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雨里的心事
暮春的風裹挾著最后幾片櫻花掠過走廊，林小滿站在教室后門，望著黑板上方倒計時牌上鮮紅的"37天"，指甲不自覺掐進掌心。粉筆灰簌簌落在講臺上，班主任的聲音像隔著層毛玻璃："最后一次模擬考成績已經(jīng)出來了......"
她數(shù)著校服袖口的線頭，直到聽到自己名字。"林小滿，年級237名。"教室里響起窸窸窣窣的議論，像無數(shù)細小的銀針扎進耳膜。前排的女生突然回頭，馬尾辮掃過她課桌，"聽說她爸是開小飯館的？難怪......"
放學鈴聲刺破凝滯的空氣。林小滿抱著書包沖進櫻花巷，花瓣撲簌簌落在發(fā)梢，卻掩不住眼眶的酸澀。去年今日，她也是這樣穿過這條巷子，和蘇野并肩討論數(shù)學題。那時櫻花開得正盛，他摘下她發(fā)間的花瓣，說："小滿，你做題的樣子比櫻花還認真。"
手機在書包里震動。是媽媽發(fā)來的消息："今晚店里忙，記得熱剩飯。"配圖是后廚蒸騰的熱氣，模糊了半袋速凍水餃。林小滿喉嚨發(fā)緊，想起今早蘇野遞來的進口巧克力，包裝上印著她看不懂的外文。
轉(zhuǎn)角處的便利店傳來周杰倫的《晴天》，林小滿鬼使神差走進去。冰柜前，她盯著打折的草莓牛奶，手指在口袋里攥著皺巴巴的紙幣。突然有人拍她肩膀，是蘇野。他手里提著兩杯星冰樂，冰碴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
"躲我？"蘇野晃了晃飲料，"我在櫻花巷找了你好久。"他的白襯衫沾著櫻花粉，睫毛在眼下投出溫柔的陰影。林小滿后退半步，書包帶子硌得肩膀生疼："我要回家復習。"
"就為了模擬考的排名？"蘇野把飲料塞進她手里，"我爸說市重點的保送名額還有一個......"他的聲音突然低下去，"如果你愿意......"
玻璃門外，夕陽把櫻花染成血色。林小滿想起上周家訪時，班主任打量她家斑駁的墻壁，說："以林小滿的資質(zhì)，沖清北還是太勉強了。"此刻蘇野的眼睛亮得驚人，像藏著整個春天的星光。
"不用了。"她把飲料放回冰柜，轉(zhuǎn)身時櫻花落在后頸，涼絲絲的，"我想靠自己。"身后傳來易拉罐拉環(huán)彈開的輕響，蘇野的聲音混著碳酸氣泡："林小滿，你總把自己縮在殼里。"
夜幕降臨時，林小滿蹲在自家飯館后廚擇菜。媽媽系著油漬斑斑的圍裙，往鍋里倒了半瓶廉價料酒："隔壁王嬸說，老張家兒子從職高畢業(yè)，現(xiàn)在送外賣一個月掙八千......"
油煙機轟鳴著吞掉后半句話。林小滿盯著漂浮的蔥花，突然想起蘇野課桌里整齊排列的錯題本，想起他說要考劍橋的篤定語氣。窗外飄進幾片晚櫻，落在油膩的灶臺上，轉(zhuǎn)瞬被熱氣灼成褐色。
凌晨兩點，林小滿趴在書桌前解數(shù)學壓軸題。臺燈把櫻花書簽的影子拉得很長，那是蘇野去年送她的生日禮物。草稿紙上密密麻麻寫滿公式，最后卻都被紅筆劃掉。巷口傳來收廢品的三輪車轱轆聲，混著野貓的叫聲，在寂靜里格外刺耳。
她拉開抽屜，摸出藏在最底層的報名表。省重點的自主招生考試就在下周，報名費要兩百塊。窗外的櫻花在月光下泛著蒼白的光，像極了媽媽鬢角新長的白發(fā)。筆尖懸在姓名欄許久，最終滴下一大團墨漬，洇濕了"林小滿"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