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蒙蒙亮,大田鎮(zhèn)的血腥味還沒散盡,鐮珂已經(jīng)踩著晨露往西北坡去了。斷霜鐮斜背在身后,刀鞘上的黑石沾了點夜露,晨光里泛著冷幽幽的光。虔子周揉著肩膀跟在后頭,昨晚硬撼巨異豺時震得骨頭還發(fā)疼,脖頸處暗金鱗紋若隱若現(xiàn),像貼了層碎金箔:“老雁說地脈翻涌的氣往這邊聚,可你瞅瞅這林子——連條正經(jīng)路都沒有,鬼知道那裂縫藏在哪?!?/p>
雁南石走在最后,手里捏著塊從巨異豺尸身上刮下的黑血凝結(jié)物,土灰色光在指尖纏成小圈。那血珠里裹著股渾濁氣,像爛泥里泡過的鐵,聞著就讓人胸口發(fā)悶:“不是藏,是被地氣裹著。你看這些樹?!彼钢愤叺乃蓸?,樹干爬滿暗褐色的斑,葉子黃得發(fā)脆,一碰就掉,“根須吸了那污穢東西,連草木都瘋了?!?/p>
三人往坡上走,越往上,腥氣越重,混著股鐵銹似的怪味。地上的草打著卷,土塊捏在手里能捻出黑渣。虔子周突然停腳,彎腰扒開一叢枯茅,底下的土竟微微顫著,像有東西在地下拱:“就在這附近?!彼讣獍到鸸庖惶?,往地上按去,掌下的土“咔”地裂道細縫,黑褐色黏液順著縫往外滲,滴在石頭上“滋滋”響,冒起小股灰煙。
鐮珂蹲下身時,褲腳蹭到地上的碎石,發(fā)出細碎的響。她用斷霜鐮刃輕輕挑開裂縫邊的土塊,刃口沾了點黑泥。那裂縫只有指節(jié)寬,深不見底,里面翻涌著灰黑色的氣,像無數(shù)小蟲子在氣里鉆。她剛想伸手探,就被雁南石拽住手腕:“別碰,這氣能蝕龍鱗?!彼麖膽牙锩鰤K巴掌大的龍鱗——是之前換鱗時褪下的,往裂縫上一放,那鱗片瞬間蒙上層灰,邊緣竟開始發(fā)焦,蜷成了卷。
“比想的邪門。”鐮珂收回手,腕間玄龍紋燙得厲害,“巨異豺的毒液,就是這東西泡出來的。順著地脈流進溪流,下游的獸飲了水,能不瘋嗎?”
虔子周往四周望了望,西北坡地勢高,坡下三條溪流分岔,往不同的山谷淌,正是大田鎮(zhèn)和附近幾個村落的水源:“得把這裂縫封死,不然流下去的東西越來越多,獸潮還得鬧?!?/p>
雁南石已經(jīng)在打量地形了。裂縫周圍三丈內(nèi)的石頭都泛著灰黑,顯然被侵蝕得不輕。他往地上跺了跺腳,土灰色光順著地面漫開,畫出個不規(guī)則的圈:“這底下是塊整巖,能借力。但裂縫太深,普通龍氣鎮(zhèn)不住,得用我們?nèi)说凝垰獯騻€結(jié)。”
“龍氣結(jié)?”虔子周挑眉,眉峰挑得老高,“那可是要耗大半真氣的,要是中途出點岔子……”
“沒岔子可出。”鐮珂打斷她,斷霜鐮“噌”地出鞘,淡金光劈開晨霧,像道剛劃亮的火折子,“守關(guān)人的本分,就是把麻煩掐在根上?!彼叩搅芽p正前方,深吸一口氣,玄龍紋從腕間爬到心口,金芒越來越亮,“老雁主陣,我和子周輔你,用龍脊關(guān)的地脈氣引著我們的龍氣往下灌,三天內(nèi)必須封死。”
雁南石點點頭,后背三道棱緩緩升起,變成三根丈許長的石柱,呈三角之勢插在裂縫周圍。土灰色的光在石柱間流轉(zhuǎn),漸漸織成個光網(wǎng),把裂縫罩在中間?!伴_始吧。”他沉聲道,聲音里帶著股金石相擊的質(zhì)感,像兩塊石頭在磨。
鐮珂先運氣,淡金色的龍氣順著斷霜鐮注入光網(wǎng),光網(wǎng)瞬間亮了幾分,往裂縫里壓去。那些灰黑氣被金光一逼,像活物似的縮了縮,發(fā)出細碎的嘶響,跟被踩住的蛇似的。虔子周也動了,暗金色的龍氣從掌心涌出來,剛猛得像砸下來的流星,撞在光網(wǎng)上,讓光網(wǎng)往裂縫里又沉了半尺。
雁南石的土灰色龍氣最后加入,卻最沉,像塊巨石壓在光網(wǎng)頂上。三種龍氣在光網(wǎng)里纏纏繞繞,漸漸擰成根三色氣柱,順著裂縫往下鉆。裂縫里的灰黑氣終于瘋了,往上翻涌著對抗,整個西北坡都輕輕顫起來,碎石從坡頂簌簌往下掉,砸在三人肩頭。
“穩(wěn)?。 毖隳鲜~角滲出汗珠,后背的石柱都微微發(fā)顫,“這東西在啃我們的龍氣!”
鐮珂咬著牙,把丹田深處的龍氣又逼出幾分,淡金光里隱隱浮出龍影:“子周,加把勁!”
虔子周低吼一聲,前臂的暗金鱗片全露出來了,指甲變得尖利如爪,龍氣洶涌得幾乎要炸開:“奶奶的,還治不了你這堆爛泥!”
晨光慢慢爬過坡頂,又悄悄落下去。三人就那么站在裂縫邊,一動不動,龍氣像不斷線的水流,往裂縫里灌。第一天,三色氣柱只往下探了丈許;第二天,裂縫周圍的黑土開始泛白,被龍氣凈化了不少;到第三天傍晚,最后一縷龍氣鉆進裂縫深處時,雁南石猛地大喝一聲,三根石柱轟然倒塌,砸在裂縫上,土灰色光瞬間爆發(fā),將整個裂縫徹底封死,地面只留下塊平平的石板,上面刻著三道交叉的龍紋。
鐮珂脫力地坐倒在地,胸口玄龍紋燙得嚇人,喘著氣笑:“成了……”
虔子周直接癱在地上,暗金鱗紋褪得干干凈凈,連抬手的勁都沒了,嘟囔著:“下次……下次這種活,該讓龍脊關(guān)那群老家伙來干?!?/p>
雁南石也累得不輕,后背三道棱縮回原形,他望著那塊封死的石板,土灰色光在上面慢慢隱去:“暫時封死了,但這東西的根在哪,還不知道?!?/p>
夕陽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西北坡的風(fēng)總算清爽了些,帶著松針的味道。鐮珂望著龍脊關(guān)的方向,忽然笑了笑:“回去得好好歇歇,順便看看那傻小子,拳法學(xué)得怎么樣了?!?/p>
龍脊關(guān)后的山頭上,猶錦川盤腿坐在塊平整的青石上,雙目緊閉,掌心向上,正吐納煉氣。胸口的玄龍紋忽明忽暗,金芒順著血脈慢慢流轉(zhuǎn),像條小蛇在皮肉下游走,偶爾停頓一下,又繼續(xù)往前鉆。
“呼——”他吐出一口濁氣,睜眼時,眸子里閃過絲金芒,又很快褪去。這幾日練《三千陀手》,總覺得體內(nèi)多了股柔氣,跟玄龍紋的剛猛勁兒纏在一塊兒,練拳時總有些滯澀,像被什么東西絆著似的。
“還在琢磨呢?”橙芝芝從旁邊的矮樹叢里鉆出來,手里拎著個竹籃,里面裝著剛采的野果,紅的綠的擠在一塊兒。她發(fā)間的橙羽沾了點草屑,赤尾羽尖微微翹著,走到青石邊坐下,往猶錦川手里塞了顆紅果,果子上還帶著點露水:“你這幾日練氣時總皺眉,是不是那掌法學(xué)得不順?”
少年咬了口果子,酸甜的汁水順著喉嚨往下滑,涼絲絲的:“不是不順,是那股柔氣總跟龍氣打架。腦海里的人影說要融在一塊兒,可我試了好幾次,剛把它們湊到一處,就跟水火似的炸開?!彼职丛谛乜冢埣y輕輕跳了跳,像只不安分的小獸,“鐮珂姐說過,境界不到,強練高階武技容易走火。我現(xiàn)在才龍魁境初期,怕是急了些?!?/p>
橙芝芝晃著赤尾羽,指尖在他胳膊上戳了個小坑:“急也沒用。我爺爺說,煉氣就像熬藥,火候到了,藥勁兒自然就出來了。你現(xiàn)在該做的,是把龍魁境的底子打牢,等境界上去了,那掌法說不定就水到渠成了?!彼鋈徽酒鹕恚牧伺娜箶[上的土,土屑簌簌往下掉,“要不,我們比劃比劃?活動活動筋骨,說不定氣就順了。”
猶錦川眼睛一亮,也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草:“好??!不過你可別用火攻,上次把我頭發(fā)燎了半寸,芝芝你忘了?”
少女哼了一聲,往旁邊空地上退了幾步,赤尾羽在身后展開,像團跳動的火焰:“誰用火攻了?那是你自己笨,躲不開我扔的火星子。今天不用藥,不用火,就比拳腳身法,敢不敢?”
“有啥不敢的!”猶錦川活動著手腕,骨節(jié)“咔咔”響,玄龍紋在腕間流轉(zhuǎn),帶著股剛勁。他知道橙芝芝看著嬌小,身法卻靈得很,尤其是在山林里,跟只受驚的鳥似的,滑不溜丟,想抓都抓不住。
兩人拉開架勢。橙芝芝沒動,只是雙腳微微分開,重心壓低,赤尾羽輕輕掃著地面,眼睛盯著猶錦川的肩膀——她知道這傻小子出拳前,肩膀總會先沉一下,藏都藏不住。
猶錦川也在打量她。少女看著纖細,可每次出手都又快又準(zhǔn),上次比試,她繞到自己身后,指尖在腰眼上一點,自己就酸得差點站不住。他深吸一口氣,突然動了,腳步踏得青石“咚”一聲,拳頭帶著勁風(fēng)直撲橙芝芝面門。
這拳看著剛猛,其實是虛招。猶錦川算準(zhǔn)了她會躲,左手已經(jīng)悄悄往旁邊探,準(zhǔn)備封她退路??沙戎ブサ纳矸ū人氲倪€要快,只見她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身子像片葉子似的往斜后方飄,剛好避開拳頭,赤尾羽擦著猶錦川的胳膊掃過,帶起陣涼風(fēng),癢絲絲的。
“太慢啦!”少女的聲音從側(cè)面?zhèn)鱽怼*q錦川剛轉(zhuǎn)頭,就見橙芝芝已經(jīng)繞到他左后方,指尖快如閃電,往他后腰戳來。這一下要是戳中,保管酸麻半天。
他趕緊擰身,玄龍紋的氣往腰上聚,硬生生抗了這一下,同時右腿往后一踹,帶著股剛勁。橙芝芝早有準(zhǔn)備,借著他踹過來的風(fēng),身子一旋,落到丈許外的矮樹上,腳踩著細枝,晃悠悠的,發(fā)間橙羽在風(fēng)里抖著:“反應(yīng)快了點,可還是笨。”
猶錦川摸了摸后腰,雖沒酸麻,卻也有點發(fā)沉。他忽然笑了,露出兩顆小虎牙:“人形態(tài)打不過你,那我換個樣子試試?”
橙芝芝愣了愣:“換樣子?你要……”話沒說完,就見猶錦川身上突然爆起團金芒,玄龍紋在他周身滾成圈,“咔咔”的骨響里,身形像被風(fēng)扯著拉長——金光散時,原地已是頭矯健的猶他盜龍。
少女下意識地后退幾步,眼睛瞪得圓圓的,嘴也微微張著。她從相識猶錦川開始就沒見過猶錦川的本體是什么龍屬。這頭龍屬足有兩丈長,屬于馳龍科,體型比她見過的任何龍屬都要修長。后腿粗壯有力,腳踝處生著根半尺長的利爪,閃著寒光;最特別的是羽毛,不像普通龍屬那樣暗沉,倒像白腹藍鹟——頭頂和后背是深靛藍色,泛著金屬光澤;腹部和前肢內(nèi)側(cè)卻是雪白色,在陽光下亮得晃眼;尾羽末端帶著圈黑色的環(huán),隨著動作輕輕擺動。
猶錦川甩了甩尾巴,巨大的頭顱轉(zhuǎn)向橙芝芝,金色的豎瞳里帶著點笑意?;霰倔w后,他感覺體內(nèi)的龍氣順暢多了,那股柔氣雖然還在,卻乖順了不少,像被捋順了毛的貓。
橙芝芝看得忘了說話,直到猶錦川用鼻尖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才回過神來,小臉有點發(fā)紅:“原、原來你本體長這樣……比我爺爺說的還威風(fēng)?!彼q豫了一下,周身也泛起紅光,赤羽紛飛間,化作一頭小巧的中華鳥龍。
她的本體只有三尺來長,比猶錦川小了太多,通體覆蓋著橙紅色的羽毛,尾羽又長又蓬松,像拖著把火焰做的扇子。兩只后腿纖細卻靈活,爪子尖尖的,眼睛又大又亮,望著猶錦川時,帶著點好奇,又有點不服氣,像只被惹毛的小獸。
“現(xiàn)在再比?”猶錦川的聲音在喉嚨里變成低沉的龍吟,卻帶著少年的清亮。
橙芝芝用頭蹭了蹭他的前肢,算是應(yīng)戰(zhàn)。下一秒,她突然往后一躥,借著山坡的坡度,像道橙紅色的閃電,往猶錦川身后繞去。中華鳥龍最擅長的就是繞后偷襲,速度快得驚人,只留下道殘影。
猶錦川早有準(zhǔn)備,龐大的身軀猛地一旋,尾巴帶著勁風(fēng)橫掃過去。他的尾椎骨比普通馳龍更粗,掃起來帶著股剛勁,空氣都被掃得“嗚嗚”響。橙芝芝不敢硬接,趕緊往旁邊跳,落在塊突出的巖石上,歪著頭看他,小腦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像是在琢磨新對策。
少年(現(xiàn)在該說是猶他盜龍的形態(tài)下)沒有主動進攻,只是微微低伏身子,后腿肌肉緊繃,像拉滿的弓,隨時準(zhǔn)備撲擊。他知道自己體型大,靈活性不如橙芝芝,只能以靜制動,等她露出破綻。
果然,橙芝芝耐不住了。她突然從巖石上躍起,直撲猶錦川的側(cè)腹——那里是龍屬的軟肋,皮薄肉嫩。就在她即將撲倒的瞬間,猶錦川猛地抬起后腿,腳踝處的利爪帶著寒光,精準(zhǔn)地擋在她面前。這一下又快又準(zhǔn),完全沒給她躲閃的余地。
橙芝芝嚇了一跳,趕緊收勢,翅膀(前肢演化成的)猛地扇動,硬生生往后退了尺許,爪子擦著猶錦川的利爪掠過,帶起陣風(fēng),吹得他腹下的白羽微微顫動。她落在地上,有點氣鼓鼓的,小腦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顯然在想新的辦法,尾羽也蔫蔫地耷拉著。
猶錦川也不逼她,只是緩緩踱步,巨大的腳掌踩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像打鼓似的。他能感覺到體內(nèi)的龍氣在慢慢升騰,龍魁境的威壓不自覺地散發(fā)出來。橙芝芝雖然靈活,但境界比他低了半階,時間長了,難免會受影響,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沒過多久,橙芝芝的動作果然慢了些。她扇動翅膀的頻率降低了,呼吸也有些急促,羽毛都微微發(fā)顫。猶錦川看準(zhǔn)機會,突然加速,龐大的身軀像道藍白相間的閃電,直撲過去。他沒有用利爪,只是用頭顱輕輕撞向橙芝芝的側(cè)身——怕傷著她。
這一撞看似輕柔,卻帶著龍魁境的氣勁。橙芝芝躲閃不及,被撞得往旁邊滾了兩圈,變回人形,捂著胳膊嗔道:“你耍賴!用境界壓我!”
猶錦川也變回少年模樣,臉上帶著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誰讓你剛才繞我三圈,把我轉(zhuǎn)暈了?!彼哌^去,伸手想拉她,卻見橙芝芝突然指著他身后,眼睛瞪得圓圓的,像受驚的兔子。
“傻川子,你看那邊!”
猶錦川回頭望去,只見遠處的綠林深處,有兩點幽綠的光一閃而過,快得像錯覺。那光里帶著股陰冷的氣息,讓他胸口的玄龍紋突然燙了一下,像被火燎了似的。
“那是什么?”橙芝芝站起身,赤尾羽警惕地豎了起來,像根繃緊的弦。
少年搖搖頭,握緊了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啥好東西。我們先回龍脊關(guān)?!?/p>
兩人不敢耽擱,順著山坡往下走。誰都沒注意,綠林深處,那雙幽綠的眼睛一直跟著他們,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關(guān)隘的方向,才緩緩隱沒在樹影里,只留下點冷颼颼的風(fēng)。
黑風(fēng)山深處,血刀門總壇藏在一片常年不散的霧氣里。壇內(nèi)建筑是那種發(fā)暗的黑紅,像陳年的血漬干在木頭上,廊柱上掛著風(fēng)干的獸骨,風(fēng)一吹,骨片撞出“嗚嗚”的響,活像有人在暗處哭。
正廳里,一個穿黑紅長袍的男子背對著門口,站在幅巨大的血刀圖前。他身形瘦高,左肩微微塌陷,像被什么東西砸過,袍角拖在地上,沾滿了暗紅色的污漬,看著有些年頭了。廳內(nèi)燭火搖曳,把他的影子投在墻上,忽大忽小,歪歪扭扭的。
“噗通?!?/p>
一個渾身是血的黑衣人跪在地上,膝蓋砸在青磚上,發(fā)出悶響。他手里捧著塊沾了黑泥的布料,布料上隱隱能看見半片龍鱗的印記,聲音發(fā)顫:“壇主,找到了……在龍脊關(guān)附近,西北坡的地脈裂縫被封了,但屬下在附近山林里,聞到了那兩個龍屬崽子的氣味。只是……龍脊關(guān)有鐮珂坐鎮(zhèn),那娘們是實打?qū)嵉凝埻蹙常€有兩個幫手,境界也不低,那倆崽子雖還沒到龍王境,卻跟鐮珂走得極近?!?/p>
被稱為壇主的男子緩緩轉(zhuǎn)過身。他臉上戴著張青銅面具,遮住了上半張臉,只露出削薄的嘴唇和下巴,下巴上有道猙獰的疤痕,從嘴角一直延伸到脖頸,像條爬著的蜈蚣。左手袖子空蕩蕩地晃著,顯然左臂已廢。他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鐮珂……倒是越來越風(fēng)光了?!?/p>
他伸出僅有的右手,蒼白的手指捏起那塊布料,放在鼻尖聞了聞,喉間發(fā)出低沉的笑聲,像破風(fēng)箱在響:“猶他盜龍和中華鳥龍……倒是藏得好。當(dāng)年江屠門門主栽在鐮珂手里時,我就該順藤摸瓜找到這倆小東西——他們可是龍脊關(guān)的寶貝疙瘩,手里說不定就攥著那門秘技的線索?!?/p>
黑衣人瑟瑟發(fā)抖,頭快磕到地上了:“壇主,那鐮珂手段狠辣,當(dāng)年連江門主都……我們現(xiàn)在硬碰硬,怕是討不到好……”
“討不到好?”男子突然提高聲音,面具下的眼睛閃過絲瘋狂的戾氣,“我森宿這條左臂,就是拜她所賜!江門主死在她刀下時,我離拿到龍脊關(guān)的秘技只差一步!那秘技能讓龍屬真氣暴增三倍,是我突破境界的唯一指望,卻被她斷了念想!”
他猛地攥緊拳頭,布料瞬間被捏碎,黑灰從指縫里漏出來,像撒了把土:“這幾年我忍著廢臂之痛,在血刀門爬滾打,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再闖龍脊關(guān)。如今那兩個崽子自己冒出來,簡直是天意!”
他走到廳中央,空蕩的左袖在風(fēng)里掃過地面,帶起些灰塵:“鐮珂護得住他們一時,護不住一世。派人盯緊龍脊關(guān),等那倆崽子離了關(guān)隘,就給我動手——抓活的。只要攥著他們,還怕鐮珂不把秘技交出來?還怕報不了這斷臂之仇?”
黑衣人連連磕頭,額頭撞得青腫:“屬下遵命!”
森宿重新轉(zhuǎn)過身,望著墻上的血刀圖,僅剩的右手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指骨都露了出來。燭火照在他的面具上,映出幾道深痕,像極了當(dāng)年被斷霜鐮劃過時,留在骨頭上的印子。
“鐮珂……這次,該輪到你嘗嘗失去一切的滋味了?!?/p>
霧氣在總壇外越聚越濃,把那些黑紅色的建筑裹得嚴嚴實實。只隱約傳出幾聲獸骨碰撞的輕響,斷斷續(xù)續(xù)的,像在為即將到來的風(fēng)暴,敲起了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