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林蕭遠猛地僵在原地,他機械地轉(zhuǎn)頭看向大媽:“你,你說什么?”“裝什么糊涂!
”大媽把菜籃子往地上一摔,白菜葉子沾著泥水濺到顏云清的裙擺上,“樂樂那孩子多乖啊,
發(fā)燒到四十度還幫媽媽撿瓶子,你的心是鐵打的嗎?孩子葬禮都不出現(xiàn)?
”林蕭遠的臉一點點失去血色。他金絲眼鏡后的瞳孔劇烈顫抖著,
突然抓住大媽的手腕:“什么時候的事?樂樂他,現(xiàn)在在哪?
”大媽朝他臉上啐了一口:“裝什么相!樂樂在哪你去殯儀館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蕭遠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他松開大媽的手腕,踉蹌著后退兩步。
那雙平日里總是帶著傲慢的眼睛此刻布滿了血絲,嘴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賓怡……殯儀……”他喃喃自語,突然想起電話里我那嘶啞得不正常的聲音,“不可能!
這不可能?。?!”他顫抖著手掏出手機,瘋狂地翻找通話記錄。
當看到我那幾十個未接來電時,他的手指突然僵住了。那通電話的時間,
正是居委會大媽說的兒子下葬的那天?!笆掃h!”顏云清尖著嗓子喊道,
鮮紅的指甲掐進他的手臂,“你清醒一點!溫婉那個賤人分明是聯(lián)合這個居委會大媽在騙你!
他們這種貧民窟的人最會演戲了!”但林蕭遠已經(jīng)聽不進去了。
他的腦海里不斷閃回著這段時間的種種異常:我反常的沉默,
出租屋里消失的各種兒子的東西,那些故意不接他的電話,一樁樁一件件,好像都在告訴他,
兒子真的不在了。他想起那張和他長得近乎一摸一樣的小臉,他想要培養(yǎng)成為接班人的兒子。
他瘋狂的搖頭,心頭一陣陣的抽痛?!安粫?,不會的?!薄澳憬o我閉嘴!
”他突然暴怒地甩開顏云清,昂貴的西裝袖口勾破了她的真絲裙擺。
他跌跌撞撞地沖向自己的跑車,卻在開車門時發(fā)現(xiàn)手抖得連鑰匙都插不進去?!白岄_!
”居委會大媽突然推開圍觀的人群,將一個破舊的奧特曼書包摔在他面前,“你這個畜生,
到現(xiàn)在還在自欺欺人!”“這是樂樂最后用的書包,里面還有他寫的日記!你自己看看!
”書包拉鏈上還掛著兒子最寶貝的卡通掛件,那是去年兒子“生日”時,
林蕭遠隨手從便利店買來的贈品。他顫抖著打開書包,里面掉出一本皺巴巴的練習本。
翻開第一頁,歪歪扭扭的鉛筆字刺痛了他的眼睛:“今天爸爸又說要加班,
但我看見他和漂亮阿姨從大酒店出來。媽媽說爸爸是在談生意,我要乖,不能打擾爸爸工作。
”最后一頁的日期是七天前,只有短短一行:“媽媽因為缺錢哭了整晚,
我要快點長大幫爸爸還債……”林蕭遠的膝蓋突然一軟,重重跪在了積水里。
昂貴的西褲被污水浸透,但他已經(jīng)感覺不到了。
他的眼前不斷浮現(xiàn)出兒子最后一次給他打電話時說的話:“爸爸,我喉嚨好痛,
但是媽媽說你在忙?!碑敃r他在做什么?他只是安慰了兒子幾句,
然后陪著顏云清的兒子看電視?!安唬粫?。”他機械地重復著,
卻看見大媽又從包里掏出一張醫(yī)院的通知單。上面清清楚楚寫著:“患兒林樂樂,6歲,
因急性喉梗阻(魚骨嵌頓)導致呼吸衰竭,因未能及時繳納手術(shù)押金延誤搶救,
于當日搶救無效死亡?!甭淇钊掌冢撬麕е佋魄迥缸尤サ鲜磕岬哪翘臁?/p>
顏云清還在尖聲叫嚷著什么,但林蕭遠已經(jīng)聽不見了。他猛地站起身,
卻在轉(zhuǎn)身時撞上了殯儀館的方向指示牌,原來這里離殯儀館,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離。
這個認知讓他徹底崩潰了。他發(fā)瘋似的沖向殯儀館。此時,登機口的廣播響起時,
我的手機卻突然瘋狂震動。林蕭遠的消息一條接一條彈出,最后干脆直接打了過來。
我本想關(guān)機,指尖卻不小心劃開了語音?!皽赝?!兒子,兒子是不是死了?!
”他的聲音嘶啞得可怕,“為什么你不告訴我,為什么?。 闭Z音自動播放下一條,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小心翼翼:“小宇的玩具怎么都不見了?你是不是騙我的,
居委會大媽也是騙我的對不對?”“你們只是搬走了對吧?搬去哪了告訴我好不好,
你接電話,我以后再也不會欺騙你和兒子了,你們回來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手機在掌心不停震顫,像極了那天兒子被魚骨卡住時,我給他打的三十七個未接來電。
隔著屏幕,我?guī)缀跄芸匆娝丝痰哪?,昂貴的西裝皺巴巴的,金絲眼鏡歪在鼻梁上。
我不再理會,指尖懸在關(guān)機鍵上方,最后一條語音自動播放:“我知道錯了,
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回來吧,求求你我想見見兒子?!憋w機引擎的轟鳴聲中,
我輕輕按下關(guān)機鍵。林蕭遠,太遲了。當空姐送來毛毯時,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發(fā)抖。
舷窗外的云海像極了兒子最后一次畫的蠟筆畫,歪歪扭扭的線條間,還寫著“等爸爸回家”。
那些回憶突然翻涌而來:林蕭遠在兒子生日那天“出差”,
其實是陪顏云清在游艇上慶生;他抱怨兒子玩具太吵時,
樂樂默默把最愛的奧特曼塞進了垃圾桶;暴雨天我抱著高燒的兒子去醫(yī)院,
他正在和他的富二代朋友們再酒吧狂歡。我死死攥著毛毯,指甲陷進掌心。原來最痛的,
不是恨他,而是想起兒子仰著小臉問:“媽媽,爸爸是不是不喜歡我?”時,
我竟然還在替他編造借口。所幸,我要去西北荒漠了。那里沒有高樓大廈,沒有紙醉金迷,
只有漫天黃沙和一群眼睛亮晶晶的孩子。他們和樂樂一樣,會為了一顆水果糖開心一整天,
會因為看見一只小蜥蜴而歡呼雀躍。我輕輕摩挲著樂樂的遺照,
指尖描摹著他笑起來時的小酒窩。照片邊緣已經(jīng)有些卷邊,這是樂樂走后,
我每天都要反復親吻無數(shù)遍的痕跡?!皩氊?,”我抵著相框輕聲說,
“媽媽帶你去看沙漠里的星星,好不好?那里的夜空比城里干凈,
你會看到銀河……”眼淚砸在玻璃相框上,濺開一朵小小的水花。我急忙用袖子去擦,
卻越擦越花。突然想起樂樂四歲那年,我們窩在漏雨的出租屋里看繪本。
他指著沙漠的照片說:“媽媽,等我長大了帶你去這里,老師說沙漠底下藏著大海!
”當時我怎么回答的?我說:“等媽媽給爸爸還完債,我們一家人一起去?!倍嗫尚Π?。
我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進貼身的布袋里,西北的風會很大,
但媽媽會把你護在心口最暖和的地方。4另一邊,林蕭遠踉踉蹌蹌地沖進殯儀館,
昂貴的皮鞋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打滑。他的視線模糊一片,
直到撞上那個小小的墓碑才停下腳步?!皭圩恿謽窐分埂?,六個字像尖刀般刺進他的心臟。
他顫抖著撫上墓碑上那張小小的照片。樂樂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校服,笑得那么甜,
就像每次他難得回家時,兒子飛奔過來迎接他的樣子。
“樂樂……爸爸來了……”他的聲音支離破碎,額頭抵在冰冷的石碑上。突然,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樂樂第一次叫他爸爸時,他開心的笑著;兒子學會走路那天,
他抱著我歡呼著;明明這是他親生的兒子,可他卻把這么可愛的兒子弄丟了?!鞍 ?!
”林蕭遠突然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拳頭狠狠砸向地面。指關(guān)節(jié)瞬間血肉模糊,
但他感覺不到痛。比起心里的悔恨,這點皮肉之苦算什么?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