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青銅鏡里的狼煙省博物館的東漢展區(qū)里,午后的陽光透過穹頂玻璃,
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林薇蹲在展柜前,鼻尖幾乎要貼到冰涼的玻璃上,
視線牢牢鎖定著那面嵌在紫檀木托里的青銅鏡。鏡面邊緣雕刻著繁復(fù)的蟠螭紋,
歷經(jīng)近兩千年的歲月,依舊能看清紋路里的鎏金殘痕。
最讓她著迷的是鏡背中央的銘文 ——“長宜子孫” 四個字被祥云紋環(huán)繞,筆鋒遒勁,
帶著東漢特有的樸拙大氣。作為歷史系大三學(xué)生,她正在為畢業(yè)論文收集素材,
這面出土于赤壁古戰(zhàn)場的銅鏡,
是目前發(fā)現(xiàn)的為數(shù)不多的、能與三國赤壁之戰(zhàn)直接關(guān)聯(lián)的文物?!巴瑢W(xué),離展柜遠點。
” 保安大叔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例行公事的溫和。林薇抱歉地笑了笑,
指尖卻不自覺地在玻璃上輕輕劃過,仿佛想透過這層現(xiàn)代屏障,觸摸到千年前的溫度。
就在指尖與玻璃接觸的剎那,鏡面突然泛起水波般的漣漪,原本晦暗的銅色里滲出幽藍的光,
像有片星空被封印在里面?!斑@是……” 她還沒來得及驚呼,
一股強大的吸力突然從鏡面?zhèn)鱽?,手腕像是被無形的線纏繞,猛地向前拽去。
眼前的展廳開始扭曲,保安大叔的喊聲變得遙遠而模糊,耳邊只剩下呼嘯的風(fēng)聲,
像是穿越了漫長的時光隧道。失重感持續(xù)了不過幾秒,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當(dāng)雙腳終于落地時,林薇踉蹌著后退幾步,踩在松軟的泥土里。
鼻尖涌入的不再是博物館里消毒水與舊木頭混合的味道,而是濃重的血腥味,
混雜著戰(zhàn)馬的汗臭、草木的腐氣,還有一種說不清的、屬于戰(zhàn)場的鐵銹味。她茫然地抬頭,
映入眼簾的是連綿起伏的丘陵,枯黃的野草沒過膝蓋,在秋風(fēng)里沙沙作響。
遠處的天空被濃煙染成灰黑色,隱約有金戈交擊的脆響傳來,
夾雜著男人的嘶吼、戰(zhàn)馬的悲鳴,偶爾還能看見羽箭劃破空氣的殘影。“這是…… 哪里?
” 林薇低頭打量自己,身上還穿著穿越前的白色 T 恤、牛仔褲和帆布鞋,
在這片土黃色的荒野里,像塊突兀的補丁。手腕上的電子表還在跳動,
顯示著 2024 年 9 月 17 日下午 3 點 15 分 —— 可周圍的一切,
都在無情地告訴她,這不是 21 世紀的博物館。風(fēng)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林薇慌忙躲到一棵老槐樹后,透過虬結(jié)的樹枝望去,只見一隊騎兵正沿著土路奔馳,
黑色的戰(zhàn)袍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背后的旗幟上繡著一個醒目的 “曹” 字。曹軍?
心臟猛地一縮,林薇的歷史知識瞬間被激活。
黑色戰(zhàn)袍、騎兵編制、旗幟樣式…… 這分明是東漢末年曹軍的裝束!
再聯(lián)想到那面赤壁出土的銅鏡,一個荒誕卻唯一的可能浮現(xiàn)在腦海 —— 她穿越了,
穿到了戰(zhàn)火紛飛的三國時代。“在那兒!有個活口!” 一個粗啞的聲音響起,
騎兵隊里有人發(fā)現(xiàn)了她。林薇嚇得魂飛魄散,轉(zhuǎn)身就想跑,可牛仔褲被野草纏住,
剛跑出兩步就絆倒在地。馬蹄聲越來越近,她甚至能看清最前面那個騎兵臉上的刀疤,
以及他手中長矛反射的寒光。“完了……” 她絕望地閉上眼睛,等待著預(yù)想中的劇痛。
“小心!”一只強有力的手突然從斜后方伸來,攥住她的后領(lǐng)猛地向后拽。林薇猝不及防,
整個人向后倒去,撞進一個堅實的胸膛。鼻尖縈繞著淡淡的皂角香,
混合著汗水和硝煙的味道,意外地讓人安心?!皠e動?!?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帶著久經(jīng)沙場的沙啞,卻異常鎮(zhèn)定。林薇睜開眼,撞進一雙漆黑的眸子。
那是張棱角分明的臉,劍眉入鬢,鼻梁高挺,嘴唇的線條抿得很緊。他穿著玄色戰(zhàn)袍,
肩甲上有幾道深淺不一的劃痕,顯然剛經(jīng)歷過激戰(zhàn)。腰間懸掛的長槍斜指地面,
槍纓上的紅綢還在微微顫動,沾著幾滴暗紅的血珠?!澳闶钦l?為何穿得如此古怪?
”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牛仔褲上,眉頭皺成一個川字,顯然從未見過這種服飾。
林薇的大腦在飛速運轉(zhuǎn),
武器…… 玄色戰(zhàn)袍、龍膽亮銀槍的樣式、眉宇間的英氣…… 無數(shù)歷史影像在腦海中重疊,
最終定格在一個名字上。“趙…… 趙云?” 她試探著開口,聲音因為緊張而發(fā)顫。
男人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顯然沒想到這個衣著怪異的女子會認出自己。他沒有承認,
也沒有否認,只是朝遠處瞥了一眼:“曹軍追來了,此地危險,隨我走?!痹捯粑绰洌?/p>
他已拽著林薇的手腕,大步流星地鉆進旁邊的密林。他的手掌寬大而溫暖,
掌心的厚繭摩擦著她的皮膚,帶著常年握槍留下的粗糙質(zhì)感。林薇被他拽著踉蹌前行,
帆布鞋踩在布滿碎石的山路上,很快就磨破了腳踝,滲出細密的血珠。
“等等……” 她氣喘吁吁地喊道,“我跑不動了?!壁w云停下腳步,
回頭看了眼她滲血的腳踝,又望向遠處越來越近的煙塵,當(dāng)機立斷地彎腰:“上來,我背你。
”林薇愣住了,看著眼前寬闊的肩膀,臉頰莫名發(fā)燙??缮砗蟮鸟R蹄聲已清晰可聞,
她咬咬牙,還是趴在了他的背上。趙云的動作很穩(wěn),起身時沒有絲毫搖晃,
背著她穿行在密林中,腳步輕快得像只獵豹。趴在他的背上,
林薇能清晰地聽到他沉穩(wěn)的心跳,感受到他胸腔隨著呼吸起伏。風(fēng)掀起他戰(zhàn)袍的下擺,
露出腰間懸掛的玉佩,上面刻著個小小的 “云” 字 —— 這一下,
徹底證實了他的身份。他真的是趙云,那個在長坂坡七進七出、渾身是膽的趙子龍。
“我們…… 這是要去哪里?” 林薇小聲問,生怕打擾到他辨別方向?!吧缴駨R。
” 趙云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那里地勢險要,暫時安全?!贝┻^一片茂密的竹林,
眼前果然出現(xiàn)一座破敗的山神廟。朱漆剝落的門板歪斜地掛在 hinges 上,
院里的香爐倒在地上,積了厚厚的灰塵,只有神龕上的觀音像還依稀可辨。趙云將林薇放下,
從馬鞍旁的行囊里取出半袋干糧和一個水囊:“待在此地別動,鎖好門。我去尋主公家眷,
很快回來。”他轉(zhuǎn)身要走,卻被林薇一把拉住了戰(zhàn)袍的下擺?!摆w將軍!” 她鼓足勇氣,
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你不能走大路!”趙云猛地回頭,
銳利的目光像刀一樣刮過她的臉:“你怎知曉我要走大路?又怎知前路有險?
”林薇的心跳如擂鼓,手心全是冷汗。她不能說自己是從千年后穿來的,
更不能說史書上明明白白寫著,趙云此行會在長坂坡遭遇曹軍埋伏。
“我…… 我昨夜做夢夢見的?!?她急中生智,編了個最穩(wěn)妥的謊言,
“夢見你沿著大路走,結(jié)果在前面的峽谷遇到埋伏,
好多穿著黑衣服的士兵……”趙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眼神里充滿審視。
可看著林薇真誠而焦急的眼神,想起她剛才毫不猶豫地說出自己的名字,又不像是在說謊。
“夢中還見了什么?” 他追問?!皷|南五里處有埋伏,
” 林薇努力回憶著《三國志》里的細節(jié),“你繞西北方向走,那里有片竹林,
沿著竹林里的小路走,能避開曹軍的先鋒部隊?!壁w云沉默了片刻,目光掃過遠處的煙塵,
又看了看林薇腳踝的傷口,突然抱拳:“多謝姑娘提醒。若真如姑娘所言,云必當(dāng)重謝。
”說完,他翻身上馬,調(diào)轉(zhuǎn)馬頭,果然朝著西北方向疾馳而去。銀槍在夕陽下劃出一道亮線,
很快消失在竹林深處。林薇靠在門板上,大口喘著氣,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她不知道自己的提醒會不會改變歷史,也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對是錯。
只是看著趙云遠去的方向,心里默默祈禱 —— 那個在史書里 “渾身是膽” 的英雄,
一定要平安歸來。山神廟里陰暗而潮濕,墻角結(jié)著蛛網(wǎng)。林薇找了塊相對干凈的石頭坐下,
打開趙云留下的干糧袋,里面是幾塊硬邦邦的麥餅,還有幾顆野棗。她啃著干澀的麥餅,
聽著遠處隱約傳來的廝殺聲,一夜未眠。天快亮?xí)r,廝殺聲漸漸平息。
林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趴在門縫上向外張望。就在東方泛起魚肚白的剎那,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山路盡頭。趙云回來了。他的戰(zhàn)袍被血浸透,
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玄色的布料變成了深褐色。臉上沾著泥土,
卻掩不住眉宇間的英氣。最讓人驚喜的是,他懷里抱著一個襁褓,里面?zhèn)鱽韹雰何⑷醯目蘼暎?/p>
身后還跟著一位身著素衣的女子,雖然面色蒼白,卻眼神堅定?!肮媚?,我們回來了。
” 趙云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沙啞,卻難掩慶幸,“若走大路,必中埋伏。姑娘的夢,
靈驗了?!绷洲笨粗蟊蹪B出的血漬,心里一緊:“你受傷了?”“皮肉傷,無妨。
” 趙云不在意地擺擺手,將襁褓遞給身后的女子,“這位是甘夫人,懷里是小主人阿斗。
”甘夫人虛弱地福了福身,聲音輕柔:“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林薇連忙扶起她:“夫人不必多禮,我只是…… 碰巧罷了。
”她的目光落在趙云的傷口上,那道傷口從手肘延伸到肩膀,皮肉外翻,
顯然是被長矛劃傷的??墒窌髅饔涊d,趙云長坂坡之戰(zhàn) “身抱弱子,保護甘夫人,
皆得免難”,并未提及受傷 —— 難道因為自己的一句話,歷史已經(jīng)悄然改變?
林薇突然想起歷史系教授在課堂上說過的話:“歷史就像一張精密的網(wǎng),
任何一個微小的改變,都可能引發(fā)蝴蝶效應(yīng)?!笨粗w云用布條草草包扎傷口的動作,
林薇突然站起身:“我?guī)湍闾幚硪幌聜诎?,這樣會感染的。
”她從背包里翻出穿越時隨身攜帶的急救包 —— 這是她為了野外考察準備的,
沒想到會用在三國戰(zhàn)場上。當(dāng)?shù)夥?、棉簽和無菌紗布被一一取出時,
趙云和甘夫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這是…… 什么物事?” 趙云指著棕色的碘伏瓶。
“能消毒的藥?!?林薇撕開包裝,小心翼翼地幫他清理傷口,“涂了這個,
傷口不容易發(fā)炎?!钡夥佑|傷口時,趙云悶哼了一聲,卻沒有躲閃。林薇的動作很輕,
指尖偶爾觸碰到他的皮膚,能感受到他肌肉的緊繃。陽光透過廟門的縫隙照進來,
落在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上,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岸嘀x姑娘。” 包扎好傷口,
趙云站起身,動作依舊利落。甘夫人抱著阿斗,看著林薇收拾急救包,
突然輕聲問:“姑娘獨自一人在此,家在何處?”林薇的心一沉,是啊,她的家,
在一千八百年后?!拔摇?家破人亡了。” 她低下頭,聲音有些哽咽,“一路逃難至此,
不知該往何處去。”甘夫人露出同情的神色,看向趙云:“趙將軍,這位姑娘對我們有恩,
如今又無家可歸……”趙云點頭:“甘夫人所言極是。主公大軍如今在新野休整,
姑娘若不嫌棄,可隨我等一同前往,也好有個安身之處?!毙乱埃苛洲泵偷靥ь^,
那是劉備屯兵之地,是赤壁之戰(zhàn)前的重要據(jù)點。去那里,
意味著她將真正踏入這段波瀾壯闊的歷史,與那些只在史書中見過的名字,
產(chǎn)生更緊密的交集。風(fēng)從廟門吹進來,帶著清晨的涼意。林薇看著遠處漸漸亮起的天空,
又看了看趙云手臂上纏著的、屬于 21 世紀的無菌紗布,深吸一口氣。“好,
我跟你們走?!彼恢狼奥酚卸嗌傥粗奈kU,
也不知道自己最終能否回到屬于自己的時代。但此刻,
握著那面不知何時滑落到手心的青銅鏡,感受著掌心傳來的微弱溫度,林薇突然覺得,
這場意外的穿越,或許不僅僅是一場偶然。長坂坡的硝煙尚未散盡,朝陽正從地平線升起,
照亮了通往新野的路。林薇跟在趙云和甘夫人身后,一步步走進了這個金戈鐵馬的時代,
身后是漸漸遠去的山神廟,身前是充滿未知的命運。她的三國之行,才剛剛開始。
2 新野風(fēng)動從山神廟到新野的路,走了整整三天。趙云找來一輛廢棄的木板車,
讓甘夫人和林薇坐著,自己則牽著馬步行,偶爾替她們擋開路邊的荊棘。阿斗很乖,
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熟睡,只有餓了才會發(fā)出幾聲軟糯的啼哭。甘夫人抱著孩子,
眼神里總帶著揮之不去的憂慮,時不時望向北方,那里是曹操大軍壓境的方向。
林薇的腳踝腫得厲害,趙云找了些草藥搗碎,用布巾裹在她的傷處,
清涼的觸感緩解了不少疼痛?!斑@是軍中常用的止血草,效果雖不及姑娘的‘藥水瓶’,
卻也能消腫。” 他說話時避開了 “碘伏” 這個陌生詞匯,
顯然還沒完全適應(yīng)她口中的新奇事物。途中第一次歇腳時,林薇從背包里翻出壓縮餅干,
分給甘夫人一塊。淡黃色的方塊餅干在陽光下泛著油光,
甘夫人捏在手里反復(fù)打量:“這是…… 麥餅?卻這般緊實?!薄笆俏壹亦l(xiāng)的吃食。
” 林薇拆開包裝,示意她可以直接吃。甘夫人小口咬下,眼睛微微睜大:“竟有奶香味,
比軍中的麥餅細膩多了?!壁w云坐在不遠處擦拭長槍,銀亮的槍身在夕陽下反射出冷光。
林薇遞過去一塊,他猶豫了一下接過來,指尖觸碰到包裝袋的塑料質(zhì)地時,明顯頓了頓。
“多謝。” 他吃得很慢,喉結(jié)滾動的弧度透著軍人特有的克制。“趙將軍,
” 林薇忍不住問,“主公…… 劉備大人,是怎樣的人?”趙云擦拭長槍的手停了停,
眼中泛起溫和的光:“主公仁德,曾為救百姓,攜民渡江,日行不過十里。雖如今勢弱,
卻心懷天下。” 他頓了頓,看向林薇,“姑娘到了新野便知?!钡谌瘴绾螅?/p>
終于望見新野城的輪廓。夯土筑成的城墻不算高大,卻很堅固,城門處有士兵值守,
旗幟上的 “劉” 字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與曹軍的肅殺不同,這里的士兵雖穿著簡陋的甲胄,
眼神里卻有種安定的力量。進城時,守城的士兵看到趙云,紛紛拱手行禮,
目光掃過木板車上的甘夫人和林薇時,雖有好奇,卻無人多問。街道兩旁的屋舍多是土坯墻,
茅草屋頂,偶爾有穿著粗布衣裳的百姓走過,看到趙云會笑著打招呼,不像經(jīng)歷戰(zhàn)亂的模樣。
“主公特意下過令,不許士兵擾民?!?趙云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新野雖小,
卻是亂世里難得的安寧地?!眲涞母≡诔侵行?,是處不算奢華的院落,
門口的石獅子缺了只耳朵,顯然有些年頭了。剛進院門,就聽到爽朗的笑聲傳來,
一個絡(luò)腮胡的壯漢正抱著酒壇豪飲,看到趙云便嚷嚷起來:“子龍你可算回來了!
主公都問了八遍了!”“翼德,不得無禮?!?劉備從屋里走出,玄色長袍洗得發(fā)白,
袖口磨出了毛邊,卻難掩眉宇間的英氣。他身后跟著位白面書生,羽扇綸巾,
正是林薇在史書里見過無數(shù)次的諸葛亮?!爸鞴 ?趙云單膝跪地,
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震顫,“幸不辱命,尋回甘夫人與小主人!”劉備快步上前扶起他,
目光落在甘夫人懷里的阿斗時,眼圈瞬間紅了:“辛苦子龍了。” 他轉(zhuǎn)向林薇,
溫和的目光落在她的牛仔褲上,卻沒有絲毫詫異,只拱手道:“多謝姑娘相助,備感激不盡。
”“草民林薇,不敢當(dāng)。” 林薇連忙回禮,
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腔 —— 這就是那個 “三顧茅廬” 的劉備,
史書里 “身長七尺五寸,垂手下膝,顧自見其耳” 的英雄,此刻就站在眼前,
手掌的溫度透過相握的指尖傳來,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諸葛亮搖著羽扇,
目光落在林薇身上時,帶著探究的笑意:“這位姑娘,便是子龍說的‘夢中示警’之人?
” 他的聲音溫潤,尾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上揚,“亮聽聞姑娘知曉兵法?
”“我……” 林薇正不知如何應(yīng)答,劉備已笑著打圓場:“先生莫要為難姑娘。
先進屋歇息,晚些再細說?!碑?dāng)晚的接風(fēng)宴很簡單,四菜一湯,唯一的葷菜是盤燉雞肉。
張飛喝酒時總偷瞄林薇,被劉備瞪了一眼才收斂些。席間劉備問及長坂坡的細節(jié),
趙云據(jù)實以告,說到林薇提醒的竹林小路時,特意補充:“若非姑娘示警,云恐難全身而退。
”“姑娘竟能未卜先知?” 張飛啃著雞骨頭,含糊不清地問。林薇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
這是穿越以來最危險的時刻。她看向諸葛亮,發(fā)現(xiàn)他正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羽扇停在胸前。
“并非未卜先知,” 她定了定神,“只是家鄉(xiāng)有種說法,夢境有時是上天的示警。
我恰好夢到罷了?!薄芭叮俊?諸葛亮挑眉,“那姑娘可知,我軍下一步該往何處去?
”這個問題像塊石頭投入湖面,席間瞬間安靜下來。林薇知道,歷史上劉備在新野之后,
會前往江夏投靠劉琦,這是赤壁之戰(zhàn)前的關(guān)鍵轉(zhuǎn)折。她放下筷子,輕聲道:“曹操大軍壓境,
新野難守。江夏太守劉琦乃主公宗親,可暫往依附?!眲涞目曜宇D在半空,眼中閃過驚訝。
諸葛亮搖著羽扇的手停了停,深深看了她一眼。“姑娘怎知劉琦?” 劉備追問。
“曾聽家鄉(xiāng)的老者說過,荊州之事?!?林薇垂下眼簾,避開他的目光,
“劉琦公子素有賢名,必能容主公。”宴席散后,劉備讓下人收拾出西廂房給林薇住。
房間不大,卻干凈,墻角有個舊木柜,上面擺著個粗瓷花瓶,插著幾枝野菊。
趙云送來傷藥時,
看到林薇正對著銅鏡發(fā)呆 —— 那面青銅鏡不知何時被她從山神廟帶了出來,
此刻正躺在木柜上,鏡面的幽藍微光已隱去,恢復(fù)了古樸的銅色?!肮媚锶粲须y處,
可隨時找我?!?趙云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主公已吩咐,姑娘不必行下人禮。
”林薇轉(zhuǎn)過身,看到他左臂的紗布已換過新的,顯然是甘夫人幫忙料理的。“多謝將軍。
” 她猶豫了一下,“我那些藥……”“主公說,姑娘的物件,自當(dāng)由姑娘保管。
” 趙云的目光落在她的急救包上,沒有探究的意味,“只是軍中耳目多,姑娘行事,
還需謹慎?!彼吆?,林薇將銅鏡鎖進木柜。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地板上,
像鋪了層霜。她摸出手機,屏幕上的信號格依舊是空的,
—— 博物館的展柜、歷史系的教學(xué)樓、宿舍樓下的貓…… 這些熟悉的畫面突然變得遙遠,
眼眶莫名發(fā)熱。翌日清晨,林薇被院子里的操練聲吵醒。推窗望去,劉備正和士兵一起晨練,
穿著短打,動作卻很標準,額頭上滲著汗珠??吹剿阈χ惺郑骸傲止媚镄蚜??
一起用早飯。”飯桌上擺著小米粥和咸菜,還有幾個白面饅頭。
劉備遞給她一個饅頭:“新野不比許昌繁華,委屈姑娘了。”“主公客氣了。
” 林薇咬了一口,面香很純粹?!白蛉展媚镎f的江夏之計,” 劉備開門見山,
“亮也這般建議。只是曹操勢大,如何過江,還需從長計議。”諸葛亮放下粥碗,
羽扇輕搖:“姑娘既知劉琦,可知江東孫權(quán)?”林薇的心猛地一跳,來了。
赤壁之戰(zhàn)的關(guān)鍵人物,終于要登場了?!奥杂卸劊瓥|少主,年少有為。
”“曹操若取荊州,必順江而下,江東亦難獨善其身?!?諸葛亮的目光銳利起來,
“若能聯(lián)吳抗曹,方能有一線生機。只是江東多謀士,不易說動。
”林薇握著粥碗的手緊了緊,她知道歷史上諸葛亮?xí)H自出使江東,舌戰(zhàn)群儒。
可看著眼前羽扇輕搖的書生,
突然意識到這不是史書上的鉛字 —— 他此刻正面臨著真實的抉擇,一步踏錯,
便是萬劫不復(fù)?!拔以犂险哒f,” 她斟酌著開口,“江東有周瑜周公瑾,年少得志,
性烈如火。若要聯(lián)吳,需先打動此人?!敝T葛亮眼中閃過精光:“姑娘竟知公瑾?
”“只是聽聞?!?林薇避開他的目光,“周公瑾與孫策交好,情誼深厚。若提及孫策舊恩,
或可動搖其心。”劉備和諸葛亮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
這個看似柔弱的異鄉(xiāng)女子,口中總能說出驚人的見解,
卻又總能用 “聽聞”“夢境” 掩飾過去。早飯剛畢,張飛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進來,
絡(luò)腮胡上還沾著麥餅碎屑:“主公!子龍!城西糧倉的谷子生蟲了!”“慌什么!
” 劉備放下碗筷,“去看看?!绷洲备搅思Z倉,一股霉味撲面而來。
士兵正將生蟲的谷子往外搬,黑色的米蟲在谷堆里蠕動,看得人頭皮發(fā)麻。
張飛急得直跺腳:“這可是過冬的糧!怎生了得!”劉備眉頭緊鎖,諸葛亮也面色凝重。
林薇看著谷堆,突然想起農(nóng)業(yè)課上學(xué)過的知識:“用草木灰試試?”“草木灰?
” 張飛瞪大眼睛,“那是燒火剩下的東西,能治蟲?”“我家鄉(xiāng)的農(nóng)人都用這個。
” 林薇解釋道,“草木灰堿性,能殺蟲子,還能當(dāng)肥料。將谷子攤開,撒上草木灰拌勻,
再晾曬幾日,或許能救回大半。”劉備立刻讓人照做。士兵們將谷子鋪在空地上,
均勻撒上灰白色的草木灰,陽光曬過之后,果然看到米蟲紛紛爬出來死去。
張飛抓著一把處理過的谷子,哈哈大笑:“林姑娘有法子!比那些腐儒強多了!
”諸葛亮搖著羽扇,看向林薇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姑娘的家鄉(xiāng),倒是有不少奇術(shù)。
”“只是些糊口的法子罷了。” 林薇低頭,掩飾住心虛。她知道,
自己正在一步步踏入這段歷史,每一個建議,都可能像投入湖面的石子,
激起意想不到的漣漪。傍晚,趙云來請她去前院。劉備正對著地圖沉思,
看到她便招手:“林姑娘來看,這是江東的地形圖?!睌傞_的麻布地圖上,
河流用藍色顏料標示,山脈是褐色的,標注的地名大多能在史書中找到對應(yīng)。
林薇的目光落在赤壁的位置,那里用朱砂畫了個圈?!傲撂嶙h,由我親往江東。
” 諸葛亮的聲音很沉穩(wěn),“只是需有人在此調(diào)度糧草,以備不時之需。
”劉備看向林薇:“姑娘既懂農(nóng)桑,又知軍情,可否暫代文書之職,協(xié)助管理糧草?
”林薇的心猛地一跳。文書,意味著能接觸到核心的軍政要務(wù),離這段歷史的心臟更近了。
她看向趙云,他正對她微微點頭,眼中帶著鼓勵?!安菝瘢窳?。”走出房間時,
晚霞正染紅天際。趙云跟在身后,腳步聲很輕?!肮媚锊槐鼐o張,” 他低聲道,
“糧草賬簿有老吏掌管,姑娘只需過目即可?!薄拔抑馈!?林薇望著天邊的火燒云,
“我只是在想,若真能聯(lián)吳抗曹,這場仗,要打多久?!壁w云的目光投向遠方,
那里是長江的方向?!盁o論多久,” 他的聲音帶著金屬般的堅定,
“我等都會守住這亂世里的一線生機?!币癸L(fēng)漸起,吹動院角的梧桐葉。
林薇摸了摸腰間的銅鏡,冰涼的觸感透過布料傳來。她知道,從接過文書之職的這一刻起,
她已不再是這段歷史的旁觀者。新野的風(fēng),已吹動了她命運的齒輪,正與千年前的烽火,
緩緩咬合。幾日后,諸葛亮出使江東。臨行前,他特意來辭行,羽扇輕搖:“林姑娘,
亮去后,新野之事,還望多費心?!薄跋壬判摹!?林薇看著他登上馬車,突然想起一事,
“船行至赤壁時,若遇東南風(fēng),需防曹軍火攻?!敝T葛亮的馬車頓了頓,
車簾后傳來他溫潤的聲音:“多謝姑娘提醒,亮記下了。”馬車遠去,揚起一陣塵土。
林薇站在門口,看著車影消失在街角,突然有種預(yù)感 —— 赤壁的火光,
或許會因為她的到來,燃燒得更加熾烈。而她腰間的青銅鏡,在陽光下,
又滲出了一絲微弱的幽藍。3 文書案前的烽煙接管糧草文書的第三日,
林薇對著攤開的賬簿犯了難。泛黃的麻紙上,用毛筆字記錄著糧草出入,數(shù)字歪歪扭扭,
還有多處涂改的痕跡。負責(zé)記賬的老吏王伯搓著手,一臉歉意:“姑娘莫怪,
軍中識字的人本就少,老奴也是勉強應(yīng)付?!薄巴醪蜌饬?。” 林薇拿起毛筆,
蘸了蘸墨汁。她自幼練過書法,雖不及古人遒勁,卻也工整。仿照現(xiàn)代記賬法,
她在空白紙上畫出表格,將糧草分為 “稻、麥、粟” 三類,
用 “入庫、出庫、結(jié)余” 三欄分別記錄,每個數(shù)字都寫得清清楚楚。王伯湊過來看,
眼睛越睜越大:“姑娘這法子…… 竟如此分明!老奴記了三年賬,從沒看得這么清楚過。
”正說著,趙云掀簾進來,身上還帶著晨練的汗味。他看到桌上的表格,
眉頭微挑:“這是……”“我家鄉(xiāng)的記賬法?!?林薇指著表格解釋,“這樣一目了然,
不容易出錯。”趙云拿起紙,指尖劃過工整的字跡,
目光在 “結(jié)余” 欄的數(shù)字上停留片刻:“城西糧倉的粟米,比賬上少了五石。
”林薇心里一緊,連忙核對。果然,出庫記錄上有處數(shù)字被涂改過,
原本的 “三十五石” 被改成了 “三十石”。
王伯頓時慌了:“這…… 老奴前日核對還沒錯啊!”“未必是王伯的錯。
” 趙云的聲音沉了下來,“最近總有生人在糧倉附近徘徊。
”林薇突然想起昨晚聽到的動靜。子夜時分,她被窗外的異響驚醒,
看到個黑影從糧倉方向閃過,當(dāng)時以為是野貓,沒太在意。“我去看看。” 趙云轉(zhuǎn)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