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母校建校百年慶典。
校方專門邀請了我這個如今小有成就的校友回去發(fā)言，還安排我在主講嘉賓席的正中位置。
主持人介紹下一個演講嘉賓的時候，我正低頭翻手機，準備對接律所那邊的案件。
“下面有請‘啟光獎學金’獲得者，蘇澈同學上臺演講！”
蘇澈？這名字聽起來怎么這么耳熟。
我剛抬起頭，就看到那個男孩踏上了臺階。
他穿著高定西裝，手上帶著一塊藍寶石手表，正是我去年在國外定制的孤品款，全球唯一。
但這些不是最離譜的。
最離譜的是，他手里拿著的發(fā)言稿內容，是我三年前在全球高峰論壇上講過的那一段。
一字不差。
他站在臺上，自信從容。
全場掌聲雷動，投影屏幕還配上了文案：“寒門出貴子，貧困生也能逆天改命?！?/p>
我打開手機，按下錄像鍵，對準舞臺。
蘇澈還在講臺上煽情：“我曾以為自己的人生黯淡無光，是啟光照進了我灰暗的世界”
我錄下他的全程演講，又拍了他身上的西裝和手表，最后錄到他在投影屏上“努力+感恩”的大字宣言。
然后，把所有素材，打包發(fā)給梁知予，附文四行。
“老婆，好巧啊。”
“我今天看到我丟的西裝和手表了。”
“那個男的，連我講過的演講稿都背得滾瓜爛熟?！?/p>
“你說，要是我報警，這種程度算不算侵權和盜用？”
1
這時，聚光燈掃過觀眾席，梁知予的臉正好被打在大屏幕上，清清楚楚
她手里舉著一個應援牌子，上面寫著：
【蘇澈加油，你是最棒的！】
我看著她，輕輕勾了勾嘴角，站起身，越過嘉賓席，走到她跟前，笑著開口。
“梁醫(yī)生，好巧啊?！?/p>
梁知予的臉比我想象中更快地變了色。
她強撐著起身，想拉我坐下，“執(zhí)恒，這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避開她的手，笑容淡淡：“是嗎？”
主持人也注意到了動靜，趕緊打圓場：“兩位嘉賓，是認識的吧？梁醫(yī)生今天是特意來給蘇澈同學加油的呢。”
話音一落，全場嘩然。
我的身份是眾所周知的，啟光獎學金設立人，頂級律所創(chuàng)始合伙人，獨立服裝品牌L.Z主理人，還是這場百年校慶最重要的捐贈人之一。
現(xiàn)在倒好，獎學金資助的學生，穿著我的西裝，念著我曾經的稿，而我的妻子，在臺下舉著應援牌子。
還被主持人公開cue了。
我轉頭面對梁知予，話音溫柔極了：
“你什么時候開始給他打call了？”
她張了張嘴，話還沒出口，蘇澈那邊就發(fā)來了信息。
他居然找到了我的微信。
【沈律師，謝謝您這次愿意把機會讓給我，梁醫(yī)生說您同意了，我真的好感動?！?/p>
【我一定不辜負你們！】
緊接著，接連又來幾條：
【西裝很不錯，手表也合適，真的很謝謝您，借我穿上臺演講！】
【我以后也要像您一樣，成為能幫助別人的那種男人。】
我笑出聲，轉頭問梁知予：“你把我微信給他了？”
梁知予喉嚨一緊：“他之前情緒不好，我怕他出事......就給了。他剛才說想跟你表達感謝?！?/p>
我點點頭。
“他還感謝我讓我把演講機會讓給他。”
“西裝和手表也是你讓他拿的？”
她語塞。
我靠近，壓低聲音：“你怎么不干脆把我身份證也給他，讓他連這個身份都一塊演了？”
她擰緊眉頭：“執(zhí)恒，你太敏感了，他只是個學生”
“你是不是忘了，”我打斷她，“他是我資助的學生?！?/p>
“不是你?！?/p>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覺得，他的事，你能替我做決定了？”
她呼吸一頓，神情微微有些慌。
我沒給她機會繼續(xù)狡辯，而是回身走向后臺。
臨上臺前，我故意和蘇澈擦肩而過。
他看見我，臉上的笑僵了僵。
“沈律師......”他怯怯地開口。
2
我停下，嘴角上揚，眼神冰冷。
“你表現(xiàn)得很不錯?！?/p>
“比起我?guī)啄昵澳菆鲅葜v，你情緒更飽滿，感染力更強。”
他臉色變了：“我......我沒有抄襲，我只是......”
我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俯身靠近他耳邊輕聲說：
“蘇澈，歡迎你從此成為我重點關注的對象?！?/p>
“你想蹭，沒問題。”
“但別忘了，我也能讓你跌回去?！?/p>
他瞳孔微顫，腳步發(fā)虛，差點站不穩(wěn)。
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走上舞臺。
我站在演講臺前，看著臺下此起彼伏的掌聲，忽然覺得。
有些人啊，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他想踩著我往上爬。
行啊，那就讓他，嘗嘗從高空摔下來的滋味。
3
蘇澈比我想象中還懂包裝。
回到家后，梁知予依舊沒給我一個正面解釋，反而說得輕描淡寫：
“他沒有惡意，是太崇拜你了，才模仿你、學你。你也知道現(xiàn)在很多孩子心理承受力差，他真的沒什么人可以依靠。”
我扯了扯嘴角：“所以你就成了他的避風港？”
她沉默了。
我站起身，走進書房，調出了啟光獎學金的后臺系統(tǒng)。
我記得他當初提交申請資料時，寫的是孤兒，無父無母，靠兼職為生，心理脆弱、情緒不穩(wěn)定。
我卻發(fā)現(xiàn)他的賬號在半年前突然富貴了起來。
一次性收到匿名捐贈十萬元。
我不用查都知道，錢是誰給的。
我只是疑惑，那筆錢，是從我們聯(lián)名的家庭賬戶轉出，梁知予居然沒跟我提一句。
我沒問她，我開始查他。
我用了不到三天，就查出他兼職的心靈繪畫工作室其實是打著公益旗號收智商稅的平臺。
他不僅給梁知予講自己的悲慘故事，還拿她送的畫具，在網上銷售高價情緒療愈畫。
每一張畫的備注上都寫著：
【感謝梁醫(yī)生，是她讓我走出人生黑夜?！?/p>
我拍了截圖，存在文件夾，起名：【寄生蟲】。
一夜之間，這個男孩仿佛像八爪魚一樣，觸角伸到了我們婚姻、生活、金錢、聲譽所有邊角縫隙。
而我妻子，那個最應該警惕的人，居然還沉浸在他是可憐孩子的濾鏡里。
當晚我睡前看到梁知予一直盯著手機發(fā)呆，我不動聲色地走過去。
她沒發(fā)現(xiàn)我在身后，屏幕上，是蘇澈發(fā)來的一張照片。
他在醫(yī)院吊瓶，臉色蒼白。
圖片下面是一串文字：【梁醫(yī)生，我真的很不想給你添麻煩，但我真的沒人了......對不起......】
我發(fā)出一點聲音，她手一抖，趕緊鎖屏。
“你什么時候開始學會秒鎖屏了？”我語氣很淡。
她撓了撓眉心：“他住院了，情緒崩潰，說不要告訴別人。我只是想安撫他一下?！?/p>
“那你想不想安撫一下你老公？”
她看我表情平靜，反而慌了：“執(zhí)恒，我沒跟他發(fā)生什么，我只是想幫他。你知道的，我做心理干預那么多年，最怕的就是這種極端例子，他真的太敏感了”
我靜靜看著他：“他要是死了，你負責得起？”
“他要是真病了，為何不去找輔導員？為何不去找醫(yī)生？為何不打120？他偏偏找你，一個已婚女人?！?/p>
“你以為你是他的什么？他只是拿你當工具?！?/p>
“他在你面前假扮的多可憐，在外人面前就有多精明。你只是他的魚塘?！?/p>
她被我噎得一句話說不出。
我扭頭上樓，丟下一句：“如果你還想救他，就從明天開始，把家庭賬戶和我分開?！?/p>
“以后他拿走一分錢，我都要知道出處?！?/p>
4
梁知予最近總說工作忙，連著三天晚上十點才回來。
我也沒追問。
倒是梁知予的定位功能，在她忘記關閉的那晚，不小心暴露了一切。
定位顯示，她的車停在市中心最貴的西餐廳門口。
而那家餐廳，正是我們當年結婚紀念日，第一次約會吃飯的地方。
我沒打電話，也沒發(fā)微信，只是默默切換了一個社交小號。
然后，我看見了蘇澈發(fā)的限時動態(tài)。
【從小到大第一次在這種地方吃飯，謝謝你，梁醫(yī)生】
配圖，是紅酒杯對碰、桌上擺著燭光。
鏡頭外還有一只女性手臂，穿著熟悉的米色花邊襯衣袖口，腕表是我送的結婚紀念禮。
我盯著那條動態(tài)，手指卻一點點握緊。
她前一晚才說公司加班到凌晨。
而現(xiàn)在，卻在陪一個二十歲出頭的男孩過生日，還帶著我送她的東西。
我沒打擾她。
只是打開賬單APP，查了一下她最近的消費記錄。
【禮品消費】：3,280元
【餐廳付款】：5,600元
【奢侈品專柜消費】：19,980元
我放大那條最后的記錄，是某奢侈品牌男士皮帶的專柜消費。
我恍然想起，那天蘇澈領獎的時候，腰上確實有帶著奢侈品logo的一條皮帶。
我很熟悉，因為我曾給自己也買過一條。
但我這條，至今還放在衣柜里沒拆包裝。
我合上手機，發(fā)了一條給我私人會計。
“從明日起，凍結梁知予名下的家庭支出權限，任何大額轉賬需我本人授權。”
“另外，把過去六個月的消費記錄都調出來?！?/p>
做完這些，我順手把那條沒拆包裝的皮帶拿了出來。
第二天早上，我把它擺在餐桌上。
梁知予剛洗漱完，走下樓，看見禮盒時還愣了愣：“這是什么？”
我微笑：“禮物啊?！?/p>
她遲疑地打開，看到那條她昨天剛送出去的同款皮帶，神情瞬間僵硬。
我笑了：“這不是你昨天剛買的嗎？”
“我突然也想要一條?！?/p>
“不過我不好意思戴重樣了。”
梁知予一時間說不出話，臉色青白交替。
我不再看她，淡淡地說：
“下周是我們公司周年慶，請的都是行業(yè)大佬，還有我爸媽?！?/p>
“到時候，別遲到了。”
她猶豫了幾秒：“那天，剛好蘇澈也過生日，他說想請我去...”
我手中的刀叉頓住了。
我抬頭看她，語氣依舊不溫不火：
“所以我說，梁醫(yī)生，你真的把他當成你的病人嗎？”
“還是你開始期待他說謝謝梁醫(yī)生以后換成謝謝老婆？”
她怔住，眼底第一次露出慌張。
我擦了擦嘴角，起身回書房，只留下一句：
“你要是不想來，我可以提前幫你訂好酒店，和他一起過一輩子那種?！?/p>
5
周五晚上十點半，我接到醫(yī)院電話，說我爸突發(fā)心絞痛，剛送進ICU。
我沖出會議室，一邊打車趕過去，一邊撥電話給梁知予。
她沒接，發(fā)來一句信息：【臨時加班，有點忙，回去再說?！?/p>
我盯著那幾個字，冷笑了一聲。
隨后我打開她的位置共享，上次我為了方便接她下班主動開的，至今忘了關。
定位上顯示：星野溫泉酒店·情侶樓層。
我一瞬間想明白了。
今天，不就是那個蘇澈發(fā)朋友圈說生日倒計時的日子嗎？
我爸進急救室，她卻帶別人去泡溫泉？
很好。
我冷靜地吩咐助理給我爸辦好住院手續(xù)，然后驅車直奔那家溫泉酒店。
一路上，我打開微信小號，看著蘇澈那條可見分組的朋友圈：
【偷偷跟梁醫(yī)生出門玩，從沒過過這么幸福的生日！謝謝你，我真的好喜歡你！】
圖片是一張溫泉池邊的自拍，他身上裹著浴袍，倒是漏出了一點腹肌。
而鏡頭邊緣，那熟悉的女士手表，粉色表盤清晰可見。
我認得出，是我送梁知予那塊限量款。
他還附上了一句配文：【梁醫(yī)生說，今晚把手機關機，只陪我一個人?！?/p>
我笑了。
這么怕被我打擾，倒是很體貼啊。
到了酒店，我沒有驚動前臺，直接讓調查公司提前訂好的偵查人員給我調出入住信息和監(jiān)控錄像。
很快，確認無誤，他們住803。
我沒敲門。
我只做了一件事：
把他朋友圈截圖發(fā)到了我自己的朋友圈和微博馬甲號上，并附文：
【我爸剛進ICU，老婆臨時加班關機，結果我看到她在這家情侶溫泉酒店里陪她的學生過生日?！?/p>
【衣服是我的，手表是我送的，錢也是我賺的?！?/p>
【你們說，我該給他們多久時間收拾行李？】
微博和朋友圈瞬間炸了。
我素來有話語權，律所名頭又響，這條動態(tài)像點燃炸藥一樣迅速被轉發(fā)截圖，評論飆升。
【臥槽，是那個梁醫(yī)生？？？之前不是參加夫妻公開訪談，還夸她女性典范？】
【學生？？溫泉？我聽著頭發(fā)都燒著了。】
我坐在車里，一邊看著轉發(fā)數(shù)飆升，一邊慢條斯理地撥通酒店前臺電話。
“803號房，我是她丈夫，請通知房間內的人，十五分鐘后，這間房將成為媒體聚焦對象，請他們做好心理準備?！?/p>
不到五分鐘。
梁知予的電話終于響了，連打十個。
我只接最后一個。
她聲音急促：“沈執(zhí)恒！你在哪？你發(fā)什么東西了？！”
我笑了：“不就在你樓下嘛。”
“我給你五分鐘。滾下來解釋。”
“要么我現(xiàn)在就帶媒體上去，看看你梁醫(yī)生私德多高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