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離他如此之近,近到能聞到她發(fā)間清冷的梅香,卻又仿佛隔著天涯海角。一天多的路程,
在無言的沉默中流逝。當浩瀚無垠、波光粼粼的南海出現(xiàn)在視野盡頭時,
白子畫操控著祥云緩緩下降。接近海面時,海水自動向兩旁分開,
露出一條直通海底的、由巨大水泡構成的晶瑩通道。通道盡頭,
晶、珊瑚、硨磲和夜明珠構筑而成的宮殿群在深海中散發(fā)著柔和而璀璨的光芒——南海龍宮。
云朵在龍宮巨大的水晶宮門前穩(wěn)穩(wěn)落下。宮門前早已清場,不見蝦兵蟹將,
唯有南海龍王敖欽親自率著兩名心腹侍從在此等候。龍王身著繡有九爪金龍暗紋的玄色王袍,
頭戴玉冠,面容威嚴中帶著幾分圓融世故。他見白子畫半擁著花千骨走下云朵,
立刻滿面春風地迎了上來?!白鹕洗篑{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敖欽聲音洪亮,
帶著海族特有的爽朗,
目光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飛快掃過白子畫懷中裹得嚴實的花千骨。“龍王客氣,
叨擾了?!卑鬃赢嬑⑽㈩h首,語氣清冷?!澳睦锬睦铮∪遄鹪缫褌饔?,小王已恭候多時。
”敖欽笑容可掬,側身引路,“尊上與……夫人一路勞頓,小王已備好靜室,請隨我來。
”他目光落在花千骨身上,笑容更深,帶著一種了然和意味深長,
那聲“夫人”叫得極其自然。白子畫抱著花千骨的手臂幾不可察地一僵。
花千骨靠在他懷里的身體似乎也瞬間繃緊了一下,但隔著厚厚的狐裘,并不明顯。
她仿佛對這一切充耳不聞。白子畫喉結微動,想解釋,卻又覺得在此時此地,
任何解釋都顯得多余且蒼白,更可能引來龍王更深的揣測。
他只能默認了這稱呼帶來的微妙尷尬,面無表情地抱著花千骨,跟在敖欽身后,
步入那流光溢彩的水晶宮門。龍宮內部更是美輪美奐,奇珍異寶隨處可見。
巨大的珍珠簾幕散發(fā)著溫潤光澤,珊瑚叢如同燃燒的火焰,
奇形怪狀的深海魚在透明的水晶墻壁外悠然游弋。敖欽親自引著他們穿過回廊水榭,
來到一處相對僻靜、靈氣卻異常充沛的宮苑。苑內有兩間相鄰的靜室,布置得清雅舒適,
以巨大的避水珠分隔海水,室內溫暖干燥,彌漫著淡淡的香味?!白鹕?,夫人,
這便是二位的居所。一應用品都已備齊,若有不周,盡管吩咐。”敖欽停在苑門前,
態(tài)度恭敬,“龍王池位于蘊靈殿深處,明日辰時,小王會親自引夫人前去。
今日請先好生歇息?!彼θ轁M面地退下,臨走前又特意看了白子畫懷中的花千骨一眼,
那眼神里的曖昧笑意讓白子畫心頭一陣煩悶。白子畫跟在花千骨后面走進其中一間靜室,
花千骨眼神清冷,帶著長途跋涉后的疲憊?!拔依哿??!卑鬃赢嬚f了聲好,默默退了出去,
為她合上房門。他站在門外,看著那扇雕刻著深海奇景的水晶門,心頭沉甸甸的。
龍王那意味深長的笑容和那聲“夫人”,像一根細小的刺,扎在他心上。而她平靜的漠然,
更讓他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和其他說不上來的情緒。不。不能多想。次日辰時,
敖欽果然準時前來。他引著白子畫和花千骨穿過重重宮闕,
來到龍宮深處一座守衛(wèi)森嚴、散發(fā)著濃郁水靈之氣的殿宇——蘊靈殿。
殿門由整塊萬年寒玉雕成,寒氣逼人。推開殿門,
一股溫暖濕潤、蘊含著磅礴生命氣息的霧氣撲面而來。殿內空間極大,
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池子。池水呈現(xiàn)出一種不斷變幻的藍綠色澤,
時而如最純凈的翡翠,時而又如深邃的星空,水面上氤氳著七彩霞光,
濃郁的生機幾乎凝成實質,吸一口便讓人精神一振。池邊鋪著溫潤的白玉,霧氣繚繞中,
隱約可見池底有奇異的符文流轉。“夫人,這便是龍王池?!卑綒J對花千骨介紹道,
態(tài)度比昨日更加恭敬,“池水蘊含‘海魄之精’與‘萬物生息’,
對穩(wěn)固神魂、滋養(yǎng)靈體有奇效。請夫人每日辰時入池,浸泡一個時辰為佳。池水力量溫和,
夫人只需放松心神即可?!彼D了頓,看向白子畫,“尊上,池水療愈之力,
外人在場或會擾亂其靈韻,故還請尊上在殿外靜候?!卑鬃赢嬁聪蚧ㄇЧ恰;ㄇЧ俏⑽㈩h首,
表示知曉。她解開厚重的狐裘外袍,露出里面素凈的白色單衣。白子畫下意識地想伸手扶她,
她卻已自己走向池邊,動作雖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獨立。
敖欽識趣地帶著侍從退出了蘊靈殿,厚重的寒玉殿門緩緩合攏,隔絕了內外。
花千骨站在池邊,看著那夢幻般變幻的池水,深吸一口氣。等白子畫也出去后,她褪下單衣,
赤足踏入池中。溫熱的池水瞬間包裹住她。
那感覺仿佛無數柔和的生命力順著她的肌膚、毛孔,絲絲縷縷地滲入體內,
溫柔地撫慰著神魂深處那些看不見的傷痕與震蕩。一股難以言喻的舒適感彌漫開來,
花千骨閉上眼睛,放松身體,任由自己緩緩沉入那充滿生機的藍綠之中,
只留口鼻在水面之上。殿外,白子畫靜靜佇立在寒玉殿門前。殿內沒有任何聲響傳出,
只有龍王池水那磅礴而溫和的生命氣息透過厚重的殿門,隱隱散發(fā)出來。
他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心神卻緊緊系于殿內那池水中的人影身上。時間在寂靜中緩慢流淌,
每一刻都牽動著他的心弦。一個時辰,有時兩個時辰,殿門才會再次開啟。
白子畫總是第一時間迎上去。花千骨被侍女攙扶著,或者更多時候,是她自己緩慢地走出來。
長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臉頰和脖頸上,單衣被池水浸透,勾勒出纖細而脆弱的輪廓。
眼神帶著濃重的倦意,連站立都有些搖晃。笙蕭默早就提醒過白子畫,
龍王池水的力量雖溫和,但修復和穩(wěn)固神魂的過程本身,對花千骨虛弱的身體而言,
就是一種巨大的消耗。每當這時,白子畫便會上前自然地伸出手臂,
半擁半扶地將花千骨納入懷中,動作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卻又無比小心,生怕弄疼了她。
花千骨起初會僵硬一瞬,但很快便被那強烈的疲憊和池水帶來的昏沉感淹沒。
她幾乎沒有力氣掙扎,或者說,在那深入骨髓的倦怠面前,連抗拒都顯得多余。
她只能順從地倚靠著他,將身體的重量交付過去,任由白子畫半抱著自己,一步一步,
慢慢地走過那流光溢彩卻寂靜無聲的水晶回廊,返回她的居所。她的臉頰貼著他微涼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