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是的,即便已被爺爺逐出家門,我也一直默默關(guān)注著尹家人。
六歲父母雙亡,他們未曾將我拋棄,我始終心存感激。
爺爺奶奶雖然偏心尹承嗣,背地里也護我三分。
大伯雖冷言冷語,終究養(yǎng)我成年。
大姐招娣默默承擔大半家務(wù),讓著幼時已懂得萬事需要爭搶的我。
尹承嗣......
其實幼年尹承嗣玉雪可愛,總是追在我和大姐身后,聲聲呼喚“姐姐、姐姐”。
大人們偷偷塞給他的零食,他也總是悄悄與我們姐妹分享。
初三畢業(yè)我離家出走,十二歲的他眼含淚花給我送別,塞給我他攢了多年的零花錢。
十六歲第一次離家,只有大伯無情,要拿我換彩禮錢。
那時我也明白實在是家里太窮,他思想陳舊,為了尹家唯一男嗣打算,不得不行此下策。
可六年后,十八歲的尹承嗣再次出現(xiàn)在我面前,是帶著一幫混混手持棍棒,砸爛了我賴以生存的小攤。
原因是我不肯把這些年全部的積蓄“借”給他買房。
二十二歲的我,臉龐依舊年輕,眼里卻已滿是滄桑。
那些年我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滿身風霜,家人是我心底的柔情。
那時鄰居大嬸要去大城市看顧孫兒,她喜我為人,憐我身世,將經(jīng)營多年的小店轉(zhuǎn)租給我,讓我繼續(xù)用她家的祖?zhèn)髡信啤?/p>
機會難得,我跟尹承嗣商量讓他緩一緩,我有信心一年內(nèi)給他供房。
他說他一天也等不得,必要讓我和大姐給他供上這份“大禮”!
我狠心拒絕,他砸攤放下狠話“你既不愿借錢,那就讓爺爺將你逐出尹家?!?/p>
他言出必行,我十年不曾歸家。
大伯去世,我跟在人群中送了他最后一程,遠遠看見爺爺奶奶身體還算健朗,就再次離開。
只是到底是老年喪子,不過三年,奶奶竟撒手西去。
膝蓋刺疼,我從回憶中晃過神來。
阮時宴已溫柔抹去我額間的泥污,正心疼地輕輕擦拭我滲血的膝蓋。
再抬頭,他雙眼通紅,狠戾開口:
“你以為你尹承嗣一個混混,是怎么突然得了阮家青眼?”
“你以為你那丈夫為何多年不娶,等著一個愚婦?”
“當年你抬棺堵在人家門前,是訛詐,是犯法的,你懂嗎?”
尹承嗣初時僵在原地,此時被阮時宴目光所懾,身子瑟縮,往爺爺身后躲去。
爺爺挺了挺佝僂的脊背,上前一步,將他護在身后,
“盼兒,給爺爺一個面子,承嗣還小,你當姐姐的,讓讓他?!?/p>
眼前老人站在他的親孫女對面,目中突然迸發(fā)出精光,以攻擊姿態(tài)護犢。
一如十年前。
我聽見自己發(fā)出悲鳴:
“爺爺,他28歲了,還小嗎?”
“從小到大,我讓了他多少次?”
“可是這樣真的是為他好嗎?承嗣小時候是多么聰明、善良的孩子??!你看看他現(xiàn)在,愚蠢、惡毒、狂妄自大!”
“您說他是尹家唯一男嗣,是我們姐妹的依靠。那他就更需要在風雨中能撐起一片天!而不是遇事就找我們姐妹,解決不了就躲在您的背后?!?/p>
多年來那些被我強行壓抑的委屈這一刻全部噴涌而出:
“爺爺啊,這是我第三次被驅(qū)逐出尹家了!”
“您養(yǎng)我10年,我護尹家10年。”
“今生緣盡,望您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