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說弟弟買車沒存款,要我悄悄填上30萬。
轉(zhuǎn)頭卻在家族群里炫耀:“兒子全款提車真有本事!”父親說母親重病讓我出醫(yī)藥費,
卻瞞著弟弟不告訴他。除夕夜全家以“嫁女回家不吉利”為由將我趕到酒店。
母親說:“替弟弟還房貸吧,家里永遠有你的房間?!卑四旰笪姨嶂欣钔崎_門,
看見新房墻上掛著弟妹的婚紗照。弟弟揚了揚房產(chǎn)證:“姐,這房現(xiàn)在是我的,
留房間是媽哄你的。”母親眼神躲閃:“你早晚要嫁人,給弟弟天經(jīng)地義。
”我笑著撥通法務電話。次日,父親敲響我家門哀求:“我們后悔了,
別起訴你弟…”我平靜調(diào)出銀行流水:“這筆八年房貸,連本帶息還給我。
”“還有件事您可能不知道…”我拿出一份親子鑒定,“其實他根本不是簡家人。
”急診室的燈光慘白,像一層凝固的寒霜,把人影映得模糊而虛幻。消毒水味濃得嗆人,
混雜著某種若有若無的鐵銹氣息,無孔不入地鉆進鼻腔。我坐在冰涼的藍色塑料椅上,
手指用力絞著衣角,指尖一片冰涼。老媽還在里面搶救,四個小時了,
那扇緊閉的門隔絕了生死的聲響,只有頂上一排“手術(shù)中”的紅字,亮得刺眼,
一下下切割著人的神經(jīng)??诖锏氖謾C突然嗡嗡震動,屏幕上跳動著的名字——爸。“喂?
小羽?”雜音很大,隱約有嘩啦嘩啦的麻將碰撞聲和人聲,“你媽……怎么樣了啊?
”“還在搶救?!蔽衣牭阶约旱穆曇舾蓾硢??!芭丁t(yī)生說什么了?”他語氣頓了頓,
“那個……爸跟你說個事,你弟,小龍他……”我的心猛地一沉,
指甲無意識地掐進了掌心肉里。“他昨天撞見人家4S店做活動,一沖動,
刷信用卡定了那輛大越野,說是首付活動最后一天……一下子欠了小三十萬啊!那邊催得急,
明天不補上要收高額違約金!你媽知道了,不得急死?
你看能不能……”那“三十萬”像個冰冷的秤砣,狠狠砸在我的胃上。
那是我公司股權(quán)激勵即將兌現(xiàn)的錢,籌劃了很久用來做首付的錢。
身后傳來搶救室門開合的聲響,像一把生銹的剪刀突然剪斷了空氣。我猛地回頭。
一個護士快步走出來,口罩上方的眼神嚴肅而疲憊?!昂喫胤壹覍伲?/p>
”她目光掃過我們幾個守在外面的人,“病人意識恢復了一些,但情況暫時還不穩(wěn)定,
是上消化道靜脈曲張破裂引發(fā)的急性大出血,有肝硬化病史對吧?先去繳費,
加急用的人工肝支持費用很高,還有……”她的聲音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金屬感,
擊打在每一個字上,都讓我耳膜嗡嗡作響。
手術(shù)室門外空曠走廊里刺耳的雜音、父親電話里絮絮不斷的訴苦、護士干脆冰冷的話,
全都在我腦海里攪成一團。像溺水的人終于抓住了唯一一根浮木,
我?guī)缀跏锹槟镜攸c頭:“錢……要多少?我來。
”父親的嗓音明顯松動下來:“你媽這住院……聽說那個什么人工肝,
得準備……至少得十五萬?你看能不能先……”他的聲音有點虛,
甚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放松,“回頭爸想辦法……”手術(shù)室的門再次滑開,
發(fā)出輕微的嘶聲。一張輪床被推了出來,上面躺著的人蓋著厚厚的白色被子,
氧氣面罩遮了大半張臉,只露出閉著的眼睛,眼窩深陷,一片青灰。“媽!”我撲過去,
手指顫抖著想去碰她放在被子外的手,那手冰涼粗糙。護士擋了一下:“病人需要安靜,
送去ICU觀察。家屬先去辦手續(xù)繳費。”我立刻起身準備跟去辦理,
父親那邊還在繼續(xù)說:“……小龍那邊事出突然,也是被車行忽悠了,小孩子不懂事。
你當姐姐的,總不能看著他真被起訴吧?就麻煩你了小羽,
等爸手頭松動了……”腳步定在原地,ICU厚重的大門在眼前緩緩合攏,
隔開了輪床上那個微弱起伏的身影。冰冷的門把手硌在掌心,像是握著塊寒鐵。好,爸。
”對著尚未掛斷的手機,我聽到自己異常平靜甚至有些空茫的聲音,“兩邊的錢,
我都想辦法。”那聲音輕飄飄地消散在彌漫著消毒水和絕望味道的醫(yī)院走廊里。
繳費窗口排著長隊,電子屏上冰冷的數(shù)字無聲地向上滾動。刷完卡,手機接連震動,
銀行扣款信息像兩排整齊的墓志銘。一筆二十九萬八千,一筆十五萬六千。我低頭看著屏幕,
指尖的溫度被徹底抽空。老媽的病情在重癥監(jiān)護幾天后終于趨穩(wěn),轉(zhuǎn)回了普通病房。
心電監(jiān)護規(guī)律的嘀嗒聲取代了之前的刺耳警報。她靠著搖高病床,臉還是蠟黃的,
沒什么血色。陽光從病房窗戶斜打進來,落在床前站著的三個人身上——我爸,我媽,
還有站在我旁邊的簡小龍,我的弟弟。他新提的那輛大越野車鑰匙串還露在褲兜外面,
一個金屬的車標掛墜閃閃發(fā)亮??諝庥悬c凝滯。老爸咳嗽一聲,打破了沉默:“小羽啊,
你看……這次你媽住院,加上幫你弟解圍,真是多虧了有你?!辈〈采系睦蠇屄勓裕?/p>
伸出那只扎著留置針的手,顫巍巍地似乎想拉我的衣角,
手背上針眼附近的皮膚青紫一片:“是啊,
媽的好女兒……到底是有姐的樣子……”她聲音很弱,帶著氣音。
我的目光落在她病弱的手臂上,沉默著。“唉,經(jīng)了這一遭……”老爸的聲音沉重起來,
視線挪開,像是不敢看我,“爸這心里難受啊。你媽這身子骨經(jīng)不起折騰了,
可老家那老房子你也知道,冬天跟冰窖似的,樓梯又陡又窄,
上次居委會還說我們是危房……我這把老骨頭倒沒啥,可你媽……”他重重嘆了口氣,
看向我弟,“小龍年紀也不小了,眼看著成家立業(yè),
沒個像樣的窩……”弟弟簡小龍立刻跟上,語氣是那種理所當然的急切:“是啊姐!
爸說的太對了!我們看中了新區(qū)‘金樾府’一期那個樓盤,樣板間我看了,真敞亮!
可這……剛買了車……”他眼神閃爍了一下,避開了我的視線,隨即又熱切起來,
“首付還差一大截呢,那邊的銷售說了,現(xiàn)在不搶,好樓層好戶型眨眼就沒了!
”我安靜地聽著,只覺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無聲爬升。
醫(yī)院病房特有的消毒水味兒混著窗臺上不知名小花的廉價香味,聞起來令人心頭發(fā)悶。
老媽的視線一直黏在我臉上,小心翼翼地開口:“小羽……媽知道,這太為難你……可眼下,
只有你這親閨女能拉家里一把了。你看這樣行不……”她喘了口氣,
好像說出這話耗費了她所有力氣,“房貸……你來還……家里的擔子,媽身子這樣了,
爸年紀也大了……只能靠你了……”她看著我,渾濁的眼睛里涌動著復雜的光?!爱斎唬?/p>
”她急忙補充,像是怕我拒絕,語速加快,“這房,雖然是落在爸媽名下,
算是我們老兩口養(yǎng)老的根。但是!爸媽絕對不會虧待你!那新房子夠大,三室呢!媽做主了,
一定給你留一間最敞亮的,裝修風格隨你定!那就是你的房間!永遠都有你的地方!
”我爸也趕緊點頭附和:“對!是這么個理!你盡管出去闖,娘家永遠是你的大后方!
”簡小龍沒說話,只是抱著胳膊靠墻站著,眼神飄向窗外,
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又迅速放平,仿佛一切與他無關(guān)。
唯有他褲兜里那枚亮晃晃的車鑰匙掛墜,在陽光下格外刺眼。我看著病床上母親枯槁的臉,
她眼神里那點可憐巴巴的光像是風中的殘燭。窗外陽光正好,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只聽見自己的聲音干巴巴地在病房里落下:“行?!眱H僅一個字。
病房里其余三人緊繃的神態(tài)驟然松弛下來。我轉(zhuǎn)開臉,
避開了那一瞬間他們眼中難以掩飾的情緒。八年。將近三千個日子,
無聲無息地從指縫間流走,匯入了那條名為“金樾府”月供的冰冷長河。
城市的風似乎永遠帶著灰塵和汽油的味道。我踩著高跟鞋,每一步都像在丈量這八年的重量。
手機屏幕亮著,鎖屏界面上是一份“月度收支總結(jié)”表,
圖表里最粗的那條紅色支出線毫無懸念地高聳著——XX銀行住房貸款,7860.37元。
屏幕上冰冷的數(shù)字映著我眼下的疲憊。
剛陪一個極其難纏的品牌方開完四個小時的線上方案拉鋸戰(zhàn),頭昏腦脹,太陽穴突突直跳。
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工作大群的消息已經(jīng)叮咚叮咚追命一樣轟炸過來,
@我的紅點刺眼地浮在未讀列表頂端,是關(guān)于另一個項目要命的deadline。
手機嗡嗡震動起來,是家里的專屬鈴聲,執(zhí)著地響了一遍又一遍。劃開接聽,是老媽的聲音,
帶著一種經(jīng)過歲月沉淀的穩(wěn)定和理所當然:“小羽???這個月的錢,按時存進那張卡里了吧?
”她甚至沒有一句“在忙嗎”,沒有一個語氣助詞。我剛張口,一個字都還沒擠出來,
老媽那邊似乎也不需要我的回答,自顧自便切入了下一個話題,
語調(diào)輕快得與上一個問句的沉重感割裂開來:“對了,跟你說個喜事!下周六,
你爸六十六生日,大生日!我們就在金樾府這邊新房給他辦!這房子住進來也舒坦,
該好好熱鬧熱鬧。你可不能遲到??!早點來!小龍他女朋友一家也要來,
第一次正式來咱們家!”“知道了?!蔽覍χ娔X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待辦事項,
聲音像被工作榨干了力氣。那頭頓了頓,老媽壓低了點聲音,透出點秘密的興奮:“對了,
你弟最近……跟小劉,就是那姑娘,處得挺好!我看啊,指不定吃席的時候就有好消息!
你記得……那個月供……”電話里的聲音像背景雜音一樣模糊下去。
我盯著屏幕上一條刺目的批注:“方案太理想化!需立刻落地執(zhí)行細則!
明天上午10點前反饋!”鼠標箭頭懸在閃爍的光標上,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發(fā)酸。
我抬手用力捏了捏鼻梁,那里僵硬酸痛。窗外,城市華燈初上,
巨大的廣告牌在暮色里閃爍著繽紛的顏色。萬家燈火?有一盞寫著我名字的房間?
那一年的農(nóng)歷十二月,冷得出奇。空氣像是被凍成了渾濁的冰碴子,吸進肺里一陣割痛。
街上張燈結(jié)彩,到處都是大紅的福字和倒貼的春字,喧囂喜慶的音樂從超市和商鋪里飄出來,
襯得行人匆匆的腳步更加寂寥。我拖著巨大的行李箱,
箱輪在結(jié)了薄冰的石板路上發(fā)出艱澀的咕嚕聲。老宅那扇熟悉的鐵門虛掩著,
透出里面溫暖的燈光和電視里春晚的開場歌舞聲。年夜飯的香味,油潤香甜的,
混著炸丸子和燉肉的濃香,悠悠地飄散在巷子清冽的空氣里。那一刻的期待,
像是攥在手心里暖融融的小火苗。手剛搭上冰冷的門環(huán),吱呀一聲,門被從里面拉開了。
站在門口的不是想象中歡笑的父母,而是姑姑。她站在門檻里面,
圍裙上還沾著幾點白色的面粉,臉被屋里的熱氣熏得有點發(fā)紅,眼神卻透著一種刻骨的冷意,
像地窖深處的寒石?!靶∮??你咋這會兒回來了?”她沒讓我進屋,聲音壓得極低,
眼風警惕地瞟向身后熱鬧的堂屋方向,生怕我撞破什么似的,“你這大年三十的……哎,
你不知道規(guī)矩嗎?出了門的閨女,過年不在夫家好好待著……跑回娘家來,
這……這多晦氣??!”她話說到一半,我爸的身影也出現(xiàn)在姑姑身后。
他手里還抓著一把剛拆開的花生糖,看到我的一瞬,臉上的笑意明顯僵了一下,
手里的糖差點沒拿穩(wěn)。他趕緊把糖攥緊,臉色也跟著沉了沉,
聲音干澀地接話:“你姑說的……是這個理兒。小羽,你也……別不懂事。
老輩人傳下的規(guī)矩,總有點道理不是?這不吉利,壞了咱家小龍的運道咋辦?
他還指著新年事業(yè)順利呢!”冷風打著旋兒灌進我單薄的衣領,凍得我牙齒輕輕打顫。門內(nèi),
電視里的小品正演到最熱鬧處,傳來一家人哄堂大笑的聲音,
尤其是我弟小龍那特有的、拔高了幾個調(diào)門像是在刻意彰顯存在的響亮大笑。
那笑聲像帶著熱度,燙在我露在冷風中的每一寸皮膚上?!芭距?,
有什么滾燙的東西猝不及防地掉在手背上,順著指縫流淌下去。我抬起頭,
盯著我爸渾濁的眼。姑姑臉上擠出一點為難的假笑,像貼上去的一塊白膏藥:“聽姑姑話,
外面……找個干凈點的酒店?將就一宿?過了年三十……等破五!
等你弟他們來家那份“迎財神”的喜氣沖一沖,再來家串個門……”話音未落,
一股極其濃郁的、熱乎乎的燉肉香被門里的暖氣裹挾著,直直撲在我臉上。
那香氣本該是團圓溫暖的象征,此刻卻帶著一股油膩的、令人窒息的霸道。
老宅門口那幾級石階,在路燈慘白的光暈下,濕漉漉的,反射著冰冷的幽光。
行李箱的輪子歪了一下,發(fā)出短促刺耳的刮擦聲。風像是找到了入口,
更加瘋狂地往我脖子里鉆,徹骨冰涼。門外是萬家燈火映著漫天飛舞的碎雪,
門里是喧鬧的春晚歌舞聲。我轉(zhuǎn)過身,重新握緊冰涼的行李箱拉桿。
箱輪碾過地面薄薄的冰層和小片未化的殘雪,發(fā)出沉重單調(diào)而空洞的聲響,
蓋過了門內(nèi)隱約傳來的碰杯聲。手機屏幕在包里瘋狂震動。我點開家庭群的新消息提醒,
一張照片跳了出來——燈光璀璨的堂屋里,鋪著大紅桌布的圓桌擺得滿滿當當,
雞鴨魚肉鮮亮得刺眼。照片中央,老爸笑得滿面紅光,正舉杯跟小龍碰杯,我媽則側(cè)著身,
夾了一大塊油亮亮的紅燒蹄髈,堆在小龍面前的碗里,堆得像一座冒著熱氣的小山,
碗都快裝不下。小龍舉著手機得意洋洋地自拍,桌上那瓶飛天茅臺的紅色商標尤其顯眼。
配的文字是簡小龍寫的:“家的味道!爸媽辛苦!龍年大吉!小龍敬酒!
”那條信息像一把小刀子,精準地扎在心尖某個角落。冷風灌進鼻腔,帶著濃重的鐵銹味道。
那點燙意最終在寒風中徹底冷卻。酒店大堂璀璨卻冰冷的水晶燈光下,
前臺姑娘核對著身份證,公式化的聲音響起:“女士,標準大床房一晚,含早,
收款786元。”786?多么精確又具有嘲諷意味的數(shù)字。
我掏手機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停頓了半秒,隨即機械地掃碼付款。窗外,
不知哪戶人家點燃了新年的第一掛爆竹。噼噼啪啪,密集而遙遠,像心口那片凍住的荒原上,
被砸下了無數(shù)細小的冰雹。直到八年后,我提著那個磨損了邊角的舊行李箱,
重新站在金樾府小區(qū)嶄新的入戶大堂里。
光潔可鑒的米白色大理石地面映出天花板上奢華吊燈支離破碎的光影,
空氣里漂浮著昂貴的香氛氣息,一切都標示著這個高檔小區(qū)的身份。按下熟悉的樓層按鈕,
電梯緩緩上行,光潔的轎廂壁映出我的臉。八年風霜掠過,
那點兒殘留的、屬于“簡家女兒”的溫順期待,早已被那筆月供日復一日地沖刷干凈,
只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倦怠和平靜。鑰匙插入鎖孔,轉(zhuǎn)動。門應聲而開。
一股混合著濃郁香水、嶄新家具和某種刻意裝飾過的溫馨氣息撲面而來。
在我眼前鋪開——華麗的水晶吊燈、輕奢風格的茶幾、巨大的投屏電視……而正對著玄關(guān)的,
客廳最顯眼的那整面墻!原本我計劃掛一幅山水畫的地方,
此刻被一幅巨大的、幾乎占滿整面墻壁的婚紗照所取代。
照片里的女主角小鳥依人地靠在我弟簡小龍懷里,笑得甜蜜張揚。小龍穿著筆挺的白色禮服,
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隨意地揚著,嘴角咧開,滿是志得意滿。背景,
是金碧輝煌的海濱教堂——馬爾代夫。嗡——細微的耳鳴驟然響起。我的呼吸停了一瞬,
血液似乎在瞬間凝固,又被一股灼熱奔涌的力量撞得四處亂竄。行李箱的拉桿手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