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金蟻巢的威脅像一把懸在頭頂?shù)谋F,每一次李三王五那兩張令人作嘔的臉出現(xiàn),都仿佛能聽到冰錐下墜的呼嘯。凌燼沉默地承受著,將所有的憋悶和怒火都傾瀉在冰冷的礦鎬和堅硬的巖石上。三號坑道成了他煉獄般的修煉場。每一次揮鎬,金煞之氣如針扎火燎,丹田里那點微薄的火元力在劇烈的震蕩中痛苦地翻騰、凝練。殘玉持續(xù)散發(fā)著微弱的吸力,如同一個盡職的濾網(wǎng),將最致命的侵蝕削弱到他能咬牙承受的范圍。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變化。手臂的酸麻依舊,但揮動礦鎬時,多了一絲以前沒有的穩(wěn)定和力量感。呼吸間,雖然肺部灼痛未減,但吸入的金煞似乎…不那么容易引發(fā)體內(nèi)火元的狂暴沖突了?丹田里那團凝實了一絲的火氣,仿佛一顆被反復(fù)捶打的頑鐵,在痛苦中變得更堅韌、更馴服。感元初期的壁壘,在這日復(fù)一日的極限壓榨下,似乎被磨薄了一點點。距離中期,好像…觸手可及了?這個念頭像黑暗中的一點火星,微弱卻灼熱,支撐著他疲憊不堪的身體。
這天傍晚,凌燼拖著比昨日更顯沉重的腳步回到弟子居。身體的疲憊是其次,精神上被持續(xù)孤立和威脅的壓力更讓人窒息。剛走到窩棚附近,不出所料,李三和王五又堵在了老地方,像兩條甩不掉的鬣狗。
“喲!晦氣英雄凱旋啦?”李三抱著胳膊,三角眼里閃爍著惡毒的光,“三號坑道的金煞味兒,聞著可還舒坦?趙師兄讓我再問問,死人骨頭的事兒,想明白沒有?蝕金蟻巢的兄弟們,可都餓著呢!”他故意舔了舔嘴唇,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王五在一旁嘿嘿賤笑,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尖銳的碎石,在手里掂量著:“凌廢物,我看你就是欠收拾!骨頭硬是吧?老子今天給你松松骨!”他話音未落,手臂猛地一揚,那塊帶著棱角的碎石如同出膛的子彈,帶著呼嘯的風聲,直射凌燼的面門!又快又狠,明顯是用了元力!這要是砸實了,鼻梁骨非得開花不可!
凌燼瞳孔驟縮!他一直在防備,但王五這突然的偷襲速度極快!他體內(nèi)的火元力應(yīng)激般猛地躁動,下意識就想側(cè)身閃避。但連續(xù)高強度挖掘帶來的身體疲憊讓他的動作慢了半拍!
眼看那尖銳的石子就要擊中他的臉!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住手!”
一聲清叱響起!一道纖細的身影猛地從旁邊沖了出來,毫不猶豫地擋在了凌燼身前!
是沐清漪!
她似乎剛熬好藥,端著碗正準備給凌燼送去,看到這一幕,想也沒想就沖了過來!
噗!
那塊帶著王五惡意的尖銳石子,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砸在了沐清漪的右肩上!
“唔!”沐清漪痛哼一聲,身體被砸得一個踉蹌,手中的藥碗“啪嚓”一聲摔在地上,墨綠色的藥汁濺了一地。她捂著肩膀,臉色瞬間煞白,痛得彎下了腰,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凌燼只覺得一股滾燙的巖漿猛地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所有的疲憊、隱忍、壓抑,在這一刻被這飛濺的藥汁和沐清漪痛苦的悶哼徹底點燃、引爆!
“沐師妹!”他目眥欲裂,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沐清漪。看著她因劇痛而蒼白的臉,看著她肩上迅速洇開的血跡,一股從未有過的暴怒和冰冷的殺意瞬間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王五!我操你祖宗!”凌燼的咆哮如同受傷的野獸,丹田里那點凝練的火元力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態(tài)轟然爆發(fā)!他顧不上什么境界差距,顧不上什么后果,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憤怒都凝聚在右拳上,帶著灼熱的氣浪,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砸向王五那張驚愕的胖臉!
這一拳,毫無章法,卻凝聚了凌燼所有的力量和被逼到絕境的瘋狂!拳風呼嘯,帶著一股灼熱的氣流!
王五顯然沒料到凌燼敢還手,更沒料到這一拳的威勢如此兇猛!他臉上的賤笑瞬間凝固,變成驚駭,倉促間只來得及抬起肥胖的手臂格擋。
砰!
一聲悶響!灼熱的拳力狠狠砸在王五的小臂上!
“??!”王五發(fā)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肥胖的身體被砸得蹬蹬蹬連退好幾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他捂著迅速紅腫起來、甚至有些焦糊味的小臂,疼得齜牙咧嘴,看向凌燼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恐懼!這一拳的力量和那股灼熱感…絕對超出了他對凌燼這個“感元初期廢物”的認知!
李三也驚呆了,三角眼瞪得溜圓,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色厲內(nèi)荏地吼道:“凌燼!你…你敢動手?!”
凌燼一拳轟出,胸中怒火稍泄,但看到沐清漪痛苦的樣子,殺意更盛!他根本不理李三的吼叫,紅著眼睛,就要撲向坐在地上的王五!
“凌師兄!不要!”沐清漪忍著劇痛,用沒受傷的手死死抓住了凌燼的胳膊!她的聲音帶著痛楚和急切,“別沖動!他們就是想激怒你!”
凌燼的身體猛地僵住。他低頭,看到沐清漪抓著自己胳膊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看到她肩上刺目的血跡,看到她眼中強忍的痛楚和濃濃的擔憂…那滾燙的殺意如同被冰水澆頭,瞬間冷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刺痛和無力感。
他…還是太弱了!連保護一個關(guān)心自己的人都做不到!反而讓她因為自己受傷!
王五在李三的攙扶下狼狽地爬起來,捂著手臂,怨毒地瞪著凌燼和沐清漪:“好!好得很!凌燼,沐清漪!你們等著!趙師兄饒不了你們!”他不敢再停留,撂下狠話,和李三灰溜溜地跑了。
凌燼沒去管他們,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沐清漪身上?!般鍘熋茫∧愕膫彼曇羯硢?,帶著深深的自責。
“我…我沒事。”沐清漪咬著蒼白的下唇,忍著痛,左手輕輕按在受傷的右肩上。她腰間的枯木紋玉佩,隨著她的動作,似乎又極其微弱地流轉(zhuǎn)過一絲溫潤的光澤。她嘗試著調(diào)動一絲微弱的木元力,試圖緩解疼痛。然而,丹田處那道無形的枷鎖再次顯現(xiàn)威力,靈力流轉(zhuǎn)異常滯澀艱難,如同在粘稠的泥漿中穿行,每一次微弱的木元力流過被石子擊中的肩胛,都伴隨著經(jīng)脈被撕裂般的劇痛和心神巨大的消耗!豆大的汗珠從她額角滾落。
“別…別用靈力!”凌燼看出她的痛苦,連忙阻止。他扶著沐清漪回到她那間稍顯整潔的小屋。
“藥…灑了…”沐清漪看著空空的手,有些失落。
“藥不重要!”凌燼低吼,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沐清漪肩上的傷,石子劃破了衣衫和皮膚,留下一道不深但刺目的血痕,周圍一片青紫。“我去找點清水和布…”
“不用…”沐清漪虛弱地搖搖頭,她吃力地抬起左手,輕輕解下腰間的枯木紋玉佩。她將玉佩那光滑溫潤的一面,輕輕貼在受傷的肩頭。就在玉佩接觸肌膚的瞬間,玉佩上那幾道枯槁的木紋極其微弱地亮了一下,一股極其清涼、微弱的生機氣息緩緩滲透進傷口。雖然無法立刻治愈,但那火辣辣的刺痛感,竟真的緩解了一絲絲。
凌燼看著這一幕,心中更加震撼。這玉佩…果然不凡!但也再次證明了那道枷鎖的殘酷——她連用玉佩療傷都如此費力!
“對不起…”凌燼的聲音低沉沙啞,充滿了無力感,“是我連累了你…”他看著沐清漪蒼白的臉,看著她因為調(diào)用那點微弱木元力而更加疲憊的神色,看著她肩上的傷,又想起她丹田里那道沉重的枷鎖…一股前所未有的決心,如同火山般在他心底轟然爆發(fā)!
變強!必須變強!不惜一切代價地變強!
不僅僅是為了擺脫趙乾的爪牙,不僅僅是為了在這吃人的礦場活下去!他要撕碎那道鎖住她的枷鎖!他要讓她能自由地調(diào)用屬于她的力量!他要讓她再也不用因為保護自己而受傷!
這個念頭如此強烈,如此清晰,瞬間壓過了對死坑的恐懼,對境界壁壘的迷茫!它像一顆燃燒的種子,深深扎根在凌燼被憤怒和無力感灼燒的心田。
“不是你的錯…”沐清漪虛弱地笑了笑,放下玉佩,傷口依舊疼痛,但凌燼眼中那燃燒的決絕光芒,讓她心頭莫名地一暖,又有些酸澀。
凌燼沒再說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彷徨和壓抑,只剩下一種沉淀下來的、冰冷的火焰。他默默起身,離開了小屋。
回到自己冰冷的窩棚,凌燼沒有立刻休息。他盤膝坐在冰冷的泥地上,無視身體的疲憊和丹田的隱痛。他扯開衣襟,將那塊冰涼粗糙的殘玉緊緊握在掌心。
月光從破屋頂?shù)目p隙漏下,照在殘玉上。凌燼凝神細看。玉身上那道最深的裂紋邊緣,在吸收了幾天金煞和那次尸骸殘留物后,似乎真的光滑了不少?裂紋內(nèi)部,那點幽暗的金芒,此刻在月光下顯得更加清晰,如同黑暗深淵中的一點星火,穩(wěn)定地散發(fā)著微光。指尖傳來的觸感,也帶上了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下來的溫潤,不再只是純粹的冰冷。
“不管你是什么…不管你吃了什么…”凌燼對著殘玉,如同對著一個沉默的伙伴,低語道,聲音堅定而冰冷,“幫我!幫我變得更強!強到能砸碎所有枷鎖!強到能保護該保護的人!”
殘玉靜靜地躺在他掌心,冰涼溫潤,幽芒微閃,無聲地回應(yīng)著他燃燒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