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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走到二樓拐角,就被一道身影攔下。
是顧辰的媽媽。
她上下打量著我,眼神里滿是挑剔:
“你怎么上來了?我剛給財神爺上了香,今天這事準成,你別上來沖了喜氣。”
她年輕時守寡,一個人拉扯顧辰。
我父母可憐她,讓她在店里管賬,從不虧待。
可上一世我父母的頭七還沒過,她就找人算了日子,說顧辰和林月兒是天作之合,催著他們訂婚。
“算了,諒你也沒那么大的晦氣,看好戲就行?!?/p>
她話音未落,一群家屬就說說笑笑地走了過來,領(lǐng)頭的嬸子還拿著一簇大紅花。
“辰他媽,鞭炮準備好了,就等蔡先生點頭,咱們就在門口放!”
“可得放響點!我把棺材本都投進去了,就指望阿辰帶著我們發(fā)財了!”
她們捧著鮮花和“生意興隆”的橫幅涌進去,正好迎面撞上拂袖而去的蔡先生一行人。
我側(cè)身擠進半開的雜物間,隨后悄悄跟上了蔡先生的腳步。
親戚家屬們涌進包間,看到的是一地狼藉和一張張慘白的臉。
“怎么回事?你們這表情……品鑒會不順利?”
“還順不順利?人家菜都沒吃!顧辰,當初我就說,這事離了蘇念不行!”
“現(xiàn)在說這個有什么用?得罪了蔡先生,咱們都得喝西北風!”
叔伯們相互推諉,家屬們也終于聽明白了。
“什么?黃了?那我們的錢怎么辦!這事蘇念知道嗎?”
“她剛才好像就在門口!”
叔伯們猛地停手,不約而同地朝門口望去。
“快!攔住她!只有她能把蔡先生請回來!”
我剛把蔡先生送上司瑾的車,一轉(zhuǎn)身,顧辰就帶著幾個叔伯把我逼到了墻角。
“蔡先生的私人電話是多少?蘇念,你現(xiàn)在立刻打給他道歉!”
我看著顧辰頤指氣使的模樣,心中冷笑。
“我是被開除的員工,沒有老板的私人電話?!?/p>
“你別給臉不要臉!這手藝是你蘇家的,也是我們大家的!”
“飯館要是完了,我們投的錢,就從你爺爺?shù)倪z產(chǎn)里扣!”
親戚家屬們頓時群情激奮,仿佛我才是那個欠了他們錢的人。
林月兒突然顫抖著指向我。
“都怪蘇念姐!她非要撂挑子,還親口對我說‘要讓所有人血本無歸’,她就是故意的!”
“你們不信,辰哥也能作證!”
家屬們齊刷刷地望向顧辰,我也在看著他。
隔著一張張焦灼的面孔,我看見他閉上了眼睛,一副不忍再看的模樣。
那一刻,我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顧辰!”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眾人徹底爆發(fā)了,瘋了一樣向我撲來。
“你這個喪門星!我們幾家人的棺材本,就讓你這么給毀了?”
“把她交給我,我撕爛她的嘴……”
被顧辰傷過的手再次被狠狠踩住,頭皮火辣辣地疼,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了碎片。
而顧辰,只是別過頭去,不看這一切。
“你們要干什么?!欺負我女兒,還有王法嗎!”
父親氣喘吁吁地沖過來,像老母雞護雛一樣,張開雙臂將我護在身后。
“蘇老頭!你女兒害我們傾家蕩產(chǎn),這筆賬你們家得認!”
“對!我們投的錢,連本帶利都得吐出來!”
一個親戚急了眼,抄起地上的潲水桶就潑了過來,油污順著父親斑白的頭發(fā)流下。
我嘶聲力竭地喊:
“你們瞎了嗎?菜是林月兒做的,主意是她出的,你們?yōu)槭裁床蝗フ宜 ?/p>
“她一個外人能做什么主?還不是你在背后攛掇的!”
“就是,我看你就是見不得我們好,故意來攪局的!”
叔伯們的怒火徹底將我們吞噬,謾罵聲不絕于耳。
我和父親被推搡著,幾乎要倒下。
就在我絕望之際,父親突然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緊緊塞進我手里。
那是我兒時,他為我雕刻的用來壓驚的桃木小人。
父親死死護著我,一字一頓地說:“念念,爸已經(jīng)報警了,這一世,爸的這把老骨頭,就是你的退路?!?/p>
我低頭看著手里失而復得的桃木小人,那溫潤的觸感瞬間擊潰了我所有的防線。
他也回來了,他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