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接待我的是周副局長，他當年親自給我頒的獎，對我印象很深。
我沒提家里的丑事，只說我爹走了，我想回老家，可廠里離不開。
“秀蓮當了廠長，壓力大，很多技術上的事，她不懂。”
我點到為止，話鋒一轉。
“尤其是王衛(wèi)東負責的那條新生產線，是從德國進的二手貨，我之前看過圖紙，那玩意兒對廠房地基的承重和防震要求極高。我們那個老車間，當初設計的時候就沒考慮這個，我提過好幾次，秀蓮說衛(wèi)東能解決，可我這心里，總是不踏實?！?/p>
周副局長臉上的客套笑容慢慢收了起來。
“建國，這可不是小事?！?/p>
“是啊，”我嘆了口氣，恰到好處地露出憂心忡忡的樣子，“萬一出了生產事故，秀蓮的廠長位子不穩(wěn)，整個紡織廠都得跟著完蛋。那是我跟秀蓮奮斗了半輩子的地方，我……我舍不得?！?/p>
我這番“顧全大局”的話，顯然說到了周副局長的心坎里。
他當場就拿起電話，打給了主管生產安全的部門。
“立刻派一個專家組去市紡織廠，對新生產線的安裝進行安全評估。評估結束前，項目暫停，所有款項凍結?！?/p>
我走出工業(yè)局大樓的時候，天亮了。
陽光照在那張獎狀的金字上，有些晃眼。
陳秀蓮，這只是個開始。
回到招待所，我開始準備我爹的后事。
沒有錢，就一切從簡。
3
我托人去鄉(xiāng)下扎了幾個紙人紙馬，買了最便宜的骨灰盒，又在招待所門口的空地上，用石灰畫了個圈，準備晚上燒點紙錢。
正忙著，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路邊。
車門打開，陳秀蓮穿著一身名貴的呢子大衣，踩著高跟鞋，怒氣沖沖地朝我走過來。
她身后跟著一臉不安的王衛(wèi)東。
“李建國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一把奪過我手里的石灰袋子狠狠摔在地上。
“跟我耍心眼？跑到工業(yè)局去告狀？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廠里損失了多少！”
我沒理她彎腰撿起地上的紙元寶，一個個碼放整齊。
我的沉默讓她更加暴躁。
“不就是死了個爹嗎你至于跟我玩同歸于盡嗎？喪葬費我給你二十萬夠不夠！讓你爹風風光光地下葬！”
她從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現(xiàn)金砸在我面前。
“拿著錢去工業(yè)局把話收回來！就說你看錯了是你自己老眼昏花！”
王衛(wèi)東也在一旁幫腔：“是啊建國哥你別跟秀蓮置氣了。生產線停一天咱們廠的損失都是天文數字。你也是廠里的老人總不希望看著廠子倒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