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樂園門口，蘇一不停擺弄著背包帶子。約定的九點已經(jīng)過了五分鐘，顧璽還沒出現(xiàn)。六月的陽光炙烤著地面，她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等很久了？"
清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蘇一轉(zhuǎn)身，呼吸為之一滯。顧璽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黑色休閑褲，頭發(fā)似乎剛洗過，在陽光下泛著柔軟的光澤。他手里拿著兩瓶冰鎮(zhèn)汽水，瓶身凝結(jié)的水珠不斷滑落。
"剛、剛到。"蘇一接過汽水，指尖碰到他冰涼的手指，"陸離他們呢？"
顧璽耳尖微紅："臨時有事，晚點來。"
這明顯是借口。蘇一偷偷瞄了眼顧璽繃緊的側(cè)臉，心跳加速——所以今天真的只有他們兩個人？
"先去玩什么？"顧璽轉(zhuǎn)移話題，目光掃過游樂園地圖。
"過山車！"蘇一指著遠處高聳的軌道，故意說道。
顧璽臉色一白："你確定？"
蘇一這才想起顧璽有輕微恐高。她正想改口，卻見顧璽已經(jīng)邁步向過山車走去，背影透著視死如歸的決絕。
"等等！"她小跑追上，"我開玩笑的，先去旋轉(zhuǎn)木馬吧。"
顧璽明顯松了口氣，嘴角微微上揚："隨你。"
旋轉(zhuǎn)木馬上，蘇一選了一匹白色駿馬，顧璽就站在她旁邊，單手扶著柱子。陽光透過頂棚的彩繪玻璃灑下來，在他臉上投下斑斕的光影。每當木馬轉(zhuǎn)到面向陽光的角度，顧璽就會微微瞇起眼，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小的陰影。
"看路。"經(jīng)過攝影師時，顧璽突然提醒。
蘇一下意識轉(zhuǎn)頭，正好被拍下一張照片——她微微睜大眼睛，顧璽側(cè)頭看她，陽光為他們鍍上一層金邊。
中午他們在主題餐廳吃飯，顧璽點了一份兒童套餐，只為拿到附贈的星星形狀的發(fā)卡。
"轉(zhuǎn)頭。"他說。
蘇一乖乖轉(zhuǎn)身，感受到顧璽的手指輕輕拂過她的發(fā)絲，小心翼翼地將發(fā)卡別在她鬢角。他的呼吸拂過耳畔，帶著薄荷糖的清涼氣息。
"好看嗎？"蘇一問，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度。
顧璽沒有回答，只是用手機拍了張照片遞給她看。屏幕上的女孩眼睛亮晶晶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粉色，星星發(fā)卡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下午三點，他們終于來到摩天輪下。這是新建的星空主題摩天輪，每個轎廂都裝飾成不同的星座。
"巨蟹座。"工作人員看了看他們的票，"很適合情侶呢。"
蘇一剛要解釋，顧璽已經(jīng)接過票，輕聲道謝。轎廂緩緩上升，城市的景色逐漸展開。蘇一趴在窗邊，興奮地指著遠處的學(xué)校："看！能看到我們教學(xué)樓！"
顧璽沒有看窗外，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蘇一身上。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為她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蘇一。"他突然開口，"我有話想對你說。"
轎廂突然劇烈晃動了一下，緊接著所有燈光都熄滅了。摩天輪停止運轉(zhuǎn)，他們被懸在了最高點。
"停電了？"蘇一緊張地抓住扶手。
黑暗中，顧璽的手覆上她的："別怕，應(yīng)急電源很快會啟動。"
但五分鐘過去了，摩天輪依然靜止不動。透過玻璃，能看到下面已經(jīng)聚集了工作人員和游客，有人拿著擴音器喊話，說維修需要半小時。
"看來我們被困在這兒了。"顧璽的聲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蘇一逐漸適應(yīng)了黑暗，能隱約看到顧璽的輪廓。密閉的空間里，他的氣息格外清晰——清爽的肥皂香混合著一絲顏料的味道。不知何時，他們的手還握在一起，顧璽的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
"你剛才...想說什么？"蘇一小聲問。
顧璽沉默了片刻，轎廂里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蘇一。"他終于開口，聲音有些啞，"如果...如果我們?nèi)チ瞬煌某鞘?.."
蘇一的心突然揪緊了。這是她最不愿想的話題。
"你會記得我嗎？"顧璽問得很輕，像是怕聽到答案。
"當然會！"蘇一急急地說，"我們可以視頻，可以..."
"我不想只是視頻。"顧璽打斷她，手指收緊，"我想每天見到你，想和你一起吃食堂難吃的飯，想聽你抱怨法語動詞變位..."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我很自私，是不是？"
蘇一的眼睛適應(yīng)了黑暗，現(xiàn)在能清楚看到顧璽的表情——他眉頭微蹙，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脆弱。
"不自私。"蘇一輕聲說，"因為...我也一樣。"
這句話像打開了某個開關(guān)。顧璽突然靠近，他們的額頭幾乎相抵。蘇一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能看到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蘇一。"顧璽念她的名字像在念一首詩，"我喜..."
轎廂突然震動了一下，燈光大亮，摩天輪重新開始運轉(zhuǎn)。兩人像受驚的鳥兒般迅速分開，但交握的手卻沒有松開。
回到地面時，工作人員連連道歉，給他們補發(fā)了快速通行證。顧璽道謝時聲音異常冷靜，只有蘇一知道他手心出了多少汗。
他們沒再提摩天輪上未說完的話，但有什么東西已經(jīng)悄然改變了。之后玩每個項目，顧璽都會自然地牽起蘇一的手；買冰淇淋時，他會先嘗一口她的再吃自己的；在鬼屋里，他把瑟瑟發(fā)抖的蘇一護在懷里，心跳聲大得蓋過了背景音效。
傍晚時分，陸離和張瑤終于"恰好"出現(xiàn)。四人一起看了游樂園的煙花表演，當最大的那顆煙花在夜空綻放時，蘇一感覺顧璽悄悄勾住了她的小指。
"明天就出成績了。"回去的出租車上，張瑤突然說，"你們緊張嗎？"
蘇一這才想起，游樂園之行差點讓她忘了這個重要日子。她下意識看向顧璽，后者正望著窗外，側(cè)臉在路燈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緊張死了。"陸離夸張地捂住胸口，"要是考不上北京的音樂學(xué)院，我就..."
"你肯定能考上。"張瑤翻了個白眼，"顧璽也是，蘇一也是。"她頓了頓，"我們四個，一定要在北京重聚。"
顧璽轉(zhuǎn)過頭，目光落在蘇一身上："嗯，一定。"
成績公布那天的場景，蘇一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她顫抖著輸入準考證號，頁面跳轉(zhuǎn)的幾秒鐘像是過了一個世紀。當總分出現(xiàn)在屏幕上時，她捂住嘴，眼淚奪眶而出——比預(yù)估高了整整30分！
"爸！媽！我考上北外了！"她尖叫著抱住父母。
手機瘋狂震動起來，是張瑤在四人小群里發(fā)消息：【我過線了！陸離也是！顧璽你呢？】
顧璽沒有回復(fù)。蘇一盯著手機屏幕，心跳如雷。直到下午三點，她的手機才響起特別提示音——顧璽的專屬鈴聲。
"喂？"她接起電話，聲音發(fā)顫。
"下樓。"顧璽只說了一句話就掛斷了。
蘇一飛奔下樓，看到顧璽站在她家樓下的梧桐樹旁，手里拿著一個精致的禮盒。陽光下，他的笑容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恭喜。"他將禮盒遞給她，"北外法語系。"
蘇一驚訝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
"我一直相信你能考上。"顧璽輕聲說，"就像你相信我一樣。"
禮盒里是一本法語原版《小王子》，扉頁上有顧璽工整的字跡："Pour mon étoile."（給我的星星）。蘇一翻開書，發(fā)現(xiàn)里面夾著一張北京地圖，中央藝校和北外之間畫了一條紅線，旁邊寫著"地鐵40分鐘"。
"這是..."
"我們的未來。"顧璽說得很輕，但字字清晰。
蘇一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早就計劃好了？即使我沒考上北京..."
"我會每天坐高鐵來看你。"顧璽打斷她，"但我知道你一定能行。"
夏風吹過，梧桐樹葉沙沙作響。蘇一捧著書，感覺心臟快要跳出胸膛。顧璽向前一步，輕輕將她鬢角的碎發(fā)別到耳后，手指在碰到她耳垂時微微發(fā)抖。
"書里還有個小秘密。"他低聲說，"等北京下第一場雪的時候，記得看扉頁。"
蘇一抬頭看他，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灑在顧璽臉上，勾勒出他完美的輪廓。她想問是什么秘密，但直覺告訴她應(yīng)該等待。就像等待摩天輪上那句未說完的告白，等待初雪降臨的那一刻。
"顧璽，"她輕聲說，"我們北京見。"
顧璽笑了，那個笑容像是包含了整個夏天的陽光："嗯，北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