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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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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城的喧囂,如同煮沸的油鍋,翻滾著貪婪、狂熱與陰謀的氣息?!笆プ印敝缤盎鹆窃?,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席卷了這座古老的城池。閑家府邸那朱紅色的大門,此刻成了風(fēng)暴的中心。

大門外,龜田宇派來的精銳甲士披堅(jiān)執(zhí)銳,如同冰冷的鐵壁,將府邸圍得水泄不通,肅殺之氣彌漫。然而,在這鐵壁之外,卻又是另一番景象。三教九流的人群聚集著,有被歐洲仔鼓動、心懷僥幸前來“祈福”的愚夫愚婦,有被“神跡”吸引、眼神狂熱的散修,更有無數(shù)雙隱藏在暗處、閃爍著貪婪精光的眼睛——各大宗門的探子、覬覦神藏的亡命徒、以及歐洲仔麾下無孔不入的耳目。

“圣子護(hù)佑云州!”

“閑家功德無量!”

“求圣子賜福!”

嘈雜的呼喊、誦念聲浪此起彼伏,香火煙氣裊裊升起,將閑家府邸襯托得如同廟宇,卻又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浮躁與窺伺。一塊巨大的、由龜田宇親賜、金光閃閃的“護(hù)州柱石”匾額,被高高懸掛在閑家大門之上,在陽光下刺眼奪目,更像是一塊燙手的山芋,一座無形的囚籠。

府邸內(nèi),聽濤軒靜室。

閑云鶴負(fù)手站在窗邊,透過特意加固了隔音禁制的窗欞縫隙,看著外面那荒誕又令人心悸的景象,臉色陰沉得幾乎滴出水來。每一次“圣子”的呼喊,都像鞭子抽在他心頭。龜甲營的刀鋒,歐洲仔的毒眼,魔尊的陰影……無形的壓力如同蛛網(wǎng),越收越緊。

“爹……”閑閑端著一碗剛熬好的、靈氣氤氳的靈米肉粥走進(jìn)來,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卻異常堅(jiān)定,“他醒了?!?/p>

閑云鶴猛地轉(zhuǎn)身,眼中爆發(fā)出精光:“醒了?!”

靜室內(nèi),藥香混合著靈米的清香。

西門吊毛雨靠坐在床頭,身上穿著干凈的素色布衣,臉上的污垢早已洗凈,露出原本蒼白卻棱角分明的年輕面容。那雙眼睛,不再是之前燃燒熔金風(fēng)暴的痛苦,也不是星辰主宰般的漠然,而是恢復(fù)了最初的……平靜。

一種如同深潭古井般的平靜。只是這平靜之下,沉淀著經(jīng)歷風(fēng)暴后的厚重感。他脖頸上的星辰印記,內(nèi)斂著暗金色的光澤,如同沉睡。

他正低頭看著自己攤開的雙手,手掌的皮膚依舊粗糙,指節(jié)分明。他似乎有些困惑,又有些好奇,緩慢地、笨拙地屈伸著手指,仿佛在確認(rèn)這雙手還是不是自己的。

“餓……”熟悉的音節(jié)從他口中吐出,聲音有些干澀,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蕩在靜室中。

閑閑端著粥碗的手微微一顫,看著他那副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的平靜模樣,一時間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走到床邊坐下,舀起一勺溫?zé)岬娜庵啵盗舜?,遞到他嘴邊。

“喏,吃吧。加了百年玉髓芝熬的,很補(bǔ)?!?/p>

西門吊毛雨的目光從自己的手上移開,落在勺子里晶瑩粘稠、散發(fā)著誘人香氣和濃郁靈氣的粥上。他沒有任何猶豫,張開嘴,將勺子含了進(jìn)去。

咕嚕。

喉結(jié)滾動,粥被咽下。動作依舊帶著一絲原始的粗獷,卻不再像之前那般狼吞虎咽。

一股溫潤的熱流順著食道滑入腹中,迅速被丹田處那緩慢運(yùn)轉(zhuǎn)的“頑石”根基所吸收、轉(zhuǎn)化。那凝滯厚重的暖流,如同久旱的河床迎來了涓涓細(xì)流,運(yùn)轉(zhuǎn)的速度似乎……快了一絲絲?雖然依舊如同龜爬,卻更加有力,更加順暢地流淌在那些被星辰之力和老田道韻修復(fù)、拓寬、變得更加堅(jiān)韌的經(jīng)脈中。每一次搬運(yùn),都帶來一種細(xì)微的、力量沉淀的踏實(shí)感,滋養(yǎng)著筋骨血肉。

他滿足地咂了咂嘴,眼睛亮了一瞬,再次看向閑閑手中的粥碗,意思不言而喻。

閑虛無奈地嘆了口氣,繼續(xù)一勺一勺地喂他??粗察o地吃著,享受著食物帶來的純粹滿足感,外面那些喧囂的“圣子”呼聲,府邸外虎視眈眈的刀兵,似乎都暫時被隔絕在了這個小小的靜室之外。

“感覺……怎么樣?”閑虛輕聲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西門吊毛雨咽下口中的粥,抬起頭,那雙平靜的眼眸看向她,似乎在理解這個問題。他想了想,然后抬起一只手,握了握拳,又松開,認(rèn)真地說:“石頭……硬了?!?/p>

閑虛:“……”

鶴鳴長老在一旁捻著胡須,眼中精光閃爍,激動地低聲道:“家主!小姐!老朽感應(yīng)到了!他體內(nèi)那股根基……那股‘頑石’般的厚重氣息……比昏迷前更加凝實(shí)!更加穩(wěn)固!這……這簡直是脫胎換骨!那玉髓芝的靈力,被轉(zhuǎn)化吸收的效率高得驚人!這絕非尋常功法所能達(dá)到!”

閑云鶴看著西門吊毛雨平靜地吃著粥,說出“石頭硬了”這樣樸實(shí)到近乎荒誕的話,再聽著鶴鳴長老激動的話語,心中的震撼無以復(fù)加。這個看似懵懂的少年,每一次沉睡醒來,都仿佛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議的蛻變!他的力量,不是來自于修煉,而更像是……一種本能的、沉睡后的……覺醒?

“石頭硬了……”閑云鶴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明悟,隨即是更深的憂慮。石頭越硬,砸向他的鐵錘……也會越重!

將軍府邸,書房。

龜田宇手中捏著一枚剛傳來的密報(bào)玉符,靈識掃過,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醒了?還吃了玉髓芝熬的粥?氣息更加穩(wěn)固?”龜田宇的聲音如同寒冰,“閑家……真是舍得下血本!看來這‘圣子’的戲,他們演得挺投入!”

他猛地將玉符捏碎,粉末簌簌落下。

“不能再等了!”龜田宇眼中殺機(jī)畢露,“歐洲仔那條瘋狗在煽風(fēng)點(diǎn)火,藍(lán)貓和羅金剛那兩個魔道妖女躲在暗處虎視眈眈,那黑山魔尊更是陰魂不散!再讓這傻子在閑家待下去,養(yǎng)得越發(fā)‘神異’,只會引來更多變數(shù)!”

他走到巨大的云州疆域圖前,手指重重地點(diǎn)在閑家府邸的位置。

“傳令龜甲營都統(tǒng)!”龜田宇聲音森然,“一個時辰后,以‘魔氣異動,保護(hù)圣子’為名,強(qiáng)行進(jìn)入閑家府邸搜查!記住!目標(biāo)——‘請’圣子移駕將軍府‘靜養(yǎng)’!若遇阻攔……格殺勿論!”

“夫君!”柳如煙失聲驚呼,“強(qiáng)行闖入?這……這會徹底撕破臉!閑家畢竟是云州望族,族中還有幾位老祖……”

“望族?”龜田宇冷笑,眼中是絕對的權(quán)勢和冷酷,“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望族又如何?老祖?呵,本王倒要看看,他們敢不敢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傻子,與本王兵戎相見!況且……”

他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弧度:“本王是去‘保護(hù)’圣子!是去‘清除’府內(nèi)可能存在的魔氣隱患!名正言順!誰敢阻攔,便是與魔道勾結(jié),圖謀不軌!正好……一并鏟除!”

柳如煙看著丈夫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殺意和瘋狂,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她知道,龜田宇已經(jīng)徹底撕下了偽善的面具,準(zhǔn)備用最粗暴的方式,奪取他想要的東西!

“聚寶盆”商行密室。

歐洲仔肥胖的臉上堆滿了油膩的笑容,綠豆小眼閃爍著精光,對著面前水鏡中一個模糊的身影低語:“……是,大人,那‘圣子’醒了!狀態(tài)似乎比之前更好!閑家給他用了上好的玉髓芝!這藥力……嘖嘖,怕是都被他那‘神異’的根基吸收了!價(jià)值……無可估量啊!”

水鏡中傳來一個低沉沙啞、仿佛金屬摩擦的聲音:“很好……繼續(xù)捧他。讓他的‘圣光’……照耀得更遠(yuǎn)些。必要的時候……可以幫他‘解決’一些麻煩。記住……本座要的,是他心甘情愿地……走向神壇,走向……我們?yōu)樗麥?zhǔn)備的祭臺?!?/p>

“大人放心!”歐洲仔諂媚地躬身,“小人一定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讓他閑家……成為這云州最耀眼的……活靶子!”

關(guān)閉水鏡,歐洲仔臉上的諂媚瞬間消失,只剩下毒蛇般的算計(jì)。他搓著手指上的寶石戒指,低聲自語:“祭臺?哼……最后上了祭臺的……是誰的血……還不一定呢!”

醉仙樓頂層。

藍(lán)貓夫人和羅金剛(羅姐)看著手中最新的情報(bào),相視一笑,笑容里充滿了冰冷的期待。

“龜田宇……終于忍不住要動手了?!彼{(lán)貓夫人紅唇輕啟,“強(qiáng)闖閑家?好戲……開場了?!?/p>

“歐洲仔那條瘋狗還在拼命鼓吹‘圣子’?!绷_金剛獰笑道,“真想看看,當(dāng)龜田宇的刀架在‘圣子’脖子上的時候,那些愚民臉上的表情!”

“讓他們狗咬狗!”藍(lán)貓夫人眼中寒光一閃,“通知我們的人,龜甲營一動,立刻在城內(nèi)各處制造混亂!散布謠言!就說龜田宇要弒殺圣子,奪取神藏!讓那些被歐洲仔煽動起來的蠢貨……去沖擊龜甲營!去閑家府邸‘護(hù)駕’!把水……徹底攪渾!”

“然后呢?”羅金剛問道。

“然后?”藍(lán)貓夫人嫵媚一笑,帶著殘忍,“自然是等他們兩敗俱傷……我們再去收拾殘局,把那位‘嚇壞了’的圣子……‘救’出來!送到魔尊大人……或者,更合適的地方去?”

黑山深處,骸骨宮殿。

冰冷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

“石頭……硬了?”

“很好……”

“越硬的石頭……砸碎時……聲音才越動聽……”

水晶球內(nèi),代表云州城的光點(diǎn)周圍,無數(shù)代表著貪婪、憤怒、殺意的駁雜氣息光點(diǎn),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蜂巢,瘋狂地涌動、碰撞、匯聚!一張由龜田宇的殺機(jī)、歐洲仔的貪婪、藍(lán)貓羅金剛的陰謀共同編織的毀滅之網(wǎng),正朝著閑家府邸——朝著那塊剛剛蘇醒的“頑石”——驟然收緊!

幽藍(lán)色的指甲,輕輕點(diǎn)在水晶球內(nèi)一個剛剛潛入云州城、周身籠罩在粘稠扭曲魔氣中的暗紫色身影上。

“去吧……本座忠誠的‘烙印’……”

“去點(diǎn)燃……那根最烈的引線……”

一個時辰,轉(zhuǎn)瞬即逝。

閑家府邸外,肅殺的空氣幾乎凝固。

龜甲營都統(tǒng),一位面容冷硬、氣息如淵的中年將領(lǐng),身披重甲,手持令旗,立于陣前。他身后,是數(shù)百名氣息森然、如同鋼鐵雕像般的龜甲營精銳,靈力連成一片,形成一股沉重的鐵血威壓,讓府邸外那些喧囂的人群瞬間噤若寒蟬!

“奉將軍令!”都統(tǒng)聲音如同金鐵交鳴,響徹四方,“閑家府邸內(nèi)有魔氣異動,恐危及圣子安危!為護(hù)佑圣子,清除魔患,龜甲營奉命入府搜查!閑家眾人,速速開門迎查!違令者——以勾結(jié)魔道論處!殺無赦!”

最后一個“殺”字,裹挾著磅礴的靈力威壓,如同實(shí)質(zhì)的刀鋒,狠狠撞在閑家府邸的防御禁制光幕上!

嗡——!

光幕劇烈震顫,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府邸內(nèi),聽濤軒靜室。

西門吊毛雨剛喝完最后一口粥,滿足地舔了舔嘴唇。閑閑接過空碗,緊張地看向窗外。

“爹!他們來了!”閑閑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閑云鶴臉色鐵青,猛地抽出腰間佩劍,劍身嗡鳴!“閑家子弟!隨我——迎敵!”他眼中是決絕的死志!他知道,開門是引狼入室,不開門……便是授人以柄!龜田宇等的就是這個借口!

幾位長老也紛紛亮出法器,靈力激蕩,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zhǔn)備!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西門吊毛雨緩緩地、從床榻上站了起來。

他的動作并不快,甚至有些笨拙,如同剛剛學(xué)會走路的孩童。但當(dāng)他雙腳穩(wěn)穩(wěn)踏在地面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如同大地初醒般的厚重感,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

靜室內(nèi)所有的緊張、肅殺、悲憤……仿佛都被這純粹的“重”所壓制、撫平。

他無視了閑云鶴等人驚愕的目光,無視了外面那金鐵交鳴的殺伐之音,只是平靜地、一步一步地……朝著靜室的門口走去。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帶著千鈞之力,卻又輕得如同鴻毛。腳下的青石板,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卻在他走過之后,留下一個個極其細(xì)微、向內(nèi)凹陷的、如同被無形重物壓過的痕跡!

他體內(nèi)的《頑石訣》暖流,在他起身邁步的瞬間,自然而然地加速運(yùn)轉(zhuǎn)起來!不再是龜爬,而是如同江河奔流!沉重!凝練!帶著一種不可阻擋的沛然之勢!每一次搬運(yùn),都帶動著全身筋骨血肉發(fā)出極其細(xì)微卻清晰的嗡鳴,仿佛無數(shù)細(xì)小的頑石在相互摩擦、碰撞、凝聚!

他的身體表面,沒有任何靈光閃耀,但靠近他的人,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重”!仿佛他每一步落下,都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之上!

他走到靜室門前,沒有開門,只是伸出了那只枯瘦卻異常穩(wěn)定的手,輕輕按在了厚重的木門上。

門外,龜甲營都統(tǒng)見府門不開,眼中殺機(jī)暴漲,手中令旗猛地?fù)]下!

“破門!擒拿邪魔!敢有阻攔者——?dú)ⅲ ?/p>

轟——!

數(shù)道凝聚了龜甲營精銳合力的狂暴靈力光柱,如同攻城巨錘,狠狠轟向閑家府邸的大門!

就在那毀滅性的光柱即將撞上大門的瞬間——

西門吊毛雨按在門上的手掌,微微用力。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

沒有靈力碰撞的爆炸。

只有一聲極其沉悶、仿佛來自大地深處的、如同兩塊億萬鈞重的山巖相互摩擦擠壓的——

“砰!”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外面所有的喧囂和殺伐!

那數(shù)道足以轟碎精鋼城門的狂暴靈力光柱,在距離大門還有三尺之遙的虛空中,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厚重、堅(jiān)不可摧的嘆息之壁!

噗!噗!噗!

靈力光柱瞬間扭曲、變形、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湮滅!消散得無聲無息!

龜甲營都統(tǒng)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眼中充滿了極致的駭然和難以置信!他身后數(shù)百名精銳甲士,靈力相連的氣機(jī)被這無形的反震之力狠狠沖擊,陣型一陣劇烈晃動,不少人悶哼一聲,嘴角溢出血絲!

整個閑家府邸外,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扇完好無損、甚至連一絲劃痕都沒有的朱紅色大門!

仿佛剛才那毀天滅地的攻擊,只是一場幻覺!

靜室內(nèi),西門吊毛雨緩緩收回按在門上的手,仿佛只是推開了一扇普通的柴扉。他抬起頭,那雙平靜的暗金色眼眸,透過門縫,似乎看到了外面那些驚駭欲絕的臉龐。

他張了張嘴,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門板,回蕩在死寂的府邸內(nèi)外:

“吵?!?/p>

“石頭……要睡覺?!?/p>


更新時間:2025-07-10 14:5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