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路疾馳,單棱的心也跟著一路下沉。
賭約的時間已經(jīng)到了。
他現(xiàn)在就算長了三頭六臂,也變不出一個日本間諜來。
可他為什么一點都不慌?
單棱想不通,這種篤定,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
車子沒有開往城西。
而是在宏興大酒店門口,停了下來。
單棱徹底懵了。
“先生,我們……不走了?”
“到地方了?!?/p>
林風下了車,徑直走進酒店大堂。
單棱僵在原地,腦子里嗡嗡作響。
他花了半個小時,把自己從酒店帶出來,然后又帶回了酒店?
這人有病吧!
這算什么好戲?耍猴戲嗎?
單棱咬著牙,跟了進去。
林風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走到了酒店的后勤通道。
一個服務(wù)生打扮的年輕人早已等在那里,手里拿著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制服。
“風哥?!?/p>
“嗯?!?/p>
林風脫下外套,三下五除二就換上了服務(wù)生的衣服。
他把一柄小巧的,只有巴掌大小的匕首別在了腰后,被衣服完美地遮蓋住。
“508房,荒木淮吩咐,需要打掃?!绷诛L對著鏡子,壓了壓帽檐,聲音變得沙啞,還帶上了一點本地口音。
他連聲音都變了。
單棱站在他身后,渾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508房。
就在她和林風房間的斜對面。
她這三天,就睡在一條準備隨時咬人的毒蛇旁邊。
她竟然毫無察覺。
林風推著一輛清潔車,走向了508房。
單棱想跟上去,卻被那個年輕人攔住了。
“風哥吩咐了,您在這兒等著就好?!?/p>
咚咚咚。
林風敲響了508的房門。
“誰?”里面?zhèn)鱽砭璧膯栐挕?/p>
“客房服務(wù),打掃衛(wèi)生。”林風用那種沙啞的口音回答。
門開了一道縫,一個精悍的男人探出頭來。
他上下打量著林風,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清潔車。
“荒木先生沒叫客房服務(wù)?!?/p>
“是荒木先生剛剛在前臺吩咐的,說房間煙味太重,讓換下空氣?!绷诛L的回答滴水不漏。
男人想了想,荒木先生的確是個老煙槍。
他拉開了房門。
就在他側(cè)身讓開通道的那個剎那。
林風動了。
他的手腕一翻,那柄藏在腰后的匕首,如同毒蛇的信子,無聲無息地劃過了男人的脖頸。
血霧噴出。
男人捂著喉嚨,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身體就軟了下去。
林風扶住他,把他輕輕靠在墻邊,整個過程沒有發(fā)出一絲多余的聲響。
房間里還有三個人。
一個守在窗邊,一個坐在沙發(fā)上擦槍,還有一個在里間的門口。
他們的注意力,都被門口開門的動靜吸引。
林風推著清潔車,走了進去。
擦槍的那個男人皺了皺眉,正要開口呵斥。
一道銀光,從清潔車的毛巾下面飛出。
噗嗤。
飛刀精準地釘進了男人的眉心。
他手里的槍,掉在了地毯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窗邊的守衛(wèi)反應(yīng)最快,他轉(zhuǎn)身就要拔槍。
可林風的速度比他更快。
他整個人,跨越了數(shù)米的距離,手肘狠狠撞在對方的太陽穴上。
咔嚓。
頸骨斷裂的脆響。
只剩下里間門口最后一個人。
他已經(jīng)被這兔起鶻落的變故嚇傻了,張著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林風沒有給他機會。
他順手抄起沙發(fā)上的一個煙灰缸,掄圓了胳膊,砸了過去。
砰。
正中面門。
從開門,到結(jié)束。
不到三十秒。
四個人,四個訓(xùn)練有素的日本特務(wù),變成了四具尸體。
房間里彌漫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林風走到里間的門口,擰開了門把手。
一個年輕的女孩被綁在椅子上,嘴里塞著布團,正驚恐地看著他。
陳夏。
陳汕的妹妹。
林風走過去,解開了她身上的繩子。
門外,單棱聽著里面突然安靜下來,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再也忍不住,推開了那扇虛掩的房門。
然后,她看到滿地的尸體,刺鼻的血腥氣。
林風站在房間中央,正在用一塊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上的血跡。
他聽見開門聲,回過頭。
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她自詡也是見過血的,可從未見過如此高效,如此干凈利落的殺戮。
“你……”
她的喉嚨發(fā)干,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腦子里,那套窮苦女工的劇本,那套梨花帶雨的說辭,被眼前這一幕,撕得粉碎。
她緩緩直起身子。
縮著的肩膀打開了,怯懦的姿態(tài)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常年訓(xùn)練形成的,一種帶著危險氣息的窈窕。
她的聲音,也不再是沙啞和怯懦,而是恢復(fù)了原本的清亮,甚至帶上了一絲勾人的嫵媚。
“林組長,好手段。”
她索性不裝了。
再裝下去,就是侮辱她自己的智商了。
“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她很好奇,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林風把染血的手帕,扔進了垃圾桶。
“從你出現(xiàn)在酒店門口的第一秒?!?/p>
單棱的身體晃了一下。
“一個真正的逃難女工,身上不會有洗不掉的淡淡清香,那是上好的檀香皂才有的味道。”
“你的手,虎口有繭,指節(jié)突出,那是握槍的手,不是做工的手?!?/p>
“我?guī)闳コ燥垼沭I了一天,卻吃得狼吞虎咽,沒有一滴湯汁灑在身上?!?/p>
“最重要的一點?!?/p>
林風走到她面前。
“我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偶然?!?/p>
“一個走投無路的女工,恰好出現(xiàn)在我的酒店門口,又恰好有一身骨氣,又恰好有個親戚要把她賣給袍哥,最后又恰好賴上了我?!?/p>
“你覺得,我會信嗎?”
單棱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她引以為傲的偽裝,被人剝得干干凈凈,就像一個在大人面前玩弄小把戲被當場戳穿的孩子。
原來,從頭到尾,自己才是那個小丑。
她還以為自己把林風玩弄于股掌之間,拖延了他的時間。
搞了半天,是人家在陪她演戲,順便把她當成了障眼法。
殺人,還要誅心。
林風不再理會她,他走到電話旁,撥了一個號碼。
“人已救出,508房,派人處理干凈,把陳小姐安全的送走?!?/p>
掛掉電話,他對單棱說。
“遲鐵成讓你來拖住我,好讓他有時間去抓那些小魚小蝦?!?/p>
“現(xiàn)在,輪到我了?!?/p>
“走吧,我親愛的‘丫鬟’。”
“帶你去看真正的好戲?!?/p>
“那條叫荒木淮的大魚,該收網(wǎ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