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啟強坐在沙發(fā)上,沒有看他,手指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桌面。電視機開著,正在播放晚間新聞。
畫面上,正是那張傳遍了整個漢東的照片——一個渾身是血的警察,和兇徒鎖死在一起。
新聞播報員用激昂的聲音,播報著這位英雄警察的身份背景。“……據(jù)悉,
這位名叫祁同偉的警官,是省政法委書記梁群峰同志的女婿……”高啟強敲擊桌面的手指,
停住了。他緩緩抬起頭,看著電視畫面上梁群峰的臉。省政法委書記……的女婿。
高啟強終于將視線從電視上移開,落在了老默身上。那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責備,
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冷。老默的頭,垂得更低了。高啟強心里很清楚,
殺一個普通的愣頭青警察,那是刑事案件。運作一下,花點錢,總能擺平。
但要殺的是省政法委書記的女婿,一個剛剛被塑造成全省英雄的政治符號。那性質(zhì)就全變了。
那不是刑事案件,那是恐怖事件。反腐,還需要講究證據(jù)鏈,需要程序??煞纯?,
只需要一份名單。想到這里,高啟強看著老默。如果祁同偉今晚真的死了,恐怕他高啟強,
也要親手把老默的名字,寫到另一份名單上。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拿起遙控器,關(guān)掉了電視。
“有人看見你的臉嗎?”高啟強的聲音很平,聽不出任何情緒。“沒有。”“身上,
或者現(xiàn)場,有沒有留下你的東西?”“沒有?!备邌姴辉賳柫?。“回去吧。這幾天,
哪也別去,就在家陪著瑤瑤,給她講講故事?!薄爸懒?,老板。”書房的門被輕輕帶上,
高啟強拿出一包咖啡豆,一股腦倒入嘴中,仰頭靠在沙發(fā)上,細細咀嚼著!莽撞了。
派老默過去,是他輩子,走得最險,也是最錯的一步。
他以為祁同偉只是個有點蠻力的愣頭青,一根筋,拔掉就算了??涩F(xiàn)在,這根筋,
連著整個漢東省的政法天網(wǎng)。殺他,已經(jīng)不是拔掉一根釘子那么簡單。
那是等于向整座大山宣戰(zhàn)。老默是一把好刀,鋒利,忠誠。但刀,只能用來解決江湖事。
現(xiàn)在這盤棋,已經(jīng)不是江湖了?!旌?,京海市第一人民醫(yī)院。祁同偉已經(jīng)能下床,
只是動作還很遲緩。他扶著墻,在病房里慢慢踱步。傷口依然在疼,
但腦子卻前所未有的清醒。那天晚上那個“醫(yī)生”留下的痕跡,除了鞋底的泥土,
還有一樣東西,無形,卻更致命。一股味道。一股被消毒水氣味竭力掩蓋,
卻依然鉆入他鼻孔的魚腥味。一個專業(yè)的殺手,身上卻帶著一股洗不掉的魚腥味。京海市,
賣魚的,又是殺手。祁同偉的腦海里,清晰地浮現(xiàn)出一個名字:陳金默。上一世,
高啟強手下最鋒利也最忠誠的一把刀。一個除了殺人和賣魚,什么都不會的男人。
想抓陳金默不難,但抓了他,撬開他的嘴卻比登天還難。那是個只會認高啟強一個人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