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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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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玄的布鞋碾過青石板時,縣城的喧囂正順著晨霧漫過來。

他背著小翠穿過城門洞,后頸被日頭曬得發(fā)疼,懷里的青銅棺卻燙得驚人,像塊燒紅的烙鐵貼著肋骨。

“大哥哥...渴?!毙〈涞穆曇艏?xì)得像游絲,小手從布袋里掙出來,碰了碰他下巴。

陳玄低頭,見小姑娘臉色白得像浸了水的草紙,后頸那點(diǎn)蓮花印記只剩指甲蓋大小,在晨光里忽明忽暗。

他喉結(jié)動了動,摸出腰間水囊湊到她唇邊,水剛沾到小翠干裂的唇,青銅棺突然震了震,震得他虎口發(fā)麻。

城南的濟(jì)世堂藏在兩條窄巷的夾角里,朱漆門匾褪了色,“濟(jì)世”二字被蟲蛀出幾個洞。

陳玄掀開門簾時,藥香裹著霉味撲了滿臉,柜臺后坐著個穿青布衫的中年男人,正用鑷子夾著藥渣往陶甕里丟。

聽見動靜,男人抬頭,三角眼在陳玄和小翠身上掃了掃:“看診?”

“治魂傷?!标愋苯影研〈浞诺介L條凳上,手掌虛按在她后頸,能感覺到那里的魂氣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歪歪扭扭往體外飄。

男人的三角眼突然縮了縮,鑷子“當(dāng)啷”掉在柜臺。

他彎腰撿鑷子時,陳玄瞥見他手腕內(nèi)側(cè)有道暗紅印記,像被火燒過的符紋——是修士才有的靈契印。

“周掌柜昨日被趙老爺請去了?!蹦腥酥逼鹧?,笑容堆得太滿,“趙老爺樂善好施,在府里設(shè)了善堂,專治疑難雜癥。

我姓李,是趙府外聘的郎中,不如我?guī)晌贿^去?“他說著要碰小翠的手腕,陳玄后退半步,用身體擋住小姑娘。

李郎中的指尖在半空頓了頓,三角眼閃過一絲陰鷙。

趙府的朱門足有兩人高,門環(huán)是鎏金的虎頭,門房見了李郎中立刻哈腰。

陳玄背著小翠跨門檻時,青銅棺又燙了幾分,往生殿的虛影在識海里晃了晃,像只警覺的夜梟。

正廳擺著十二盞鎏銀燭臺,趙老爺穿湖藍(lán)錦袍迎出來,胡須梳得整整齊齊,手里端著青瓷茶盞:“小友救了荒村遺孤,趙某早有耳聞。”他目光掃過陳玄腰間的怨刀,又落在他懷里的青銅棺上,“這棺槨看著有年頭了?”

“祖?zhèn)鞯氖帐??!标愋研〈漭p輕放在軟榻上,手始終沒離開怨刀刀柄。

趙老爺?shù)男y更深了,招招手,丫鬟捧著食盒魚貫而入,雞絲粥、桂花糕、燉鹿筋擺了滿滿一桌?!靶∮涯兄?jǐn),”他夾了塊鹿筋推過去,“趙某雖不懂玄術(shù),卻知背棺人最講信義。

若小友愿留趙府鎮(zhèn)宅,月例五十兩銀子,再撥個跨院給你和小丫頭住?!?/p>

“我只會收尸?!标愋寡鄱⒅嗤?,碗里的倒影里,李郎中正繞到他身后?!安环潦虏环潦?,”趙老爺端起茶盞抿了口,“對了,小友可會些...驅(qū)邪的手段?

上個月后園井里撈起具女尸,至今半夜還能聽見哭聲?!八f話時,李郎中的手指已經(jīng)搭上陳玄手腕,冰涼的靈力順著脈門鉆進(jìn)來,像條毒蛇往丹田探。

陳玄喉結(jié)動了動。

他早年間跟張九爺學(xué)過閉脈術(shù),專門騙那些想探他底細(xì)的修士——此刻他把魂氣壓得極低,只留最表層一縷,像根被踩扁的草莖。

李郎中的指尖在他腕上頓了頓,三角眼又縮成了針。

陳玄突然咳嗽兩聲,“姑娘餓久了,我?guī)タ头坑蔑?。”他不等趙老爺應(yīng)聲,抄起小翠就往外走,青銅棺撞在門框上,發(fā)出悶響。

客房在東跨院,窗欞糊著新紙,案頭擺著茉莉。

陳玄把小翠放在床榻上,她已經(jīng)燒得說胡話,滾燙的額頭蹭著他手背。

他反手鎖了門,指尖撫過青銅棺的云紋,往生殿的虛影突然劇烈震顫,殿頂?shù)娘w檐尖幾乎要刺破識海?!坝袉栴}?!彼吐曌哉Z,手掌按在棺蓋上,能感覺到里面的魂晶在發(fā)燙,像在警告什么。

子時三刻,陳玄摸黑溜進(jìn)李郎中的房間。

窗紙透著月光,案頭堆著幾本醫(yī)書,最底下壓著卷黃絹。

他展開絹帛,墨跡未干的字跡刺得他瞳孔收縮——“張九爺知曉往生殿秘密,留之必成大患,已令護(hù)院于十五日深夜滅口。

趙府需盡快取得青銅棺,勿讓魂修余孽得手?!?/p>

陳玄的指甲掐進(jìn)掌心。

他想起張九爺臨終前咳血的模樣,老人攥著他手腕說“莫信眼所見”時,指節(jié)白得像骨茬。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遮住,絹帛在他手里簌簌發(fā)抖。

他把絹帛原樣疊好塞回原處,轉(zhuǎn)身要走,忽聽見瓦上輕響——是鞋底擦過青瓦的聲音。

他屏住呼吸退到門后,月光重新漫進(jìn)來時,看見三團(tuán)黑影貼在窗紙上。

為首那人腰間掛著短刃,刀鞘上的符紋在月光下泛著幽藍(lán),是青嵐宗的標(biāo)記。

陳玄摸出怨刀,刀鞘上的血紋突然亮如活物。

他望著床榻上沉睡的小翠,又看了看懷里發(fā)燙的青銅棺,喉嚨里滾出一聲低笑,像塊冰砸進(jìn)深潭。

“張九爺教過我,”他對著窗外的夜色輕聲說,“欠命債的,總得拿命還?!?/p>

話音未落,窗紙“唰”地破了個洞,短刃的寒光透進(jìn)來。

陳玄反手抽出怨刀,青銅棺在懷里震動如雷,往生殿的虛影從識海竄出,殿門緩緩張開——殿內(nèi)的魂晶正泛著幽紫光芒,像無數(shù)雙饑餓的眼睛,盯上了趙府里翻涌的怨氣。


更新時間:2025-07-14 19:49: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