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之言！”
紀母將一件剪裁得體的西裝搭在裴言澈肩頭比劃，良久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套好看，就穿這套！”
裴言澈對著穿衣鏡笑了笑，鏡子里的人眼眸清亮，臉頰透著健康的粉暈。
不過短短三個月，他早已褪去了病床上的蒼白脆弱，渾身透著生機勃勃的鮮活氣，再也找不到半分 “裴言澈” 的影子。
“聽媽的?！?/p>
他轉(zhuǎn)過身，任由紀母替他理了理領(lǐng)口的領(lǐng)帶。
思緒卻不由自主飄回三個月前的手術(shù)室。
麻醉藥效退去時，他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就是坐在床邊的紀淮月。
見他醒了，她眸底掠過一絲淺淡的暖意，隨即恢復(fù)了慣常的冷靜。
“有兩個選擇給你?！?他雙腿交疊，語氣平淡，“第一，做我的弟弟?！?/p>
她頓了頓，指尖輕輕敲擊著膝蓋，聲音放柔了些許。
“我親弟弟紀之言從小走失，我母親因為這件事抑郁了十幾年。你的眼睛......和她很像。”
“如果你愿意以紀之言的身份留下，紀家所有的資源都是你的，你會是真正的紀家二少爺。”
“第二，” 他抬眸看向他，目光坦誠。
“如果你想徹底離開，我會給你安排新的身份，把股份折現(xiàn)打到你卡上，送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保證溫思檸這輩子都找不到你?！?/p>
裴言澈當(dāng)時沉默了。
憑心而論，他更傾向第二個選擇。
這座城市埋葬了他太多的愛與恨，多待一秒都覺得窒息。
可沒等他開口，紀淮月又補了一句：“不急著回答，先見見我母親吧?；蛟S你會有別的想法?！?/p>
他終究是點了頭。
在醫(yī)院休養(yǎng)半個月后，紀淮月帶他回了紀家老宅。
穿過爬滿薔薇的花架時，他看見花園的藤椅上坐著位氣質(zhì)溫婉的婦人，鬢角雖有了銀絲，眉眼間卻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絕色。
只是那雙漂亮的眼睛里，總籠著一層化不開的憂愁。
“媽。” 紀淮月輕聲喚道。
紀母轉(zhuǎn)過頭，目光落在裴言澈臉上的瞬間，整個人都僵住了。
手里的青瓷茶杯 “哐當(dāng)” 一聲落在地上，茶水濺濕了她的裙擺，她卻渾然不覺，只是直勾勾地盯著裴言澈，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
“之言^”
她顫抖著站起身，腳步踉蹌地撲過來，枯瘦的手指輕輕撫上裴言澈的臉頰，指尖帶著微顫。
“是你嗎？我的之言？”
那一刻，裴言澈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從未體會過被人這樣珍視、這樣疼愛的感覺。
紀母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帶著小心翼翼的珍視，讓他鼻尖一酸，喉間發(fā)緊。
“是我，媽媽。”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了婦人，“我回來了?！?/p>
原來有些選擇，根本不需要深思熟慮，心早就替你做了決定。
紀母抱著他哭得幾乎昏厥，仿佛要將這十幾年的思念與愧疚全哭出來。
裴言澈靠在她肩頭，聽著她哽咽著說 “之言小時候最愛玩積木”“你走丟那天手里還攥著半塊桂花糕”，眼淚也忍不住掉了下來。
那些被捏造的 “過去”，竟讓他第一次感受到了 “家” 的暖意。
從那天起，世上再無裴言澈。
他成了紀家失而復(fù)得的二少爺，紀之言。
紀淮月為他補全了所有的身份信息，從小學(xué)到高中的學(xué)籍，甚至連童年照片都找了相似的男孩補拍。
除了紀淮月，沒人知道他曾是那個被溫思檸傷得體無完膚的裴言澈。
“之言？”
一聲輕喚將他從回憶里拉回現(xiàn)實。
紀淮月推門進來，一席香檳色的禮服襯得她唇紅齒白，她走到他身后，透過鏡子打量著他，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語氣帶著擔(dān)憂：
“晚上的商業(yè)酒會，要正式介紹你的身份，緊張嗎？”
裴言澈看著鏡子里她眼底的顧慮，笑了笑。
他當(dāng)然知道她在擔(dān)心什么。
京市就這么大，他以紀之言的身份露面，遲早會遇上溫思檸。
可那又如何？
從溫思檸在手術(shù)室外選擇推遲手術(shù)、從她拉著葉星禮轉(zhuǎn)身離開、任由他自生自滅那刻起，“裴言澈” 就已經(jīng)死了。
如今站在這里的，是紀之言。
他轉(zhuǎn)過身，拍了拍紀淮月的肩，笑容明媚得像窗外的陽光。
“姐，放心吧。我早就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