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儀館特有的消毒水混合著陳年焚香的氣息，沉甸甸地壓在蘇默的鼻腔里。
窗外，城市的霓虹被冰冷的鐵窗切割成破碎的光斑，遠處隱約傳來救護車凄厲的嗚咽，像是這座城市永不愈合的傷口在呻吟。
他靠坐在接尸車冰冷的金屬車廂內壁，指尖無意識地在手機屏幕上劃過。
#殯葬小哥暴打黑心老板# 的詞條依舊在熱搜榜上掛著，熱度驚人。
視頻里，王虎在聚光燈下狂扇自己耳光、涕淚橫流地嘶吼著“我貪了工人的血汗錢”的畫面被反復播放。
而視頻的結尾，永遠定格在那個穿著深藍色殯儀館制服的模糊背影上——那是他消失在工廠混亂人群前的最后一瞥。
評論區(qū)徹底炸了鍋。
“臥槽！這是真·陰間使者？閻王爺派來的？”
“判官小哥！求聯(lián)系方式！我老板也欠我半年工資！”
“炒作吧？殯儀館的也玩直播審判？下一步是不是要帶貨骨灰盒了？”
“樓上懂個屁！王虎那畜生真被送去精神病院了！這哥們的鏈子絕對開過光！”
“只有我關心小哥的顏值嗎？背影殺我！求露臉直播！”
……
蘇默扯了扯嘴角，指尖停在一條最新跳出的私信上。沒有頭像，ID是一串亂碼，內容只有一行冰冷帶血的文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下一個死者是你?！鼗饡?/p>
他面無表情地關掉手機屏幕，幽暗的車廂內，只剩他自己平穩(wěn)的呼吸聲。
熵基金會？陰魂不散。
他低頭，攤開手掌。掌心皮膚下，一道極其黯淡、幾乎微不可查的暗紅色鏈狀紋路悄然浮現(xiàn)，又迅速隱沒。
這是收容“血薪鎖鏈”后留下的微弱印記，也是他此刻唯一能調動的力量。
“情緒收容系統(tǒng)……”蘇默在腦中默念。冰冷的機械音立刻響應：
【宿主：蘇默】
【當前判官點：50（新手任務獎勵）】
【已收容污染物：貪婪級-血薪鎖鏈（殘余能量微弱）】
【可解鎖基礎陰間科技：】
【1. 通幽VR眼鏡（體驗版）：短暫窺見情緒污染痕跡及低級靈體。消耗：10判官點】
【2. 孟婆記憶噴霧（一次性）：模糊指定目標短期記憶片段。消耗：10判官點】
【警告：污染物‘血薪鎖鏈’能量低于5%，即將進入休眠。請盡快補充判官點！】
體驗版？一次性？系統(tǒng)這奸商本質暴露無遺。蘇默毫不猶豫：“解鎖VR眼鏡。”
【判官點-10】
【物品發(fā)放中……】
掌心微光一閃，一副造型極其粗獷、鏡片厚重如啤酒瓶底、鏡框還帶著幾根裸露電線的玩意兒憑空出現(xiàn)。
與其說是高科技產品，不如說更像哪個地下作坊用廢舊電子元件七拼八湊出來的破爛。
“這玩意兒真的不會直接把我眼睛閃瞎？”蘇默嘀咕著，還是把它架在了鼻梁上。沉重的壓感讓他皺了皺眉。
視野瞬間切換。
原本只是略顯昏暗的車廂，驟然蒙上了一層灰敗、粘稠的濾鏡?？諝庵衅≈z絲縷縷、顏色各異的稀薄霧氣。
冰冷的車廂鐵皮上，覆蓋著一層油膩膩的暗黃色光暈，散發(fā)著一種陳年油垢混合著絕望的窒息感。
那是經年累月積攢下來的、屬于逝者和生者的負面情緒殘留。
“吱嘎——”
刺耳的剎車聲打斷了蘇默的觀察。接尸車停在燈火通明的市醫(yī)院后門，專用的遺體交接通道。
空氣里消毒水的味道濃得嗆人。兩個護工推著一具覆蓋著白布的擔架車出來，后面跟著一個哭得幾乎昏厥、被親友攙扶著的憔悴中年男人。
“小雨…我的小雨啊……”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在寂靜的通道里回蕩。
蘇默推開車門下車，準備履行接尸員的職責。
就在這時，VR眼鏡視野猛地一跳！
他清晰地看到，覆蓋遺體的白布之下，一股濃烈到幾乎凝成實質的、漆黑如墨的“霧氣”正瘋狂地翻涌著！
霧氣中，竟隱隱浮現(xiàn)出無數扭曲、尖銳、仿佛由最惡毒文字組成的——刺！密密麻麻，如同荊棘地獄！
【警告！檢測到高強度情緒污染物波動！】
【污染類型：語言暴力/絕望（等級評估中）】
【源頭鎖定：遺體‘林小雨’（生前遭受大規(guī)模網絡暴力）】
【污染具象化：語言毒刺（暫命名）】
【危險度：高！污染正在擴散，即將反噬現(xiàn)實！請盡快處理！】
“網絡暴力？”蘇默心頭一凜。透過VR眼鏡，他看到那股翻涌的黑霧毒刺，正絲絲縷縷地試圖刺穿白布，目標直指那個悲痛欲絕的父親！
就在這時，通道入口處傳來一陣囂張的喧嘩。
“就是這兒！堵住他！”
“媽的，一個拉尸體的，敢動我們虎哥？活膩了！”
五六個穿著緊身背心、紋龍畫虎的社會青年，手里拎著鋼管和棒球棍，氣勢洶洶地堵住了通道。
領頭的是個黃毛，脖子上的金鏈子粗得能拴狗，一臉戾氣地指著蘇默：“小子！就是你害得我們虎哥進了局子還瘋了？哥幾個今天給你松松骨，讓你知道馬王爺幾只眼！”
他們是王虎養(yǎng)的打手！顯然是來報復的！
“你們干什么！這里是醫(yī)院！”護工試圖阻攔。
“滾開！”黃毛一把推開護工，鋼管直指蘇默
“給老子打！往死里打！出事虎哥兜著！”
幾個混混獰笑著沖了上來，鋼管帶起呼呼的風聲。
蘇默站在原地，VR眼鏡后的目光冰冷地掃過這群人。
在他們的頭頂和身上，他看到了另一種“污穢”——暴躁、兇狠、欺軟怕硬的暗紅色油光，如同劣質的油漆，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氣息。
比起林小雨遺體上那恐怖的語言毒刺，這些只能算是……情緒垃圾。
“找死！”黃毛的鋼管當頭砸下！
蘇默甚至懶得躲避。
他微微側身，在鋼管擦著耳邊落空的剎那，右手閃電般探出，精準地抓住了黃毛握著鋼管的手腕。動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嗯？”黃毛只覺手腕像是被鐵鉗夾住，劇痛傳來，骨頭都在呻吟。
他驚愕地瞪大眼睛，對上蘇默鏡片后那雙毫無波瀾、卻深不見底的眼睛。一股寒氣猛地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
蘇默手指發(fā)力，黃毛殺豬般慘叫起來，鋼管“哐當”掉地。
他順勢一推一送，動作行云流水，黃毛整個人像個破麻袋一樣被甩了出去，狠狠撞在墻壁上，滑落下來，只剩哼哼的份。
其他混混都看傻了。這殯儀館的小子…身手這么邪門？
“一起上！”一個混混色厲內荏地吼了一聲，揮著棒球棍沖來。
蘇默腳步微錯，如同鬼魅般切入人群。
他的動作沒有絲毫花哨，只有最直接的關節(jié)技和寸勁爆發(fā)。每一次出手都伴隨著清晰的骨骼錯位聲和凄厲的慘叫。
“咔嚓！”（手腕脫臼）
“呃??！”（膝蓋反關節(jié)）
“噗通！”（面部著地）
不到十秒，五六個兇神惡煞的混混全躺在了地上，抱著傷處哀嚎翻滾，如同被扔進滾水里的蝦米。通道里只剩下痛苦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
那個悲痛的父親和護工們都看呆了，忘了哭泣，忘了恐懼。
蘇默走到癱軟在地的黃毛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VR眼鏡清晰地捕捉到黃毛身上那層兇戾的暗紅油光，此刻正因恐懼而劇烈波動、扭曲。
“回去告訴讓你來的人，”蘇默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冰冷質感，清晰地穿透了呻吟聲
“殯儀館24小時營業(yè)。想找我，隨時歡迎，骨灰盒管夠?；w的，翻蓋的，任選。推薦滑蓋，方便詐尸的時候透口氣?！?/p>
他彎腰，撿起黃毛掉在地上的最新款水果手機。屏幕還亮著，顯示在錄像界面，顯然剛才想錄下“教訓”他的過程。
蘇默看著鏡頭，嘴角勾起一絲沒有溫度的弧度。他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劃動幾下，似乎注冊了什么。
然后，他將手機屏幕翻轉，對準了地上橫七豎八的混混，以及通道里驚魂未定的護工和那位悲傷的父親。
“各位，”蘇默對著手機攝像頭開口，聲音清晰地回蕩在通道里
“這里是【陰間正義】直播間。開播首秀，處理一點小垃圾。順便……”
他的目光，透過VR眼鏡，越過混亂的現(xiàn)場，落在了那具覆蓋著白布、正散發(fā)出恐怖語言毒刺的擔架車上。
“接一單新‘業(yè)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