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褚鶴任由掃把一下下落在身上,連躲都不躲,只啞著嗓子重復(fù):“宋媽媽,我想...... 見見允禾?!?/p>
“你做夢!”宋院長氣得渾身發(fā)抖,手里的掃把揮得更狠了。
“你害死了她,還有臉來見她?當(dāng)初要不是你騙我去輸血,我怎么會眼睜睜看著允禾被你逼上絕路!”
“你給我滾!現(xiàn)在就滾!”
掃把抽在骨頭上的聲音悶響,褚鶴的嘴角卻扯出一抹苦澀的笑。
他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夠讓她恨一輩子?
“我知道我罪該萬死,做什么都彌補不了?!彼粏≈曇羝蚯?,“我就想再見她一面,哪怕只看一眼......”
說著,他 “咚” 地一聲跪在了地上,“宋媽媽,求您了。”
宋院長被他的動作驚得后退一步,可很快眼中就只剩厭惡,“你愿意跪就跪吧,別指望我會心軟?!?/p>
說完,她牽著旁邊嚇得發(fā)抖的小男孩,頭也不回地走進(jìn)里屋,再沒看他一眼。
褚鶴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了孤兒院的院子里。
從正午跪到深夜,再從深夜跪到第二天清晨。
膝蓋早已失去知覺,疼痛順著骨髓一點點往上爬,可他咬著牙,一聲不吭,脊背挺得筆直。
比起允禾死前那數(shù)不清的絕望,他這點疼,又算得了什么呢?
“宋媽媽,他還在跪呢?!?第二天一早,那個認(rèn)識褚鶴的小男孩踮著腳跑進(jìn)來,小聲匯報。
宋院長正坐在窗邊翻著孩子們的課本,聞言,翻頁的手指頓了頓。
她沉默了片刻,才輕聲問:“他看起來還好嗎?”
“不太好?!?小男孩湊近她,仰著天真的小臉,清澈的眼睛里滿是不解。
“他臉色好白,嘴唇也干干的,好像快要倒了。宋媽媽,褚哥哥到底犯了什么錯呀?以前他和允禾姐姐來的時候,還陪我堆沙子呢?!?/p>
宋院長放下書,望著窗外那抹跪在地上的身影,良久,才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男孩的頭。
“他犯了很嚴(yán)重的錯,在向人道歉呢。時間不早了,你先去和其他小朋友早讀吧。”
把孩子們都安頓好,宋院長才慢慢走出屋。
院子里的褚鶴聽到腳步聲,艱難地抬起頭,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黏在蒼白的臉上,嘴唇干裂得起了皮。
唯有一雙眼睛,還殘留著一絲執(zhí)拗的光亮,死死望著她。
“起來吧?!?宋院長終于松了口,“我?guī)闳ヒ娝?。?/p>
褚鶴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掙扎著想要起身,可膝蓋早已僵硬得不聽使喚,剛一用力就踉蹌著晃了晃,只能扶著旁邊的樹干,一步一瘸地跟在她身后。
每走一步,膝蓋都像被碾碎了似的,鉆心的疼順著腿骨往上沖,可他咬著牙,一聲不吭地跟著,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宋院長就會改變主意。
孟允禾被葬在了孤兒院后院的那片向日葵花田里。
一座小小的墓碑立在花叢中,碑上沒有照片,只刻著 “孟允禾之墓” 五個字。
看見墓碑的那一刻,褚鶴心底僅存的那一絲僥幸也徹底消散。
直到這時,他才終于愿意相信。
孟允禾是真的死了。
從花田入口到墓碑前的路,不過短短幾十步,卻像是被無限拉長。
每走一步,腦海里就閃過一段回憶:
初遇時她穿著白裙子,對他笑的樣子;
他表白時,她紅著臉點頭的樣子;
結(jié)婚那天,她捧著捧花,說 “褚鶴,余生請多指教” 的樣子;
還有她躺在病床上,眼神冰冷地說 “我寧愿死” 的樣子......
無數(shù)個 “孟允禾” 在眼前閃過,最后,都定格成了眼前這座冰冷的墓碑。
“撲通”一聲,褚鶴重重地跪倒在墓碑前,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淚水順著他的臉頰落在地上,又浸入土中。
“對不起...... 允禾...... 對不起......”
他語無倫次地道歉,聲音哽咽,“是我錯了...... 我不該不信你...... 不該護(hù)著她...... 不該......”
千言萬語堵在喉嚨里,最后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嗚咽。
可墓碑沉默著,花田沉默著,連風(fēng)都沉默著,再也不會有那個溫柔的聲音,笑著對他說 “沒關(guān)系” 了。
宋院長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他哭得幾乎昏厥的樣子,眼底沒有半分憐憫。
這都是他應(yīng)得的。
她緩緩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將攥在手心的紙條遞過去:
“允禾走之前,讓我把這個交給你?!?/p>
褚鶴的哭聲猛地一頓。
他顫抖著伸手接過,小心翼翼地展開,在看清內(nèi)容的那一刻,臉上血色迅速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