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岑被左青那直勾勾的、仿佛要把她從里到外解剖一遍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
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慵懶或震驚,而是一種極其專注、帶著強烈探究欲和某種更深邃意味的審視。
就像一頭經(jīng)驗豐富的獵豹,在評估著眼前一個前所未見的、既熟悉又陌生的獵物。
“你看我做甚?”路岑忍不住后退了半步,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仿佛臉上沾了什么東西。
她晃了晃手里剩下那顆自己還沒吃的紅果子,試圖解釋,語氣帶著點被冒犯的委屈和強裝的不在意,
“喏,這是小松鼠送的,一共就給了兩個,我總不好全吃了,讓你在旁邊干看著吧?禮尚往來懂不懂?”她特意強調(diào)了“禮尚往來”,想用剛才給松鼠堅果的邏輯來沖淡這詭異的氣氛。
然而,左青的目光紋絲不動。他的視線穿透了那顆鮮艷欲滴的紅果,依舊牢牢鎖定在路岑身上,仿佛她本身才是那個最值得研究的“奇異存在”。
那眼神深邃、平靜,卻又蘊含著難以言喻的壓力,讓路岑感覺自己像是被架在某種無形的顯微鏡下。
口腔里那奇異果子的甘甜微酸感尚未完全消散,一股微弱的、如同星火般的暖流還在四肢百骸中隱隱流動,讓他的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感官也似乎被短暫地強化了。
在這種狀態(tài)下,路岑身上那種與年齡外貌極端不符的違和感,以及她舉手投足間偶爾泄露出的、如同深海潛流般的強大力量痕跡,變得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心悸。
路岑被他看得頭皮發(fā)麻,后頸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腦中那根名為“警惕”的弦被狠狠撥動,發(fā)出刺耳的嗡鳴!
“喂!你怎么還看?!”路岑的聲音拔高了幾分,帶著明顯的不安和一絲真實的慍怒,她甚至煩躁地跺了跺腳,
“真的怪瘆的!再看我翻臉了!”她像只炸毛的貓,試圖用兇巴巴的語氣驅(qū)散這令人窒息的審視。
左青終于收回了那仿佛能穿透靈魂的目光。他緩緩咀嚼、吞咽下口中最后一絲果肉的余味,感受著那股奇異的暖流徹底融入身體。
他沒有理會路岑的抗議,而是垂眸,看著自己指腹上殘留的一點點果實的微黏汁液,仿佛在思考著什么宇宙真理。
演武場的對決、血分身的震撼、打敗常理的“十六歲法則”……以及這顆能瞬間將他從認(rèn)知沖擊中拉回現(xiàn)實、并帶來奇異感受的野果……這一切都指向一個核心。
他抬起頭,目光重新落回路岑臉上,這一次,眼神不再那么具有侵略性,卻更加深邃,帶著一種近乎于學(xué)術(shù)探討般的認(rèn)真,聲音低沉而清晰地問道:
“路岑,”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最終吐出了一個路岑完全陌生的詞匯,“我很好奇……你的‘禁墟’,是什么?”
“禁墟?”路岑一愣,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滿了真實的茫然。這個詞她從未聽過。她下意識地重復(fù)了一遍,“禁……墟?”
她微微蹙起秀氣的眉毛,臉上浮現(xiàn)出努力思索的神情,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像個被老師問住難題的學(xué)生。
她調(diào)動著末世和重生后的所有記憶碎片,試圖找出與“禁墟”相關(guān)的任何線索。是某種能力?某種境界?還是某種特殊的物品?
然而,記憶里一片空白。這個詞匯對她而言,如同天書。
思索了足有十幾秒,路岑才抬起頭,看向左青,眼神坦然而又帶著一絲困惑的歉意,非常認(rèn)真地?fù)u了搖頭,給出了一個讓左青瞳孔再次微縮的答案:
“我不知道???”她的語氣充滿了無辜和理所當(dāng)然,“什么禁墟?從來沒聽說過?!?/p>
左青沉默了。
他看著路岑那雙清澈見底、找不到絲毫偽裝的迷茫眼睛,心中掀起的波瀾比剛才得知血分身真相時更加洶涌!
不知道禁墟?!
這怎么可能?!
在大夏,在這個被迷霧籠罩、超凡力量顯化的世界,“禁墟”是每一個覺醒者、每一個踏入超凡之路的存在,其力量核心最本質(zhì)的體現(xiàn)!
它是天賦的具現(xiàn),是能力的源泉,是靈魂與規(guī)則碰撞產(chǎn)生的獨特烙印!如同人的指紋,獨一無二!
每一個覺醒者,在力量真正穩(wěn)固的那一刻,都會自然而然地“知道”自己的禁墟是什么!那是刻在靈魂深處的本能認(rèn)知!
而路岑……這個擁有匪夷所思的空間掌控力、能凝聚堪比半步天花板戰(zhàn)力的血分身、擁有打敗常理的“十六歲法則”、甚至隨手拿出的野果都蘊含奇異能量的神秘少女……她竟然說……她不知道自己的“禁虛”?!
這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她在撒謊,而且是撒了一個極其高明、連他都無法看穿的彌天大謊!
第二、她說的是真的!她真的不知道!這意味著……她的力量來源、她的存在本身,可能完全超脫了這個世界已知的“禁墟”體系!她走的,是一條截然不同的、無人知曉的……“歧路”!或者說,是……“絕路”?!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指向了更深不可測的迷霧和更令人不安的未知!
左青看著眼前這個一臉無辜、甚至還帶著點“你怎么問這么奇怪問題”表情的路岑,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源自于未知深處的、冰冷的寒意。
陽光依舊明媚,小院依舊生機盎然,但一種無形的、比之前任何戰(zhàn)斗都更令人心悸的緊張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纏繞上了左青的心頭。
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不知道……么?這……可真是……太有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