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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斌當(dāng)場就被帶走了。
他被戴上手銬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像是被抽掉了骨頭似的軟了下去。
最后瘋狂地回頭，沖著已經(jīng)傻掉的張主任嘶喊。
“張主任，你能給我作證啊，不是我！我也是受害者！我爸是......”
他的話沒能說完，就被警察一把按住，強(qiáng)行押了出去。
門外傳來他越來越遠(yuǎn)的掙扎聲，最后歸于沉寂。
“撲通。”
張主任癱倒在地，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得干干凈凈。
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家的天花板，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發(fā)不出來。
他知道，他那個“市級優(yōu)秀社區(qū)干部”的夢，連同他后半輩子的體面，徹底碎了。
整個客廳，死一樣的安靜。
那些老人，像是一尊尊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呆呆地站在原地。
惶恐，從他們的腳底板升起，一寸寸爬上脊椎，凍住了他們的血液。
直到李大爺?shù)淖齑介_始哆嗦，用一種幾乎聽不見的氣聲，問出了所有人心底最深的懼怕。
“日......日利率......百分之十......”
“那......那我們......得還多少錢？”
沒人能回答他。
也沒人敢去算。
我關(guān)掉電視，然后不緊不慢地拔下了U盤。
“各位。”我看著他們，“這是你們自己的選擇。”
“我尊重你們。”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一眼，轉(zhuǎn)身回了家，關(guān)上了門。
門板隔絕了他們的視線，卻隔不斷聲音。
先是死寂。
然后，是一聲壓抑不住的，絕望的抽泣。
緊接著，驚天動地的哭嚎聲，像炸彈一樣在我門外爆開。
他們開始互相指責(zé)，互相推諉，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彼此，仿佛這樣就能減輕自己身上的罪孽。
“都怪你！要不是你貪那點米和油，我們怎么會裝這個軟件！”
“你還有臉說我？當(dāng)初罵小李罵得最兇的不就是你嗎！”
“張主任！你得給我們一個說法！是你把陳斌帶來的！”
張主任哆哆嗦嗦地爬起來，指著王大爺他們。
“是你們自己鬼迷心竅！關(guān)我什么事！”
哭聲，罵聲，推搡聲，還有東西被砸碎的聲音。
我聽著這一切，走到書桌前，戴上了我的降噪耳機(jī)。
世界瞬間清凈。
我閉上眼，甚至能清晰地回想起上一世，我媽看到他們攔著救護(hù)車時，臉上那種絕望。
回想起我倒在血泊里時，他們那些冷漠又鄙夷的眼神和惡毒的謾罵。
現(xiàn)在，輪到他們了。
活該。
陳斌被帶走后的幾天，社區(qū)并未迎來安寧，反而墮入了更深的深淵。
催收公司的手段，遠(yuǎn)比他們想象的要暴戾。
紅色的油漆像鮮血一樣潑滿了樓道，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大字寫著：“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
印著他們大頭照和欠款金額的橫幅，被堂而皇之地掛在小區(qū)的入口，每一個進(jìn)出的人都能看見。
無休止的電話轟炸，讓他們不敢再接聽任何來電。
整個社區(qū)被一種黏稠的恐懼籠罩，王大爺他們徹底成了孤家寡人，連昔日交好的鄰居都對他們避之不及。
更可怕的是，催收的電話不僅打給他們，還打到了他們子女的工作單位。
王大媽的兒子正在開一個重要會議，催收電話直接打到了公司前臺，污言穢語地宣揚(yáng)他母親欠債不還，讓他當(dāng)場顏面盡失。
李大爺?shù)呐畠菏且幻處煟呤招畔⑸踔帘话l(fā)到了學(xué)校的家長群里，引起軒然大波。
一時間，子女的責(zé)罵、親家的質(zhì)問、家庭的爭吵，如同第二層地獄，將他們死死壓住。
他們想過去報警，但警察告訴他們，由于他們“主動”簽署了電子協(xié)議，這屬于經(jīng)濟(jì)糾紛，無法立案。
他們成了被法律拋棄的人。
他們的生活，徹底毀了。
絕望之中，他們終于想起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