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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淵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怎么會......
怎么會是假的?
他想起當(dāng)年,自己確實沒信那張地圖。
生性多疑的他,認(rèn)定那是我遞給敵軍的投名狀。
他偏要反其道而行,選另一條人跡罕至的密道。
然后,就在那條路上,他遭遇先帝留下的死士,九死一生。
就在他快要撐不住時,一支奇兵如神兵天降,救下他。
他一直以為,那是天命,是上天助他奪得這萬里江山。
從來都不是什么天命所歸。
是我。
是我算準(zhǔn)他的多疑,自負(fù),用一張假地圖,把他逼上真正的生路。
就連那支援軍,也是我的人。
我用最不堪的姿態(tài),背負(fù)叛國的罵名,為他鋪就那條通往皇位的血路。
高臺之上,顧長淵呼吸粗重。
他死死盯著燈中的幻象,眼眶猩紅。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語。
“陛下!您別信她!這都是她的詭計!”
沈明月見勢不妙,連滾帶爬地拽住他的龍袍,聲音尖利。
“是了!臣妾想起來了!姐姐她......她畫了兩份地圖!”
“一份假的給敵軍,一份真的......她肯定是想自己留著邀功!”
她急得語無倫次,拼命想把謊言圓回來。
可惜,晚了。
顧長淵緩緩低下頭,第一次,眼神冰冷的看著他放在心尖上疼了三年的女人。
“明月?!?/p>
“你方才說,你親眼看著她畫地圖,還苦苦相勸?!?/p>
“你看著她畫的,是哪一張?”
沈明月張著嘴,臉色慘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只知道有地圖這回事,便迫不及待地安在我頭上。
她哪里知道,這其中還有真假之分?
她的謊言,在引魂燈下,被撕得粉碎。
百姓們也嘩然一片,從驚疑變成憤怒。
“怎么回事?皇后娘娘不是說......”
“所以妖妃......不,沈娘娘她......其實是救了陛下?”
“那我們......我們罵了她三年?”
就在沈明月即將崩潰的瞬間,引魂燈火光“轟”地一聲,再次暴漲!
灼魂的劇痛讓我眼前一黑,差點就此消散。
畫面轉(zhuǎn)到陰冷潮濕的地牢。
我被俘。
敵軍主帥捏著我下巴,笑得十分惡毒。
“都說妖妃沈知意,能讓顧長淵神魂顛倒?!?/p>
“如今你落到我手里,不如證明一下,你跟那個新帝,早已恩斷義絕?!?/p>
他身后,敵兵們發(fā)出哄笑。
我抬起眼,看著他,神色平靜。
“如何證明?”
主帥目光落在我的左手手腕上。
那里,曾有一個用滾燙烙鐵印下的刺青。
一個小小的“淵”字。
是我年少輕狂時,非要拉著顧長淵一起弄的。
他說太疼,不肯。
我便笑著說:“那我替你疼。”
于是,我的手腕上,就有了他的名字。
這是我們之間,最隱秘的親昵。
主帥獰笑著,扔過來一把匕首。
“剜了它。”
“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把它剜下來,我就信你?!?/p>
整個廣場,死寂。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著燈中的我。
顧長淵身體巨震,瞳孔劇烈收縮。
燈影中,我撿起那把匕首。
沒有一絲猶豫。
手起,刀落。
“噗嗤——”
利刃入肉的聲音,清晰地響起。
我咬著牙,將刀刃深深埋入手腕,沿著那個“淵”字的輪廓,一刀,一刀,狠狠地刻下去。
血,瞬間涌出來,染紅我的衣袖。
太疼了。
我疼得渾身發(fā)抖,面無血色。
可我沒有停。
我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親手將那塊刻著他名字的皮肉,連著筋,帶著骨,從我的手腕上,生生剜下來。
血肉模糊的一團(tuán),被我扔在地上。
我的魂體,因為這極致痛苦的回憶,開始變得稀薄、透明。
我抬起那張慘白的臉,沖著敵軍主帥,綻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這下,夠干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