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好像我從來沒有離開過他們身邊一樣。
這天晚上,我們剛吃完海鮮大餐回來后。
我洗完澡覺得有些渴,想出來倒杯水喝。
倒水時撇到一旁的蜂蜜罐子。
我突然想起來今天阮父一直在咳嗽。
我頓了頓,又沖了一杯蜂蜜水。
從一樓上二樓的路早被阮父找人在樓梯旁邊又做了一個斜坡,方便我上下樓。
剛回來時坐的破舊手動輪椅也被他換成了電動的。
方便。
靜音。
我端著蜂蜜水,無聲得上了二樓。
到了書房門口。
門沒關緊,從里面透出一絲姜黃色的光。
像這幾天我在阮家的生活。
我心里一暖,剛想敲門。
就聽見了阮父和阮母的對話:
“……警察和你說了女兒可能被找到后你為什么不向他們要照片?”
“你看看她這個樣子,年紀又大還是個殘廢,有什么用?”
阮母:“那你不是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認回了她?現(xiàn)在又來怪我?”
阮父:“你又不是不知道生意人最重視信譽和人品?!?/p>
“她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回來,我能不認她嗎?”
“雖然是個殘廢,但好歹那張臉還不錯,你看看讓她怎么嫁人能對我們最有利!”
我聽著書房里兩人像討論商品一樣討論我。
握緊水杯,緩緩笑了起來。
我一點都不生氣。
甚至驚訝都沒有。
我從一年前得知他們在尋找自己走丟了二十年的女兒時。
就知道他們的目的不單單是把我尋回去。
因為我從小就知道我的親生父母。
他們是什么樣的人。
我的走丟。
也不是走丟。
而是他們親手把我賣了。
7.
他們以為他們把我賣了的時候我年齡太小,什么都不記得。
可我和旁人不同。
我從一出生,就擁有了記憶。
我記得我剛出生時父母抱著我不高興的臉,以及嫌棄的語氣:
“怎么是個女孩啊。”
于是他們給我取名婷。
阮婷。
女孩停止來阮家的意思。
企圖用這種封建迷信的做法達成他們生男胎的愿望。
他們生我的時候家里的條件還沒現(xiàn)在這么好。
一家三口住在老小區(qū)只有七十平米的房子里。
我剛開始不明白他們“怎么是個女孩”的意思。
隨著慢慢長大。
母親永遠對我不耐煩的語氣。
父親對著我沒有好臉色,但轉頭就會給小區(qū)里的小男孩糖吃。
以及周圍人每次見到我媽帶著我,都會寬慰她年紀不大,還能再生。
讓我明白了父母不喜歡我。
他們更喜歡男孩。
為了讓他們喜歡我。
我努力乖巧,懂事。
三歲就開始學著掃地。
可我做的一切他們都看不到。
從我出生后他們就一直在要二胎。
一直努力,一直要不上。
不對。
我四歲那年我媽其實懷過一次。
但他們找人看了。
不是他們想要的男孩。
就流了。
直到我七歲那年。
他們心心念念的男孩。
我的弟弟。
終于出生了。
我也到了該上小學的年紀。
我還記得我被賣掉的那一天。
那是個夏天。
我爸破天荒對我態(tài)度很好。
笑瞇瞇的說要帶我出去玩。
還給我買了個冰激凌。
然后親手把我交給了他聯(lián)系到的人販子手上。
等我反應過來后。
我已經(jīng)被人販子帶到車上走了很遠了。
我聽著他們的對話,知道這就是鄰居奶奶說的人販子。
我也知道我爸媽還是不要我了。
但我沒哭。
我裝作聽不懂,也不哭鬧。
人販子對這樣的小孩是沒有警惕的。
然后趁著他們停靠在半路上廁所的空擋。
我拿起座位上的車鎖重重砸向留在車里看守的人。
等人倒下后,我跑了出去。
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再醒來。
我就到了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福利院。
一開始看著和藹可親的院長。
我以為福利院是個好地方。
可后來我才知道。
這個世界處處是地獄。
父母可以親手賣掉自己的孩子還對外說她是走丟的。
收留孩童的慈善機構福利院也可以用孩童來謀利。
所以我明知道我的父母不是好東西我還選擇回來。
就是回來報仇的。
8.
第二天。
阮母就在餐桌上裝作若無其事提起:
“婷婷今年有27了吧?!?/p>
“嗯,剛過了27歲的生日?!?/p>
我乖巧回答。
“你回來媽媽還一直沒問過,有男朋友了嗎?”
阮清喝著粥,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就她,廢人一個,哪個男人能看上她???”
阮清本來就記恨我破壞了他的慶功宴。
這幾天父母還對我特別好。
他看我就更不順眼了。
我沒理他,而是看向阮母:
“沒有,小清說的也對?!?/p>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腿苦笑一聲:“我這種情況,誰能看上我呢?”
阮母立馬接話:“你聽你弟弟瞎說!”
“你現(xiàn)在可是我們?nèi)罴胰耍L的也不丑,怎么會沒人喜歡你呢?”
“剛好,媽媽認識好幾個男生,條件都很不錯,你,要不要見見?”
阮母說的小心翼翼。
我抬頭對上的卻是她閃著精光的眼睛。
我笑了起來:“好啊?!?/p>
她便馬不停蹄的給我安排了起來。
第一個介紹的據(jù)說只比我大五歲。
但當我見了面,看了眼他禿了的頭頂和難以忽略的啤酒肚。
目測比我大十歲。
他一見面就先對我的腿進行了一番詆毀。
然后是年齡。
但有錢有權。
阮母說我嫁過去不愁吃喝。
可惜只見了一面就沒下文了。
因為和我見面的當天晚上,這位禿頂霸總就出了車禍。
第二個是個富二代,站著和我坐著一樣高,還黑。
見完面的第二天,我聽說他因為湊熱鬧看混混打架被牽連打斷了一條腿。
第三個有顏有權有錢,但可惜是個gay。
他也直言娶我回家就是為了傳宗接代。
當然,他也出了意外。
和男人打野炮被人拍到發(fā)上了網(wǎng)社會性死亡。
每一個和我見過面的人都出了事。
就算阮母再急著把我嫁出去換資源。
都沒人敢和我相親了。
9.
阮清見阮母每天在家里長呼短嘆。
他居然主動提出帶我出去玩。
“您也知道我認識的年輕人多,沒準哪個就看上她……我姐了呢。”
阮清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但偏偏阮母覺得阮清這是終于接受我這個親姐姐,二話不說同意了。
我被阮清強行帶了出去。
爬山。
我看著面前崎嶇的山路,又看向一旁的阮清。
“哎呀我們一群人約好了爬山的,我先上去找他們了?!?/p>
“你加油哦?!?/p>
“我、親、愛、的、姐、姐。”
他說完就大步朝前走去。
山腳處很快就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我笑了笑。
阮清以為這樣就能整到我了?
可惜。
我手剛撐在輪椅扶手上。
面前投下一片陰影。
我抬起頭。
一身黑色運動裝,黑色鴨舌帽下是熟悉的臉。
是小官。
他在我面前半跪下,伸出手比著手語。
對,小官是個啞巴。
我和他認識很久了。
【阮家,對你,好嗎?】
我低頭看著小官仰起的臉。
他眼尾下垂,眼睛亮亮。
像小狗。
我撫上他的臉,輕聲說道:“你不清楚嗎?”
從我進了阮家,小官就一直在暗地里看著我。
他還以為我不知道。
“之前和我相親的那些人,也是你動的手腳?!?/p>
見事情敗露,小官立馬嘴角下垂,歪著頭蹭了蹭我的手,然后用手語說道:
【我錯了。】
【你不要生氣?!?/p>
【也不要趕我走?!?/p>
他比完手語后垂下眼不敢看我。
我看著他可憐巴巴的模樣,用大拇指摩挲著他的臉頰:
“我沒生氣,只是你不要這樣做了?!?/p>
“他們和我們以前遇到的人不一樣?!?/p>
“你這樣太危險了。”
我囑咐了他幾句,把我新的聯(lián)系方式給了他,還給他轉了一筆錢。
小官看了一眼。
【我,有錢?!?/p>
【你自己,拿著花。】
比完他就要把錢退回來。
我一把按住他的手:
“阮家有的是錢,這些不算什么,你拿著,別忘了我還有事讓你做?!?/p>
“你不聽我的話了嗎?
小官這才收下。
10.
小官前腳離開。
阮清后腳就帶著一群朋友下山來看我出糗。
“清哥真有你的,讓一個坐輪椅的來爬山啊哈哈哈?!?/p>
“坐輪椅怎么了?就算坐輪椅,不也有人和她搭訕嗎?”
“瘸子和流浪漢還挺配,阮清,你馬上就要有姐夫啦?!?/p>
人群爆發(fā)出一陣哄笑。
阮清臉色難看,盯著小官離開的背影問我:
“你朋友?”
沒等我說話,阮清嫌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