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前夜,聽雨軒的小廚房燈火通明。云知微親手和面、蒸制。她將柳貴妃送來的“毒蜜”只用了一點點在最外層幾塊糕點的裝飾上,其余大部分糕點,用的是玲瓏“求來”的普通蜂蜜和茯苓粉。而在蒸制毒蜜外層糕點時,她“不小心”將一點混入了普通蜂蜜的糕糊,滴落在柳貴妃宮中裝蜂蜜的罐子內(nèi)壁邊緣,一個極其隱蔽的位置。同時,她讓小順子將沾有毒蜜的銀針,用特殊的油紙小心包裹好,藏在一個只有他們知道的地方。
壽宴當日,九珍茯苓糕呈上。太后嘗了一塊(非毒蜜外層),贊了幾句清爽可口。柳貴妃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隨即又浮起冷笑——只要太后之后繼續(xù)吃,或者被引動毒性……她有的是后手。
然而,宴席過半,太后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和惡心!場面瞬間大亂!太醫(yī)匆匆趕來,診脈后面色凝重:“太后娘娘脈象虛浮紊亂,似有中毒之兆!”
“中毒?!” 皇帝蕭徹震怒,目光如利劍掃視全場,“查!給朕徹查!”
柳貴妃心中狂喜,面上卻做出驚駭狀,立刻指向云知微:“皇上!定是那云才人!她負責的糕點!她定是懷恨在心,意圖謀害太后!”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跪倒在地的云知微身上。
云知微臉色蒼白,卻無半分慌亂。她重重叩首,聲音清晰而悲切:“皇上明鑒!太后娘娘慈愛,臣妾感恩戴德,豈敢有半分不敬!這糕點,臣妾確實親手所做,所用材料,皆由柳貴妃娘娘宮中提供。臣妾惶恐,為求穩(wěn)妥,制作時特意請了儲秀宮掌事嬤嬤王嬤嬤在旁指點監(jiān)督,每一步都謹小慎微!王嬤嬤可為臣妾作證!” 她早就料到會有此一劫,提前以“學習宮規(guī)”為名,請了以嚴厲刻板著稱的王嬤嬤旁觀制作過程(主要是普通糕點部分),王嬤嬤雖不喜她,但為人剛直,必會如實陳述。
王嬤嬤被傳喚,證實云知微制作過程確實規(guī)矩,所用主要材料(普通部分)也并無異樣。
“那毒從何來?” 蕭徹冷聲問。
云知微抬起頭,眼中含淚,卻帶著一絲孤注一擲的決然:“皇上!臣妾懇請徹查剩余食材,特別是那罐柳貴妃娘娘宮中送來的‘百花蜜’!臣妾制作時,曾因緊張不慎灑落少許糕糊在蜜罐內(nèi)壁,若蜜中有毒,那糕糊必也沾染!請皇上命太醫(yī)檢驗那罐蜜,以及罐內(nèi)壁上臣妾不慎沾染的糕糊!”
此言一出,柳貴妃臉色驟變!她沒想到云知微心思如此縝密,竟留下這樣的后手!
皇帝立刻下令。太醫(yī)仔細檢驗那罐百花蜜,果然在罐內(nèi)壁隱蔽處刮下一點微濕的糕糊殘跡,檢驗結(jié)果——劇毒“幽曇”!與太后癥狀吻合!而那罐蜜的出處,正是柳貴妃的小庫房!
鐵證如山!
“柳如嫣!” 蕭徹勃然大怒,龍顏震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謀害太后,構(gòu)陷妃嬪!”
柳貴妃如遭雷擊,癱軟在地,面無人色,語無倫次:“不…不是臣妾…是她…是她陷害臣妾!皇上明察?。 ?/p>
然而,證據(jù)鏈清晰,動機明確(嫉妒構(gòu)陷云知微),柳貴妃的辯解蒼白無力。蕭徹怒極:“柳氏心如蛇蝎,褫奪貴妃封號,降為庶人,打入冷宮!聽候發(fā)落!”
一場驚天危機,在云知微的冷靜布局和精準反擊下,被徹底化解。她不僅洗脫了冤屈,更一舉扳倒了后宮最大的敵人。皇帝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審視、驚異,以及一絲更深沉的、難以言喻的興味。這個云才人,遠比他想象的更有趣,也更危險。
云知微跪在冰冷的地上,感受著四面八方投射來的或敬畏、或忌憚、或探究的目光。她微微垂首,無人看見她嘴角那一抹轉(zhuǎn)瞬即逝的冰冷弧度。柳如嫣倒了,但真正的幕后黑手秦氏,還在宮外逍遙。而她手中那枚青玉簪,在方才情急之下緊握時,簪頭一處極其細微的凸起,似乎松動了一下……母親的遺物,究竟還藏著什么秘密?
冷宮的方向,傳來柳氏(曾經(jīng)的柳貴妃)凄厲不甘的詛咒,如同夜梟哀鳴,久久回蕩在森嚴的宮墻之內(nèi)。
柳貴妃(如今已是庶人柳氏)被打入冷宮的凄厲詛咒,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后宮激起的漣漪遠未平息。云知微的名字,一夜之間從默默無聞的七品才人,變成了風口浪尖的人物。敬畏、忌憚、嫉妒、探究……各種目光如影隨形。
皇帝蕭徹那道深沉難辨的目光,也并未從她身上移開。壽宴風波平息數(shù)日后,一道旨意降下聽雨軒:云才人明敏端慧,護駕有功(指保護太后安危),晉封為從五品婕妤,賜封號“敏”,移居“攬月閣”。
“敏”字封號,意味深長。既點明了她化解危機的機智,也隱含了帝王對她這份“機智”的審視與……警告?云知微叩首謝恩,心中清明如鏡。帝王的恩寵如同烈火烹油,既能照亮前路,也能頃刻間將她焚燒殆盡。
**嶄露頭角,初獲賞識**
搬入比聽雨軒寬敞明亮許多的攬月閣,云知微并未得意忘形。她深知,柳氏雖倒,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其家族在朝中盤根錯節(jié),宮中殘余勢力仍在暗處窺伺。而真正穩(wěn)固的根基,并非帝王的寵愛,而是來自更高處的認可——太后。
太后經(jīng)此一事,雖未明言,但對云知微的印象已大為改觀。這位歷經(jīng)三朝、閱盡滄桑的老人,最厭惡后宮傾軋,也最欣賞沉穩(wěn)智慧之人。壽宴后不久,太后召見幾位新晉妃嬪講解佛經(jīng)。云知微并未刻意表現(xiàn),只是提前做了功課,對幾部冷僻的佛典要義信手拈來,解釋得深入淺出,且言語間透著對佛法的真誠敬意,姿態(tài)謙和恭敬,毫無賣弄之態(tài)。
太后捻著佛珠,目光在云知微沉靜的眉眼間停留片刻,緩緩開口:“敏婕妤年紀輕輕,于佛理竟有如此見地,心性倒是難得?!?這是太后第一次公開表示贊許。
機會隨之而來。因柳氏之事,宮中司制局人心浮動,一批準備送往皇家寺廟供奉的經(jīng)幡繡品出了差錯,工期緊迫。太后隨口問及何人可暫管。云知微在旁,并未毛遂自薦,只就事論事,條理清晰地分析了幾處關鍵環(huán)節(jié)的疏漏和補救之法。太后聞言,深深看了她一眼:“既如此,此事便由敏婕妤暫代監(jiān)管,務必在佛誕日前完成?!?/p>
這并非高位,卻是一個重要的信號和鍛煉機會。云知微領命,立刻投入其中。她知人善任,將玲瓏的細致和小順子的機敏發(fā)揮到極致,親自核對圖樣、檢查針線、督促工期,恩威并施,很快理順了混亂的局面。最終,經(jīng)幡如期完工,繡工精美,無可挑剔。太后撫摸著光滑的緞面,微微頷首,對云知微的務實和能力又添幾分認可。
**帝心微瀾,恩寵初降**
帝王蕭徹的目光,也始終未曾遠離。他欣賞她的美貌,更探究她謎團般的心智。一日午后,他處理完朝政,信步至御花園散心,遠遠便見臨水亭中,一素衣女子正憑欄而立,手執(zhí)書卷,神情專注。微風拂過,吹起她幾縷青絲,陽光在她如玉的側(cè)臉上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宛如畫中仙。
蕭徹屏退左右,悄然走近。亭中石桌上,攤開的并非尋常女兒家的詩詞歌賦,而是一卷《九章算術》,旁邊還放著幾張寫滿演算過程的素箋。
“敏婕妤好興致?!?蕭徹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
云知微似被驚動,回身見是皇帝,眼中掠過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隨即斂衽行禮:“臣妾參見皇上。閑來無事,隨意翻看,讓皇上見笑了?!?/p>
蕭徹拿起她演算的素箋,上面字跡清秀,邏輯縝密,竟是在推演一道頗為復雜的田畝賦稅計算題?!芭??朕倒不知,愛妃對算學也有涉獵?” 他饒有興致地問。
云知微垂眸,聲音平靜:“臣妾幼時隨母親略識幾個字,母親常說,算學乃經(jīng)世致用之學,女子雖困于內(nèi)宅,多懂一分,也能明些事理,少受人欺?!?她將“受人欺”三字說得極輕,卻像羽毛般拂過蕭徹的心尖。他想起暗衛(wèi)查到的關于她在太傅府的經(jīng)歷,眼神微暗。
“那你算得如何?” 蕭徹順勢坐下。
云知微便指著題目,將自己的思路清晰道來,不卑不亢,條理分明,甚至指出了原題解法中一處不易察覺的疏漏。她侃侃而談時,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那份沉靜自信的風采,與后宮那些只知爭寵獻媚的女子截然不同。
蕭徹聽著,眼神從探究漸漸轉(zhuǎn)為欣賞。他喜歡聰明人,尤其喜歡既聰明又懂得藏鋒的人。眼前的女子,美貌與智慧并存,如同一塊未經(jīng)雕琢的璞玉,越是接觸,越覺光華內(nèi)蘊。
當晚,敬事房的牌子翻到了“敏婕妤”。攬月閣迎來了第一次圣駕臨幸。紅燭搖曳,帳暖春深。云知微深知帝王心思難測,恩寵更是浮云。她既未刻意逢迎,也未故作清高,只是以最真實的、帶著一絲清冷疏離的姿態(tài)承恩,卻在細微處流露出恰到好處的羞怯與溫順,如同冰雪初融,更添撩人風致。
蕭徹擁著懷中溫香軟玉,感受著她不同于常人的氣息,心中那點探究的火焰,悄然摻雜了些許男人對美麗與神秘本能的征服欲和占有欲。翌日清晨,圣旨再臨:敏婕妤侍奉有功,晉封正五品嬪位,賜號不變。
云知微,成了云敏嬪。短短數(shù)月,從才人到嬪位,如同坐了青云梯。恩寵初臨,光華初綻。
**雷霆反擊,直指家族**
宮中的步步高升,并未讓云知微忘卻深埋心底的血仇。柳氏的倒臺,只是第一步?,F(xiàn)在,她有了初步的地位和帝王的幾分關注,是時候向?qū)m外那只毒手——嫡母秦氏,揮出復仇的利劍!
她的反擊,精準而致命,如同最高明的弈者,落子無聲卻招招見血。
**第一計:拔除眼線,反戈一擊。**
云知微早已鎖定秦氏安插在宮中的眼線——一個在御膳房負責采買的低階太監(jiān)小鄧子。她并未直接處置,而是授意玲瓏和小順子,故意讓小鄧子“偷聽”到一則“機密”:敏嬪娘娘因柳氏之事心有余悸,懷疑是家族中有人與柳氏勾結(jié)欲害她,已秘密請求皇上徹查云府!并提到秦氏曾挪用過一筆數(shù)目不小的公中款項貼補娘家兄弟。
小鄧子如獲至寶,立刻將消息傳回太傅府。秦氏接到消息,大驚失色!挪用公中款項之事隱秘,若被老爺知道……她本就因柳氏倒臺而惶惶不安,此刻更是亂了方寸。為了自保,她竟鋌而走險,連夜命心腹去填補虧空,并試圖銷毀賬冊證據(jù)。
這一切,都被云知微通過辛嬤嬤在宮外的故交(一位曾受云知微生母恩惠、如今在云府頗有資歷的老賬房)暗中盯住。就在秦氏的心腹偷偷摸摸處理賬冊時,被“恰好”路過的云崇山撞個正著!
人贓并獲!云崇山震怒!他雖不喜秦氏跋扈,但一直以為她只是在內(nèi)宅折騰,萬沒想到她竟敢動公中款項,數(shù)額還不?。∵@若傳出去,他這太傅的清譽、官聲將毀于一旦!盛怒之下,云崇山當場奪了秦氏的管家對牌,將其禁足佛堂“靜心思過”,并嚴令徹查虧空。
**第二計:母憑女貴,正位靈牌。**
宮中,云知微在給太后請安時,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幾分憂思。太后關切詢問,她便紅著眼眶,聲音哽咽:“臣妾蒙太后、皇上隆恩,得以晉封。只是……只是每每想起生母早逝,孤魂漂泊,靈位至今仍在府中偏僻角落,未能享家族香火……臣妾身為人女,實在心中難安,夜不能寐……” 她姿態(tài)哀婉,孝心拳拳,令人動容。
太后本就對云知微印象頗佳,又經(jīng)歷柳氏之事,對后妃孝道更為看重。聞言嘆息:“可憐的孩子,一片純孝之心。這并非難事?!?太后轉(zhuǎn)頭便對皇帝提及此事。
皇帝蕭徹正對云知微的新鮮感和掌控欲最盛之時,又見她如此“重情重義”,自然樂得成全,當即下旨:“云府侍妾林氏(云知微生母),溫良淑慧,誕育皇嬪有功。著追封為五品宜人,靈位移入云氏宗祠正位,四時享祭,不得有誤。欽此?!?/p>
這道圣旨如同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剛剛被禁足的秦氏臉上!她苦心經(jīng)營多年,打壓那個卑賤的侍妾,如今那賤人不僅追封誥命,靈位還要與她這個正室夫人平起平坐,甚至可能更受香火?這簡直是奇恥大辱!秦氏在佛堂氣得砸了念珠,幾欲吐血。
**第三計:借刀殺人,毀其倚仗。**
秦氏最大的倚仗,除了正室身份,便是她那個被寄予厚望、一心想攀附高門的嫡女云如月。云如月因云知微入宮后扶搖直上,嫉妒得發(fā)狂,在宮外早已口出怨言。云知微只需稍稍推波助瀾。
她通過小順子在宮外藥鋪的隱秘渠道,將一種能使人情緒亢奮、口不擇言的香料,輾轉(zhuǎn)送到了云如月最信任的丫鬟手中,并暗示此物能“吸引貴人注意”。云如月急于在京城貴女圈挽回顏面,在一次重要的賞花宴上,偷偷用了這香。
結(jié)果可想而知。宴席上,云如月先是莫名亢奮,高談闊論,言語間對幾位身份尊貴的宗室女頗有微詞。隨后藥力發(fā)作,又因旁人一句“敏嬪娘娘如今在宮中可是風頭無兩”的刺激,竟當眾失態(tài),尖聲叫嚷:“云知微那個賤婢!不過是運氣好!靠著狐媚手段爬上去的!她娘就是個下賤胚子,她也……”
污言穢語,不堪入耳!滿座嘩然!云如月“驕縱跋扈”、“口出穢言”、“詆毀宮嬪”的惡名瞬間傳遍京城。原本幾家有意結(jié)親的高門,立刻斷了念想。云如月名聲盡毀,婚事徹底無望。秦氏聞訊,在佛堂里直接氣暈了過去,醒來后如同老了十歲,唯一的指望也破滅了。
**風華初綻,前路未卜**
云知微站在攬月閣新修葺的觀景高臺上,身上穿著象征嬪位份例的、用上好云錦制成的宮裝,裙袂在微風中輕揚。夕陽的余暉為她周身鍍上一層金邊,更顯得她身姿窈窕,容顏絕世。她俯瞰著下方層疊的宮闕,眼神沉靜無波。
下方庭院中,一群低位妃嬪正恭敬地等候召見。為首的,是曾經(jīng)依附柳氏、如今見風使舵的趙美人,她臉上堆著諂媚的笑,眼神卻掩不住驚懼。不遠處,柳貴妃(庶人柳氏)曾經(jīng)的宮殿飛霞殿,大門緊閉,一片死寂。
“娘娘,趙美人她們來了,說是一定要向您請安道賀?!?玲瓏輕聲稟報。
云知微唇角勾起一抹清淺卻銳利如刀鋒的笑意,那笑意并未達眼底:“讓她們候著吧?!?她需要盟友,但絕不是這些墻頭草。她要的是真正可用、可控之人。
臺階下,趙美人等人仰望著高臺上那道遺世獨立的身影,只覺得那光芒刺眼得令人心慌。曾經(jīng)的卑微庶女,如今已是她們需要仰望的存在。她甚至未曾開口,那份沉靜中透出的無形威壓,已讓她們脊背生寒。
云知微的目光掠過她們,投向更遠處宮墻之外。秦氏被禁足,云如月聲名狼藉,家族內(nèi)的反擊暫時被壓制。但宮內(nèi)的危機遠未解除。柳氏家族的勢力仍在,皇帝那深沉的目光背后是欣賞還是忌憚?太后雖有好感,但皇家情誼又能維系多久?還有那些隱藏在暗處、因她崛起而利益受損的敵人……
她攏了攏衣袖,指尖觸碰到袖中那枚溫潤的青玉簪。母親,您看到了嗎?女兒正在一步一步,拿回屬于我們的一切。這深宮之路,荊棘密布,但女兒的心,比這宮墻更冷,更硬。
夕陽沉入重重宮闕,暮色四合。云知微轉(zhuǎn)身,宮裝的裙擺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攬月閣的燈火次第亮起,照亮她走向內(nèi)殿的身影,孤高清冷,風華初綻,前路卻依舊籠罩在深沉的夜幕與未測的波瀾之中。她知道,真正的狂風暴雨,或許才剛剛開始醞釀。而手中那枚玉簪簪頭松動的細微凸起,仿佛也在無聲地催促著她,去揭開塵封已久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