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我人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產(chǎn)床上信了林蘭鳳那一句“家里更安心”。
生完孩子的第三天,我才知道,原本定好的月子中心頂配江景套房,被退掉了。
那是我媽花了整整十八萬,一口氣付清的。還托了她一個老同學(xué),提前半年搶的號。
“我們家不是講排場的人?!逼牌帕痔m鳳端著一碗米湯,笑得臉上褶子都能夾死蚊子,
“一夢啊,你就安心在家坐月子,別亂想。錢省下來,留給德順娶媳婦多好。
”我嗓子啞得發(fā)不出聲音,臉色蒼白,靠在床邊沒說話。碗里的米湯清得幾乎能照出人影,
幾粒米粒沉在碗底,像是在嘲諷我此刻的處境。我媽是在我生產(chǎn)前一周出國的,
家里臨時出了點事,沒辦法推。我理解??伤x開前千叮嚀萬囑咐,說一切都安排好了。
那天我生產(chǎn)時疼得快昏過去,醫(yī)院通知的是婆婆,婆婆來了,直接把我接回了家。
我問月子中心呢?她說臨時出問題了,不能住了。我信了。直到第三天,
我從沙啞的嗓子里擠出一句話:“那十八萬……”“退了?!绷痔m鳳理直氣壯地打斷我,
“多貴???那么大手大腳干啥?這碗米湯比你那什么江景房有用多了?!彼叱鲩T的時候,
我看到她從包里掏出手機(jī),一邊撥電話一邊笑呵呵地說:“錢已經(jīng)轉(zhuǎn)過去了,
德順你趕緊去把婚事定了,曼曼那邊別讓她久等?!薄笆巳f?!蔽以诖采线o了被子,
指甲狠狠地掐進(jìn)掌心,“是我媽給我坐月子的,給你小兒子當(dāng)彩禮,是你們一家人商量好的?
”我知道她聽見了,但她像踩了我一腳后,還要再碾一圈,“你嫁進(jìn)劉家了,
錢就是劉家的人情債。我們一家人還分什么彼此?一夢啊,別斤斤計較,心胸放寬點,
對你恢復(fù)也好。”我嗓子發(fā)緊,咽下那口惡氣,沒說話。我不能亂。孩子才剛出生,
我什么都沒有,只有命還吊著。我靠著床板,盯著天花板裂紋發(fā)呆,一連坐了三天月子,
全靠林蘭鳳嘴里的“家養(yǎng)偏方”:雞蛋湯一碗,米湯一天三頓。
連衛(wèi)生巾都得用完兩片才允許換新的,說“年輕人現(xiàn)在嬌氣,哪有那么講究”。
劉明輝從來不管。他白天上班,晚上回來,睡在另一間屋,從不看我一眼。
我心里開始明白一些事。這個家,我早就被排除在“家人”之外了。第七天,
我假裝無意地提起孩子的疫苗卡,說得去醫(yī)院登記。林蘭鳳一開始不情愿,說浪費錢。
我堅持,她才極不情愿地把卡遞給我。我照著卡上的姓名查了醫(yī)院信息,
然后打開了自己和劉明輝共同的銀行卡賬號。我記得密碼,是我婚前給他設(shè)的。
查到賬單那一刻,我手都在發(fā)抖。十八萬整,三天前到賬,一筆轉(zhuǎn)賬記錄,轉(zhuǎn)給了劉德順。
備注是:“彩禮備用”。我差點把手機(jī)摔了。我趁著林蘭鳳不在,
穿著產(chǎn)婦拖鞋一瘸一拐地跑去樓下小診所,打了退奶針。我咬著牙強撐著,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一滴都沒掉。診所的小護(hù)士看著我腫脹的傷口和明顯營養(yǎng)不良的臉色,
嚇得問我:“你是剛生完孩子?怎么瘦成這樣?你是一個人帶娃嗎?”我笑了,笑得發(fā)抖。
“不是,我有一大家子人?!蔽艺f,“但他們只想讓我喝米湯活著?!蹦翘焱砩?,
林蘭鳳給我端來一碗“補湯”。我看著那碗黑不溜秋的湯,沒伸手。她皺眉:“你不喝?
浪費食材?”我平靜地看著她:“林阿姨,那十八萬是我媽的錢,不是你兒子的。
”“什么林阿姨?我是你婆婆!”“不是了?!蔽野咽謾C(jī)上的轉(zhuǎn)賬記錄摁給她看,
“從你拿走我媽的血汗錢轉(zhuǎn)給別人開始,我們就不是一家人了。”她臉色一下子變了,
伸手去搶我手機(jī):“你一個當(dāng)媳婦的,敢偷查賬?你還講不講理了!”“講不講理,
是警察來判。”我笑了笑,“我已經(jīng)截圖發(fā)我媽了,她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請律師。
”林蘭鳳僵在原地。我不吵不鬧,起身回了屋,輕輕關(guān)上門。手上抱著剛睡著的女兒,
眼角有淚,可心頭前所未有的冷靜。這一場局,我忍了七天?,F(xiàn)在,輪到我了。02第十天,
我抱著孩子去了醫(yī)院辦理出生證明。原本這種事是丈夫陪著一起辦的。但我沒指望劉明輝,
他寧愿加班到半夜,也不肯多看我和孩子一眼。對他而言,孩子出生不是喜事,是“拖累”。
登記員看著我:“母親姓名?父親姓名?”我面無表情地回答:“母親,宋一夢。父親,
留空?!薄昂⒆有彰俊蔽逸p聲道:“宋念初?!蹦且凰查g,我感覺身體里的血液沸騰了。
她是我生的,是我挺過九個月孕吐、撕裂般產(chǎn)痛才換來的命。憑什么姓劉?這不是意氣用事。
是我在這個家里喝了十天米湯,被當(dāng)成債主,被嘲諷、被看不起之后,唯一能守住的尊嚴(yán)。
回家的時候,我剛踏進(jìn)門,劉明輝也從臥室走出來,臉色陰得像要下雷雨?!澳闶裁匆馑??
”他聲音里夾著怒意,“孩子是我女兒,你憑什么不寫我名字?還讓她跟你姓?”“十八萬,
誰給的?”我反問他。他一噎,沉默幾秒,
還是硬著頭皮說:“是我媽幫我們退掉月子中心后轉(zhuǎn)的,我……也沒辦法。
”我冷笑了一聲:“你沒辦法的時候,是不是應(yīng)該站在老婆這邊?還是你覺得,
一個剛生完孩子的女人,在家里喝米湯、睡雜物間,是合理待遇?
”林蘭鳳端著一盤蒸蛋走過來,一聽見我這話,立馬叉腰沖了上來?!澳氵@是什么態(tài)度?
我們家還養(yǎng)不起你個坐月子的?念初姓宋你什么意思?不就掏了點錢?你想當(dāng)祖宗???
”我看她,聲音一點點冷下來?!拔抑幌氘?dāng)人。不是牲口,不是提款機(jī),
更不是你嘴里那個‘賠錢貨’?!笨諝庖幌伦咏┳ ⒌马樢荒槍擂?,低頭劃著手機(jī),
張曼曼正好來電,問他婚禮的日子訂了嗎。他低聲說著“還在商量”,連看都不敢看我。
劉明輝沉著臉說:“你太任性了,什么都不商量。孩子是我女兒,就該姓劉!
”我看著他:“她跟誰姓,是我一個人躺產(chǎn)床上換來的命決定的。”“我再說一遍。
”我一字一頓,“她不姓劉?!绷痔m鳳炸了,
抄起桌上的杯子砸在地上:“你是不是不想過了?你給我滾出這個家!”我點點頭:“行,
我滾?!蔽冶鸷⒆樱胤块g簡單收了幾件換洗衣物,把她包裹好,就準(zhǔn)備離開。
劉明輝一把抓住我胳膊:“你去哪?!”我回頭看他一眼,
那一刻我終于認(rèn)清了這個男人的底色。懦弱、自私、冷血。“離開這個,把我當(dāng)外人的家。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出了門。我走得堅定。不是賭氣,而是清醒。我知道,
這只是第一步。離開劉家,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最起碼,我不會再坐在破舊的床板上,
喝著一碗米湯,聽一個老人罵我“賠錢貨”,然后還要強顏歡笑說“謝謝媽”。
門在我身后“砰”地一聲關(guān)上。我抱著女兒站在小區(qū)門口,天剛亮,風(fēng)很冷,
但我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靜?!澳畛?,咱們回家?!?3回到娘家的時候,天正下著細(xì)雨。
我抱著念初心口發(fā)緊,全身濕透,站在門口時連門鈴都不敢按。不是怕娘家的責(zé)備,
是怕我一開口,眼淚就壓不住。門卻突然開了。是我媽。她穿著圍裙,頭發(fā)還濕著,
顯然是剛洗完澡。她看到我,愣了三秒,然后什么也沒問,接過孩子,一把把我摟進(jìn)屋里。
“餓了吧,先吃點東西?!蔽覇≈ぷ?,只能點頭。飯桌上,我低頭吃著粥,
幾口下肚后胃才開始緩過來。我媽把孩子抱去房間睡下,然后坐回我對面,語氣平靜得過分。
“你爸那邊正在出差,等他回來,我會讓他好好談?wù)勥@事。”她頓了頓,“你也不用瞞我,
月子中心的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蔽姨ь^看她,她眼神很淡,但手里的茶杯卻緊緊攥著。
“我那天打電話問護(hù)士,說你什么時候入住。她才告訴我,房間早在生產(chǎn)前幾天被退了。
”她看著我,聲音微顫。“一夢,你受苦了?!边@一句差點讓我瞬間崩潰。
但我咬著牙沒哭出來。我不能再哭了,孩子還小,我必須比誰都硬。
我簡單講了林蘭鳳如何用十八萬給劉德順?biāo)筒识Y,如何讓我坐月子時喝米湯睡雜物間的事。
我媽聽完,沉默了很久,然后拿出手機(jī),點開一張圖片?!斑@個是你爸和我準(zhǔn)備的新項目,
準(zhǔn)備投一塊商業(yè)改建地。原本你不管這些,但我現(xiàn)在改變主意了。”我盯著那張地塊圖,
有點懵。“我給你股份。”她放下手機(jī),平靜道,“從現(xiàn)在起,宋一夢不是劉家的媳婦,
是宋氏名下獨立法人。你要是不想再受氣,就自己撐起一片天?!蹦且凰玻?/p>
我的心徹底被點燃。我以前讀過金融,婚后一直在家安胎沒機(jī)會用上。
但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我媽這意思很明確——你不用管劉家,我們自己來。接下來幾天,
我開始跟著她熟悉公司流程,了解新項目內(nèi)容。
那個商業(yè)改建項目是市中心舊商圈的改造工程,有政策扶持,也有民間資本盯著。
我媽手快先下一城,現(xiàn)在正在做后期包裝和招商策劃。我白天在公司看文件,
晚上哄念初睡后查數(shù)據(jù)、做分析。沒幾天我就發(fā)現(xiàn),這塊地旁邊有個老社區(qū),房齡近三十年,
密集但人口流動大。只要設(shè)計得當(dāng),完全可以打造一個小型家庭商圈。我寫了方案,
凌晨一點交到我媽郵箱里。第二天她開完會回來,直接把文件攤在桌上。“你這個提議,
我準(zhǔn)備明天開會投票。”我點點頭。就在這時,我媽手機(jī)響了,是個陌生號。她接起來,
聽了幾句后冷笑了一聲,把電話遞給我。“是你婆婆。”我接過來,沒說話。
林蘭鳳的聲音傳來,一如既往的尖細(xì)?!耙粔舭。犝f明輝他們單位最近在談一個樓盤合作,
好像你們家有關(guān)系?你能不能跟你媽說說……”我沒吭聲。她又接著說:“那天的事,
媽不是故意的。咱們是一家人嘛,哪有過不去的坎?再說了,念初是劉家的血脈,
總不能……”我打斷她:“她不姓劉。”電話那頭明顯卡頓了一下,
然后是林蘭鳳壓低了聲調(diào)的怒火?!澳銊e太過分了!
你別以為你娘家有點錢就能騎在我們頭上!”我輕輕一笑。
“你們不是說‘賠錢貨喝點米湯就行了’嗎?那就別指望我?guī)湍銈冄氏聹俣四銈冿垺?/p>
”我把電話掛了。一旁的我媽笑著搖頭:“還以為你會猶豫呢?!蔽覔u頭?!拔译x開劉家,
不是逃,是撤退?!薄皬默F(xiàn)在起,我不再求任何人的施舍?!彼c點頭,站起身,
拍了拍我肩膀?!澳蔷湍贸霰臼聛?,告訴他們,誰才是真正賠不起。
”04劉家發(fā)來請?zhí)臅r候,是劉德順親自送上門的。他穿著一身嶄新的西裝,
頭發(fā)抹得發(fā)亮,手里還拎了盒點心??匆娢覌寱r,臉上堆滿笑?!皨饍海?/p>
曼曼說一定要親自請您參加訂婚宴,這禮數(shù)不能少?!蔽覌尳舆^請?zhí)?,笑而不語。
他目光掃過我,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沒敢開口多說。我坐在沙發(fā)上,一邊哄念初睡,
一邊冷眼看他表演。等他走后,我媽把請?zhí)麃G在茶幾上:“真是張口就敢來要臉。
”我低頭笑笑,打開請?zhí)t紙金字,
定在下周六的某大酒店——是劉家曾經(jīng)看不上、嫌貴的場子。“我去。”我合上請?zhí)?/p>
我媽挑了下眉:“你想清楚?你現(xiàn)在不是劉家的人了,去了他們只會想辦法讓你下不來臺。
”“那正好,我也有事想當(dāng)眾說清楚?!蔽也慌码y堪,我早就難堪夠了。接下來的幾天,
我讓公司法務(wù)部準(zhǔn)備好一份資料,又親自去查了幾份曾經(jīng)的內(nèi)部檔案。文件越往下翻,
我的手越冷。張曼曼這個人,比我想象得更復(fù)雜。訂婚宴當(dāng)天,我特意提早到。
一身白色修身裙,外披奶茶色風(fēng)衣,妝容得體,頭發(fā)盤起,精神干凈利落。劉家人看到我時,
臉上的笑容幾乎要凍住。張曼曼站在劉德順身邊,身穿紅色長裙,
手腕上多了一塊我認(rèn)識的表——我生孩子前劉明輝給我買的那塊,限量款。
她眨巴著眼睛看我,臉上浮出一絲淺笑:“哎呀,嫂子來了?真沒想到你會來,
之前還聽說……你已經(jīng)離開劉家了?!彼@話說得不輕不重,正好讓全場賓客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