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面具低語
第三日的清晨,馬東是在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中驚醒的。
他猛地從沙發(fā)上坐起來,心臟還在狂跳。昨晚的經(jīng)歷如同夢魘般纏繞著他,讓他幾乎無法入睡。他一夜沒睡安穩(wěn),精神萎靡,眼神里充滿了血絲和恐懼。
門外傳來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馬先生,您在家嗎?有您的快遞?!?/p>
快遞?這個時候?馬東皺起了眉頭。他昨天請了病假,按理說不會有人來找他。而且,這個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
他猶豫了一下,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向外看去。
門外站著一個穿著深藍色快遞制服的男人,身材中等,戴著帽子和口罩,看不清面容。他手中捧著一個不大不小的方形包裹,正是昨天他在網(wǎng)上購買的……那個二手面具?不對,昨天那個交易是匿名的,而且約在廢棄倉庫見面,怎么會是快遞送到家?
馬東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難道……這個快遞,和“十日終焉”游戲有關?
他屏住呼吸,沒有出聲。門外的快遞員似乎等得不耐煩了,又敲了幾下門。
“馬先生?您再不開門,我就要走了。您的快遞需要簽收?!?/p>
馬東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不知道門外的人是敵是友,但這個包裹,很可能關系到游戲的線索,甚至是他的性命。
他不能冒險讓這個包裹離開。
他定了定神,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些:“哦,我現(xiàn)在不方便開門。你放在門口吧,我會自己拿?!?/p>
門外的快遞員沉默了幾秒鐘,似乎有些猶豫。然后,他低聲說道:“好吧。但是……時間不多了,馬先生?!螒颉?,可不會等人。”
這句話,如同一個冰冷的警告,讓馬東的汗毛瞬間倒豎!
“游戲”?他果然知道!
馬東的心沉了下去??磥?,這個快遞員,絕對不是普通的快遞員。他很可能就是“十日終焉”游戲的參與者,甚至是……引導者,或者監(jiān)視者?
“你……你到底是誰?”馬東忍不住問道,聲音有些顫抖。
門外的快遞員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我只是個送信人。記住,面具是你唯一的伙伴,但也要小心,它會吞噬人心?!甋’的秘密,就在你眼前,卻又遠在天邊。時間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殘忍的敵人?!?/p>
說完,他不再多言,將那個包裹放在馬東的家門口,轉身快步離開了。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樓道的拐角處。
馬東在門后站了很久,直到確認外面徹底沒了動靜,才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門。
門口果然放著一個包裹,用牛皮紙包裹著,上面貼著一張打印的快遞單。收件人姓名是他的化名,地址是他租住的這個小區(qū)。寄件人信息,卻是空白的。
他拿起包裹,掂量了一下,分量不重。他撕開牛皮紙,露出了里面的東西——
不是面具。
而是一本……極其古老的,看起來像是從舊貨市場淘來的……戲劇臺詞手冊。
手冊的封面是深褐色的硬皮,邊角已經(jīng)磨損,書頁泛黃,散發(fā)著一股陳舊的紙張和油墨的味道。封面上沒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個手繪的圖案——一個簡筆畫的舞臺,幕布拉開,中間站著一個戴著面具的人影。
馬東的心跳再次加速。這本看似普通的舊書,難道就是第二日的“遺失的臺詞”?那個以“S”開頭的單詞,就在里面?
他迫不及待地翻開了手冊。
里面的字跡是用鋼筆書寫的,字跡娟秀工整,但內(nèi)容卻有些奇怪。這似乎并不是一本完整的劇本,而是一些零散的片段記錄,更像是一個……演員的私人筆記?
【X年X月X日,晴。排練《**商人》第三幕。夏洛克的臺詞總是無法到位,過于強調(diào)貪婪,而忽略了其內(nèi)心的矛盾與掙扎。導演批評我,說我的表演充滿了“匠氣”,缺少“靈魂”。哼,靈魂?又有誰真正懂得靈魂為何物?】
【X年X月X日,陰。今天在劇院后臺,看到了一個奇怪的人。穿著一身古老的戲服,臉上戴著面具,看不清容貌。他似乎在看著我排練,但我一轉頭,他就不見了。是幻覺嗎?還是劇院里又來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老劇院就是這點不好,總流傳著些神神叨叨的傳說。】
【X年X月X日,雨。演出《麥克白》。今晚的狀態(tài)很不好,上臺前總是看到一些不該存在的東西。鏡子里的影像,舞臺角落的黑影……我甚至在臺詞里,聽到了一些不屬于我的聲音……“欲望是毒藥,權力是迷藥……”這真的是莎士比亞的臺詞嗎?還是……別的什么?】
【X年X月X日,?(日期模糊不清)。他們來了。那些戴著面具的人。他們說,他們才是真正的“演員”,而我,只是一個……替代品。面具……面具才是力量的源泉。只有戴上它,才能掌控一切,才能……成為“神”。我拒絕了。我怎么能……背叛自己的藝術?】
【X年X月X日,?(日期模糊不清)。他們威脅我。他們說,如果我不交出“它”,就將我永遠困在……鏡子的世界里。我害怕了。面具……那本該屬于我的面具……我把它藏了起來。藏在一個……只有“真神”才能找到的地方。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X年X月X日,?(日期模糊不清,字跡潦草混亂)。不!不是這樣的!面具……它變了!它不再是我的工具,它控制了我!我看到……我看到無數(shù)個自己,在鏡子前表演,永遠無法停止……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筆記到這里,戛然而止。最后幾頁,只剩下一些瘋狂的涂鴉,是一些扭曲的面孔和破碎的鏡子圖案。
馬東合上手冊,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這本筆記的主人,似乎也是一個演員,而且,似乎和紅星大劇院有著某種聯(lián)系。筆記里提到了面具,提到了“鏡子的世界”,提到了“真神”……這與他在游戲中經(jīng)歷的種種,隱隱有所呼應。
特別是最后幾段,筆記的主人顯然陷入了巨大的恐懼和瘋狂。那個面具,不僅沒有給他帶來力量,反而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們是誰?那些戴著面具的人?”馬東喃喃自語。難道是……游戲的設計者?或者是某種更古老,更邪惡的存在?
“藏在一個只有‘真神’才能找到的地方……” 筆記的主人把面具藏起來了?藏在哪里?
馬東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手中的面具上。這個面具,難道就是……筆記主人提到的那個面具?那個被藏起來的面具?
可是,筆記里說,面具被藏起來了,而且需要“真神”才能找到。可他,一個普通的馬東,昨天卻輕易地從一個二手賣家那里得到了它。這又是怎么回事?
還有筆記里提到的“S”。他翻遍了整本手冊,希望能找到以“S”開頭的,與“遺失的臺詞”相關的單詞。
他看到了“Shakespeare”(莎士比亞),“Stage”(舞臺),“Sin”(罪孽),“Shadow”(陰影),“Specter”(幽靈),“Madness”(瘋狂)……
這些單詞,似乎都與筆記的內(nèi)容有關,但哪一個才是那個關鍵的,“遺失的臺詞”?
他仔細回想著昨天在紅星大劇院舞臺聚光燈下看到的那段文字:“……唯有在聚光燈下,勇氣者方能窺見那唯一的,遺失的……”
“遺失的”后面,那個以“S”開頭的單詞。
難道……是“Secret”(秘密)?舞臺中央地板上刻著的“VERITAS”(真實)旁邊,那個模糊的單詞,會不會是“SECRET”?
這個猜測似乎有些道理?!罢鎸嵉拿孛堋??聽起來像是一個合理的謎題答案。
但是,筆記里并沒有提到“SECRET”這個詞。
他再次翻開手冊,一頁一頁地仔細尋找。他甚至開始懷疑,那個“S”開頭的單詞,會不會并不是一個完整的單詞,而是一個……縮寫?或者,是某個單詞的一部分?
他的目光掃過筆記中那些瘋狂的涂鴉,那些扭曲的面孔和破碎的鏡子。忽然,他的視線停留在一頁的角落里。
那一頁,是筆記主人記錄自己排練《**商人》心路歷程的那一頁。在鋼筆字跡的下方,靠近頁腳的地方,似乎有一些……用指甲劃出來的,極其潦草的痕跡。
馬東湊近了仔細看。那些痕跡很淺,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他用手指輕輕摩挲著紙張,感覺那里似乎有些凹凸不平。
他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刮開那層薄薄的紙漿,露出了下面被劃掉的內(nèi)容。
那是一個極其細小的,幾乎難以辨認的字母。
但是,馬東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是一個——“S”。
而在那個“S”的旁邊,還有一個更加細小的,幾乎與紙張纖維融為一體的字母——“H”。
SH……?
他心中一動,繼續(xù)仔細查找。在接下來的幾頁里,他都發(fā)現(xiàn)了類似的,被刻意隱藏起來的字母痕跡。
一頁上,一個“E”隱藏在墨水的污漬中。
另一頁,一個“A”隱藏在一個單詞的筆畫連接處。
再下一頁,一個“R”隱藏在一個簽名簽名的草寫體里。
最后,在筆記的最后一頁,那些瘋狂涂鴉的縫隙中,他找到了最后一個字母——“T”。
S……H……E……A……R……T……
當馬東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將它們拼湊起來時,他的呼吸瞬間停止了。
SH EART?不,順序不對。
他重新排列了一下順序。
S……H……A……R……E……T?
也不對。
等等……他剛才找到的字母順序是:S(頁腳),H(《**商人》頁),E(墨水污漬頁),A(簽名頁),R(瘋狂涂鴉頁),T(最后一頁)。
S-H-E-A-R-T?
HEART?心?
不對,順序完全亂了。
馬東皺著眉頭,將這幾個字母寫在紙上,反復排列組合。
S, H, E, A, R, T.
可能的組合有很多種。HEARTS(心,復數(shù))?THARES(古英語,不存在)?SHARET(無意義)?
都不是。
難道……他找錯地方了?
他再次仔細檢查那本臺詞手冊,希望能找到更多隱藏的字母。
他翻到扉頁,那是一個空白的深褐色硬皮封面。他用手指敲了敲,感覺……似乎有些不對勁。封面比一般的書要厚實一些。
他用力按了按封面的中心位置,感覺里面似乎是空的。
他找來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沿著封面的邊緣撬動。果然,封面的硬皮之下,似乎還有一層夾層!
他心中一喜,用盡全力,將那層薄薄的夾層撬開,抽了出來。
夾層里,沒有紙條,也沒有鑰匙。
只有一面小小的,古老的黃銅鏡子。
鏡子只有巴掌大小,邊緣雕刻著繁復的花紋,背面是一個簡單的支撐架。鏡面雖然有些氧化發(fā)烏,但依然能模糊地映照出人影。
這面小鏡子,是做什么用的?
他拿起鏡子,對著燈光看了看。鏡面模糊,只能看到一個扭曲的自己。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將鏡子對準了桌上攤開的那本臺詞手冊。
然后,他輕輕地轉動鏡子,調(diào)整角度,試圖從鏡面中,看到手冊文字的反射。
由于鏡子是曲面的,反射出來的文字會發(fā)生變形。但馬東沒有放棄,他耐心地調(diào)整著角度和距離。
終于,當他將鏡子以一個特定的角度,對準筆記主人記錄《**商人》排練心得的那一頁時,鏡面反射出來的文字,發(fā)生了一種奇妙的變化!
那些原本工整的鋼筆字,在鏡子的反射下,扭曲、重組,竟然……拼成了一個新的單詞!
一個以“S”開頭的單詞!
“SHAME”!
羞恥!愧疚!
馬東的瞳孔猛地收縮!
SHAME!這個詞,完美地契合了筆記主人最后那段瘋狂文字中流露出的情緒!他因為無法掌控面具的力量而感到羞恥和愧疚!
難道……這個“SHAME”,就是那個“遺失的臺詞”?
可是,為什么需要通過這面小鏡子才能看到?
他拿起那面小鏡子,又看了看手冊上的文字。只有在特定的角度和光線下,通過這面鏡子的反射,才能看到隱藏的“SHAME”。
這簡直是……魔法!
他感覺自己的大腦飛速運轉。紅星大劇院聚光燈下的線索,指向了“VERITAS”(真實)和隱藏的“SHAME”(羞恥)。而那本臺詞手冊,則揭示了“SHAME”這個詞的獲取方式——需要借助這面能夠扭曲光線的魔法鏡子。
這一切,都指向了一個可能:那個以“S”開頭的“遺失的臺詞”,就是“SHAME”!
可是,這只是第二日的任務嗎?找到這個詞,然后呢?游戲會如何評判?
他看了一眼時間,上午十點。距離“十個小時”的期限,只剩下不到兩個小時了。
他必須盡快弄清楚,完成“SHAME”這個線索后,下一步該做什么。
他拿起面具,又拿起那面魔法鏡子,還有那本臺詞手冊。
面具……鏡子……手冊……
這三樣東西,似乎都與那個瘋狂的筆記主人有關。難道……這個游戲的真正目標,就是要找到這個筆記主人留下的東西,或者……揭開他的秘密?
他想起了筆記最后那幾句瘋狂的話:“他們來了。那些戴著面具的人。他們說,他們才是真正的‘演員’,而我,只是一個……替代品。面具……那本該屬于我的面具……”
這個筆記主人,似乎原本擁有那個面具,但后來被“他們”奪走了,或者……被他自己藏了起來?而他留下的這些線索,包括那個“SHAME”,是否與“他們”有關?
馬東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越來越復雜的謎團之中。這個“十日終焉”游戲,牽扯到的可能不僅僅是他一個人。
就在這時,他手中的面具,再次微微發(fā)熱。
額頭上的眼睛符號,亮起了一道微弱的紅光,緩緩地轉向了窗外。
馬東心中一凜,立刻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向外望去。
只見樓下,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幾個穿著深藍色快遞制服的人。他們分散在不同的位置,看似隨意地站著,但他們的目光,無一例外,都鎖定在他所在的這棟居民樓!
其中一個,正是昨天那個送面具(或者說,快遞)的快遞員!
他們……在監(jiān)視他?
馬東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這個游戲,果然是有組織,有預謀的!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監(jiān)視之下!
他立刻想到了那本臺詞手冊最后幾頁的涂鴉:“他們威脅我……”
難道這個筆記主人,就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什么秘密,或者試圖反抗,才被那些“戴著面具的人”逼瘋,甚至……囚禁或者殺害的?
而現(xiàn)在,輪到他了。
“時間不多了,馬先生?!螒颉?,可不會等人?!?快遞員那冰冷的聲音,仿佛又在耳邊響起。
馬東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他知道,自己必須立刻做出決定。
是繼續(xù)留在這里,等待那些人找上門來?還是……利用現(xiàn)有的線索,主動出擊?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面具,那冰冷滑膩的觸感,仿佛在誘惑著他。
他又看了一眼那本臺詞手冊,和那面神奇的魔法鏡子。
或許……線索并不止于此。
“SHAME”……羞恥……愧疚……
這僅僅是答案嗎?還是……一把鑰匙?
他想起了那個廢棄的地下鏡子迷宮,想起了那個沒有臉的“戲服人影”,想起了那個滾燙的面具和額頭上的紅光。
那個“S”開頭的單詞,真的是“SHAME”嗎?還是說,那只是另一個……陷阱?
他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混亂。時間緊迫,他不能再猶豫了。
最終,他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要去找那個“他們”!他要弄清楚,這個“十日終焉”游戲,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知道,自己這個“演員”,最終的命運是什么!
他要利用手中的面具,這面鏡子,還有那本手冊,去尋找……那個隱藏在幕布之后的,真正的“舞臺”!
他看了一眼樓下那些若隱若現(xiàn)的藍色身影,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么,但他知道,他不能再坐以待斃。
第三日的太陽,懸在空中,散發(fā)著熾熱的光芒,卻無法驅散馬東心中的寒意。他,一個自認平凡的都市小人物,在這場荒誕的“十日終焉”游戲中,似乎已經(jīng)沒有退路,只能選擇……直面那未知的,充滿危險的“終焉”。
他深吸一口氣,將面具戴在了臉上。
冰冷的觸感瞬間包裹了他的臉頰,額頭上的眼睛符號,仿佛活了過來,透過面具的縫隙,冷冷地注視著這個世界。
馬東,這個普通的名字,這個普通的靈魂,似乎在這一刻,開始發(fā)生某種……奇妙的蛻變。
他,還是那個不是戲神的馬東嗎?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戴上面具的他,和摘下面具的他,或許……已經(jīng)不再是同一個人了。
他推開門,走了出去,迎向了樓下那些冰冷的,充滿惡意的目光。
第三日的“演出”,注定不會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