開始了第二次嘗試。
這一次,他學(xué)聰明了。他不再試圖“看”清全部,而是將自己的意識凝聚成一束,像一根探針,小心翼翼地繞開那些嘈雜的“信號源”,順著一股模糊的內(nèi)在感知,緩緩下沉。
他仿佛變成了一個在自己身體宇宙中航行的孤獨旅者。他穿過了肺部起伏的“潮汐”,繞過了心臟搏動的“恒星”,沿著脊柱這條“天梯”,一路向下。
時間在黑暗中失去了意義。不知過了多久,當(dāng)他感覺自己的精神力即將耗盡,意識都開始變得模糊時,他終于抵達了一片截然不同的區(qū)域。
這里……一片死寂。
沒有心跳的律動,沒有血液的奔流,甚至連最微弱的生命氣息都感覺不到。它就像是繁華都市中一棟被徹底廢棄、斷水?dāng)嚯姷哪μ齑髽?,孤零零地矗立在黑暗的中央?/p>
這里就是丹田紫府。傳說中修士儲存靈力、孕育道基的核心之地。
而在沈淵的感知中,這里空無一物,只有無盡的虛無和冰冷。
他將意識探針繼續(xù)深入,在這片死寂的“廢墟”中央,他終于“觸碰”到了什么。
那是一種堅硬、冰冷、毫無生機的質(zhì)感,仿佛是一塊沉寂了億萬年的頑石。但當(dāng)他的“道痕共鳴”全力催動,試圖解析其本質(zhì)時,一幅前所未見的、超乎想象的景象,在他腦海中緩緩展開。
本章的結(jié)尾,定格在了這一刻。
黑暗的木屋里,沈淵的身體猛地一顫,緊閉的雙眼下,眼皮劇烈地跳動起來。他沒有看到傳說中金光燦燦的靈根,也沒有看到什么玄奧的符文。
他看到的,是一片信息化的、代碼化的、絕對理性的……廢墟。
他找到了問題的根源。而這,僅僅是一個開始。下一刻,他將直面那個讓他墮入凡塵的、最殘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