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獨闖禁谷，噬藤為餌
錢萬山看著墨弦那張年輕卻異常堅決的臉，久久無言。
他知道，自己勸不住。
眼前這個少年，骨子里，有一種與他年齡不符的執(zhí)拗與瘋狂。正是這種執(zhí)拗，讓他一個瞎子，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唉……”良久，錢長老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嘆息。他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枚空白的玉簡，將自己記憶中關(guān)于焚音谷的簡陋地圖，以及一些注意事項，烙印了進去。
“這是老夫早年繪制的地圖，未必準(zhǔn)確，聊勝于無?！彼麑⒂窈嗊f給墨弦，“記住，谷中死寂，神識亦會受阻。一旦感覺自己的神魂開始不受控制地‘流失’，那便是靠近了噬音藤。切記，立刻退回，莫要逞強！”
“多謝長老指點。”墨弦接過玉簡，雖然他“看”不了，但玉簡中蘊含的神念信息，他卻能直接用神魂讀取。
是夜，月黑風(fēng)高。
墨弦悄然離開了自己的偏殿。他沒有驚動任何人，憑借著對宗門聲場的熟悉，避開了所有巡邏的弟子，如同一道真正的鬼影，來到了青羽門后山一處偏僻的角落。
這里，便是焚音谷的入口。
一道半人高的石碑，歪歪斜斜地立于谷口。碑上，用不知名的紅色染料，書寫著“焚音谷”三個大字。那紅色，在月光下，竟仿佛是干涸的血跡，散發(fā)著一股不祥與警告的氣息。
谷口，被一層淡淡的、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灰色霧氣所籠罩。
墨弦站在谷口，深吸一口氣。他能“聽”到，谷外的世界，依舊是蟲鳴、風(fēng)吟，生機盎然。
而那道灰色霧氣之后，則是一片……虛無。
他沒有猶豫，抬腳，向前踏出了一步。
一步之遙，兩個世界。
瞬間，整個世界“安靜”了。
風(fēng)聲、蟲鳴、自己的心跳、血液流動的聲音……一切的一切，都在他踏入谷口的剎那，被一股無形、卻又無比強大的力量，強行抹去。
他的“聽音辨微”，徹底失效。
世界，重歸于那片他在面對“無聲符箓”時，曾體驗過的，令人窒息的、絕對的死寂。
但這一次，墨弦沒有絲毫的慌亂。
他早有準(zhǔn)備。
他立刻收斂了所有向外探尋的聽覺感知，將心神，完全沉入了另一個維度。
他不再依賴耳朵，而是將所有的感知，都沉入地底，與那股沉睡在青羽門之下，只有他能感知的——地脈共振，緊緊相連。
“咚……”
大地的心跳，雖然在這死寂的領(lǐng)域中，也被壓制得極其微弱，但它依舊存在。
它，成為了墨弦在這片黑暗中，唯一的燈塔，唯一的眼睛。
他循著玉簡地圖的指引，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谷內(nèi)走去。這里的地面，鋪滿了厚厚的一層、如同海綿般的灰白色奇異苔蘚，踩上去軟綿綿的，不發(fā)出任何聲音。四周的樹木，也都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灰黑色，枝干扭曲，不掛一片葉子，如同一具具沉默的骨骸。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錢長老所說的那種感覺，出現(xiàn)了。
墨弦“感覺”到，自己的神魂，正被一股無形的、帶著強烈吞噬欲望的力量，一絲絲地向外拉扯。雖然速度很慢，但這種生命本源被竊取的感覺，足以讓任何修士感到毛骨悚D然。
噬音藤，就在附近！
墨弦立刻停下腳步。他憑借著與地脈的共鳴，仔細地“感知”著四周。
在他的“心感”之中，前方，左右，甚至頭頂?shù)膸r壁之上，都有著一股股潛伏的、如同饑餓的觸手般的神魂波動，在空氣中悄然蔓延。
它們，在等待獵物發(fā)出聲音，或者，靠近它們。
墨弦心中一片冷靜。他從腰間的儲物袋中，摸出了一樣?xùn)|西。
不是他的骨哨，也不是音爆符箓。
而是一塊巴掌大小的、在雷鳴谷中收集到的——雷音石。
這種石頭，質(zhì)地堅硬，在受到外力撞擊或能量激發(fā)時，會發(fā)出極為響亮的、蘊含雷電之力的聲音。
他沒有貿(mào)然攻擊。他記得錢長老的話，噬音藤靠吞噬聲音和神魂為生。直接用聲音攻擊，只會讓它變得更強。
一個大膽而又狡猾的戰(zhàn)術(shù)，在他心中成型。
他將一絲微弱的音元，注入到雷音石之中，但并不激發(fā)它，只是讓其內(nèi)部蘊含的雷電之力，處在一種引而不發(fā)的狀態(tài)。
然后，他用盡全力，將這塊雷音石，向前方的空地，狠狠擲去！
雷音石在空中劃過一道無聲的軌跡，重重地落在了數(shù)十米外的苔蘚地上。
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那些潛伏的噬音藤，也毫無反應(yīng)。
墨弦并不著急。他只是在心中，默數(shù)著。
一，二，三！
就在他數(shù)到三的瞬間，他引爆了之前留在雷音石內(nèi)部的那一絲音元！
“轟！”
一次微型的、被壓制在石頭內(nèi)部的“音爆”，發(fā)生了！
這次音爆的能量極其微弱，在外界看來，雷音石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但它所產(chǎn)生的劇烈振動，卻瞬間激發(fā)了雷音石本身的特性！
它成了一個“噪音源”！一個持續(xù)不斷地、在內(nèi)部瘋狂咆哮，卻因為禁音領(lǐng)域而無法將聲音傳出的“啞巴噪音源”！
雖然這噪音無法傳出，但它所產(chǎn)生的、那種充滿了雷電之力的狂暴振動，卻像一塊被燒紅的烙鐵，投入了冰冷的湖水中，立刻驚動了那些潛伏的“獵手”。
“唰！唰！唰！”
在墨弦的“心感”中，數(shù)十條水桶粗的、灰黑色的藤蔓，如同地獄里伸出的觸手，從四面八方閃電般地射向那塊還在嗡嗡作響的雷音石！
它們瘋狂地纏繞、包裹、勒緊，仿佛要將那小小的“噪音”和“振動”，徹底絞殺、吞噬。
本體，暴露了！
就在所有噬音藤，都被這塊“誘餌”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瞬間，墨弦動了。
他再次從儲物袋中摸出一樣?xùn)|西，那支風(fēng)蝕骨哨。
這一次，他吹出的，不再是高頻音刺，也不是任何樂曲。
而是他從地火熔窟中領(lǐng)悟的，頻率極低的——次聲波！
一道無形的、沉悶的、帶著撕裂性力量的次聲波，如同地府的咆哮，循著地脈的共振指引，如同一柄無形的戰(zhàn)斧，精準(zhǔn)地、狠狠地，轟向了那些藤蔓在地底匯聚的根部——那里，是所有藤蔓的核心！
次聲波，穿透力極強，其能量形式主要是低頻振動，而非高頻聲響。噬音藤能吞噬“聲音”，卻很難完全吞噬這種純粹的、蠻橫的“振動”！
“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的、仿佛氣囊被戳破的聲音，在地脈的共振中微弱地傳來。
那些正瘋狂纏繞著雷音石的巨大藤蔓，猛地一僵。
隨即，如失去了所有生命力般，軟軟地垂落下來，迅速枯萎、腐化，最終變成了一地灰白色的、如同煙灰般的植物纖維。
墨弦長舒一口氣。
戰(zhàn)術(shù)成功了。
以“啞巴噪音源”為餌，吸引藤蔓的物理攻擊，暴露其本體；再以穿透力極強的次聲波，直擊其難以防御的核心。
他走上前去，在那被摧毀的噬音藤根部，那個巨大的深坑之中。
他“看”到了一截通體瑩白、散發(fā)著柔和神魂波動，仿佛月光凝結(jié)而成的尺長木料。
養(yǎng)魂木！
他小心翼翼地將其收入儲物袋中。古琴有救了！
就在他準(zhǔn)備原路返回時，他的“心感”，突然捕捉到了一絲異樣。
在那個被噬音藤盤踞了不知多少年的深坑之下，一股與地脈共振截然不同的、更加古老、更加規(guī)整、仿佛由人工譜寫而成的聲波韻律，因為守護者的死亡，而泄露了出來。
這股韻律，仿佛是一段塵封了萬年的密碼，在向他發(fā)出無聲的邀請。
墨弦心中一動，他沒有急著離開，而是跳入了深坑，開始清理那些腐化的藤蔓灰燼和泥土。
很快，一塊冰冷的、刻滿了繁復(fù)花紋的青銅石板，出現(xiàn)在他面前。
石板中央，是一個凹槽。
那凹槽的形狀，與他背上那張無弦的古琴，竟有七分相似。
而那些花紋，并非圖畫，而是一種他從未見過，卻又無比熟悉的符號——聲紋！
那是一篇篇以聲波振動圖形記錄下來的，古老的、遠比《九律吐納篇》高深得多的音修傳承！
在石板的角落，他“摸”到了幾個模糊的上古文字。通過《天籟殘譜》中獲得的知識，他辨認(rèn)出了那幾個字：
“回音古殿……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