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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花園里,月影綽綽。
不歡而散多日后再相見,謝承安抿了抿唇,開口第一句話便是道歉。
“那天......在金鑾殿前,是我失言了?!?/p>
我沒說話。
其實前世成婚后,我們這對夫妻堪稱長安第一怨偶,彼此間再難聽的話都互相罵過了。
我不是很在意這個。
可我確實有些難過。
“謝承安,你比誰都清楚我的過去?!?/p>
他神情微頓。
當年他初見我時,我在街頭快被凍死,身上沒一塊好肉。
我的狼狽落魄,我受的苦難折磨,他都一一見證了。
卻還是默許那些人奚落嘲諷我,枉為公主,德不配位。
“身在其位擔其責。我體內(nèi)流淌著秦國皇室的血不假,可享受了多年公主尊榮、真正錦衣玉食的人從來不是我?!?/p>
謝承安眼底微微發(fā)紅。
“所以清清替你去和親了,這個結(jié)果,你還有什么不滿意?”
“她犧牲了自己的幸福和婚姻,已經(jīng)用一生來償還你了!”
心口傳來鈍痛。
我偏過頭,不想讓他看見我快忍不住哭的樣子。
“小侯爺,孔明燈里的彩頭,你還沒看吧?!?/p>
謝承安一愣。
表情有些復(fù)雜。
“不就是你我的婚書......”
“看不看都一樣,這不是你設(shè)計好的嗎?臣遵旨便是。”
我調(diào)整好了情緒,將眼淚憋回。
“去看一眼吧,看完你就知道了?!?/p>
回到宴席間,卻又發(fā)生了另一樁大事。
秦幼清的菜里被人下了藥,身上起了紅疹,密密麻麻,十分可怖。
父皇最近頭疼犯了,早就回寢休息,整個場面亂成一團。
太醫(yī)院來了人,診斷是來自民間的一種特殊藥粉,不致命,但奇癢無比,撓到最后破皮流血,留下難看的傷疤。
“女子容貌何其重要,到底是誰這么恨幼清公主?”
謝承安的眼神落在我身上。
冷淡審視。
我捏緊雙手:“你懷疑我?”
“太醫(yī)說這藥來自民間,整個大殿,除了你,我想不出第二個人選?!?/p>
秦幼清邊哭邊說:“我想起來了,之前確實見到姐姐身邊的宮女鬼鬼祟祟的去了廚房......”
“來人,搜身?!?/p>
“誰敢!”
我擋在宮女身前,與謝承安目光對峙著。
如同前世那樣,為了秦幼清,我們無數(shù)次針鋒相水火不容對,誰也不可能先退讓。
總是要爭到頭破血流才會停下。
謝承安眸光冰冷。
“讓開,長公主殿下?!?/p>
“你如此阻攔,難道是因為心虛,下藥之人果真是你?”
“這樣傷害清清對你到底有什么好處!”
“手段這般骯臟下作,秦夕緋,我當初教你的東西都學(xué)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咬著嘴里的軟肉,血腥味彌漫。
當年,謝承安隨手將懷中的暖爐給我,成了我生命中第一道溫暖曙光。
后來開春,他帶我去廣食樓吃鮮花餅,很甜。
去布莊定制新衣裳,很漂亮。
又親自教我識字讀書,教我是非對錯,教我如何活得像個人。
他把我教得很好。
所以我揚手一巴掌打在他臉上。
“你教的東西我一直記得?!?/p>
我一步步朝他靠近,聲音微哽:
“謝承安,是你不分青紅皂白,沒有證據(jù),輕易定我的罪。是你忘了你曾說過,耳聽為虛眼見為實?!?/p>
“既然你還稱我一聲長公主,就該知道,如今你我尊卑有別?!?/p>
“謝小侯爺,你放肆了!”
謝承安喉結(jié)微動,有些啞然。
就在這時,秦幼清像是再也堅持不住,踉蹌著要暈倒。
一不小心將桌案上的熱湯盡數(shù)灑在我身上。
如今天涼,銅鍋底下一直有小火煨著。
我被燙得面色發(fā)白,痛苦顫抖。
“阿緋——”
昏迷前,我最后看見的是謝承安緊張的神色。
越過了秦幼清,將我攔腰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