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凡的眉毛,幾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殺一個人。
這個要求,有點意思。
在萬妖窟這種地方,人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每天都有人死,死于妖獸之口,死于同伴背刺,死于一場莫名其妙的沖突。但從“烏鴉”嘴里說出來,這件事就變得不那么簡單了。
一個掌握著如此多機密情報的神秘人物,他想殺的人,會是普通角色嗎?
“殺誰?”陸凡的聲音很平靜。他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拒絕。
斗篷下的“烏鴉”,似乎對他的反應很滿意。那沙啞的聲音里,第一次帶上了一絲類似“欣賞”的情緒:“一個拾荒者。他叫‘屠夫’?!?/p>
“屠夫?”陸凡在腦海中快速搜索著這個名字。
胡三的記憶里有。這是一個在黑市里都讓人談之色變的狠角色,據(jù)說他以前是宗門里專門負責處理尸體的弟子,后來犯了事被流放。他的實力極強,至少是凝氣境三、四重,而且手段極其殘忍,喜歡將獵物像牲口一樣肢解,因此得名“屠夫”。
這樣一個人物,在黑市里絕對算得上是一方霸主。
“他住在哪?”陸凡問道。
“腐骨沼澤,最深處的那座白骨山上?!睘貘f回答得很快,顯然對屠夫的行蹤了如指掌,“他有個習慣,每隔七天,會去沼澤中心的‘血苔湖’采一種能中和他身上尸毒的苔蘚。下一次,就在明天正午?!?/p>
地點,時間,習慣。
情報給得非常具體,滴水不漏。
陸凡看著眼前這個籠罩在黑袍里的影子,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股強烈的警惕。
這個烏鴉,太神秘了。他就像一張看不見的網(wǎng),籠罩著整個萬妖窟。所有的人和事,似乎都在他的監(jiān)視之下。
“為什么找我?”陸凡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黑市里高手不少,屠夫雖然強,但想殺他的人,絕對不止烏-鴉一個。以烏鴉的情報能力,他完全可以找到更穩(wěn)妥、更強大的殺手。
“因為……”烏鴉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那些看得見的刀,殺不了他。而你,是一把看不見的刀。一把……剛剛磨好,正需要見血的刀?!?/p>
這話說的,意味深長。
陸凡聽懂了。
看得見的刀,指的是黑市里那些成名已久的高手。他們之間彼此忌憚,相互牽制,誰也不會輕易為了一個不確定的報酬,去和屠夫這種瘋子死磕。
而自己,是新人。沒人知道自己的底細,沒人了解自己的手段。
自己就像一顆突然被投進棋盤的石子,最適合去打破原有的平衡。
“你就不怕,我殺不了他?”陸-凡反問。
“呵呵……”烏鴉發(fā)出了一陣干澀的笑聲,像是兩塊生銹的鐵片在摩擦,“能一腳踩死刀疤的人,如果連一個屠夫都解決不了,那只能說明我看走了眼。死了,也只能怪你自己學藝不精。”
好一個學藝不精。
把一場精心策劃的借刀殺人,說得如此云淡風輕。
陸凡沉默了。
他在快速權衡利弊。
屠夫,凝氣境三、四重。自己目前是鍛體九重,但真實戰(zhàn)力,在連續(xù)掠奪之后,已經(jīng)不弱于尋常的凝氣境一、二重。正面硬剛,勝算不大。
但,自己最大的優(yōu)勢,從來不是正面硬剛。
是偷襲,是算計,是【心劍】那不講道理的掠奪能力。
而這個任務的報酬,太誘人了。
血衣樓的情報,對他而言至關重要。那是葉天辰在宗門之外最大的依仗,想要對付葉天辰,就必須先剪除他的羽翼。
更何況,烏鴉還提到了一個……關于他自己的秘密。
“好,這個交易,我接了?!标懛沧罱K點了點頭,“但我有兩個條件。”
“說?!?/p>
“第一,前面兩個問題的答案,我現(xiàn)在就要。”陸凡的眼神銳利如刀,“我需要用這些情報,來判斷你值不值得信任?!?/p>
他不可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傻乎乎地去為一個神秘人賣命。
烏鴉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衡量。
“可以?!彼罱K還是答應了,“第二個條件呢?”
“殺了屠夫之后,我要他身上所有的東西?!标懛驳恼Z氣很平淡,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他要的,不僅僅是烏鴉的報酬。
他還要屠夫的修為,屠夫的記憶,屠夫積攢了多年的財富。
他要的,是全部!
這一次,烏鴉沒有猶豫,沙啞地笑了起來:“呵呵呵……有意思。只要你能殺了他,他的一切,自然都是你的。這是萬妖窟的規(guī)矩?!?/p>
話音落下,他從斗篷下伸出一只干瘦得如同雞爪般的手,手中拿著兩枚黑色的玉簡。
“第一個問題的答案,在這枚玉簡里??赐昙礆??!?/p>
“第二個問題,需要用三千靈石,或者等價物來換。”
陸凡沒有廢話,直接將剛剛從百草堂得來的儲物袋扔了過去,里面裝著他全部的身家——大量的丹藥和胡三之前上繳的妖獸材料,價值遠超三千靈石。
烏鴉接過儲物袋,掂了掂,便將第二枚玉簡也遞了過來。
陸凡接過玉簡,將一絲真氣探入其中。
龐大的信息流,瞬間涌入他的腦海。
關于陸瑤的現(xiàn)狀,關于葉天辰那瘋狂的“劍?!庇媱?,關于宗門高層之間的博弈……一幕幕驚心動魄的隱秘,在他眼前徐徐展開。
片刻之后,玉簡“咔嚓”一聲,化為齏粉。
陸凡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陰沉如水。
他握緊了拳頭,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
葉天辰,已經(jīng)等不及了。
他必須盡快行動!
“屠夫的命,我要了?!彼D過身,對烏-鴉留下一句話,便帶著胡三,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黑暗的甬道中。
烏鴉靜靜地坐在原地,直到陸凡的氣息完全消失,他才緩緩地抬起頭,那被斗篷遮蔽的臉,轉向了黑市的另一個方向。
“魚兒……上鉤了?!彼弥挥凶约耗苈犚姷穆曇簦哉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