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看著畫像下端“最出色判罪人”那行冰冷的刻字，白引玉胸口像堵了塊冰。畫中人眉眼與自己依稀相似，卻像隔著時空的陌生人。
“你憑什么被稱作‘最出色’的？”白引玉心中只覺的很是諷刺?！耙粋€把親兒子扔到孤兒院的人。”
老頭似是看透了白引玉的內心，微笑的起身，走到他的身后，輕輕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年輕人，有些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一個人如果只在自己的認知中來判斷對錯，那么這個行為原本就是錯的?！?/p>
“那如果這個人的認知就是你所謂的‘有些事情’造成的呢？”白引玉回頭，眼中帶著憤怒與哀傷。
老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惋惜，最終化為一聲短促的嘆息。
“走，跟我這個老家伙溜溜彎，帶你看樣東西，順便告訴你‘罪孽轉移’的方法。”
白引玉起身跟上，余光掃過畫像中白夜的眼睛，那瞳孔深處，竟纏繞著與他體內相同的鐵鏈。
老頭佝僂的身子走在前面，長長的走廊只有二人在行走。
“‘罪孽轉移’說白了，就是找一個人把誤殺，或者被殺害的人替換掉?！崩项^沉思了片刻，用簡單易懂的話語表達出來。
“那要怎么才能替換被殺害的人？”白引玉快走了幾步。
“簡單，比如有人要殺我，這就形成了罪孽，可那人還沒有動手，這個時間段就是孵化期，而替換也要在此刻進行?！?/p>
“找一個心甘情愿代替我的人，坐我的位置，做我做的事情，走我應該走的路，在被殺的那一刻，罪孽就會鎖定那個人，最后替我去死，那么我就活了下來。”
“但那個人不能有一絲的偏差，不能有一點自我懷疑，而且最難的是，若想消除孵化期的罪孽，那這個甘愿赴死的人，必須活下來?！?/p>
“這樣，罪孽沒有形成，孵化期也就會消散?！?/p>
白引玉皺眉沉思了片刻。
“就是找個替死鬼唄。”
“哈哈， 你這么說也可以。”
白引玉又指了指自己的的眼睛。
“所以之前你說，想要‘罪孽轉移’的話，擁有能看見罪孽的我會更加的困難，因為我可以看見危險，能看見罪孽幻化成的怪物，這樣會容易動搖我內心想要替換的堅定?！卑滓褚会樢娧恼f到了關鍵。
“沒有錯，你的腦袋很靈光，年輕人?！?/p>
老頭就像一個長輩看著有出息的后輩出人頭地一般，露出欣慰的笑容。
話音剛落，老頭停下了腳步，伸出手，指了指左側的金屬門。
“到啦...”語氣帶著憂傷與滄桑回憶。
“這里是？”白引玉上下看了看，沒發(fā)現這門的特殊之處。
“這里是你父親的住處，這十幾年，他一直住在這里，要不要進去看看？”老頭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露出長輩般的慈祥微笑。
白引玉站在原地，盯著金屬門，心中竟然有些翻涌起來，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當給我這個老頭一個面子，這也是你父親去世之前唯一的心愿了?！?/p>
白引玉深吸一口氣，伸出手推開厚重的金屬門。
一個男人十幾年的孤獨與守望，在此刻重新被打開。
屋內的裝修非常簡單，一張床，一張木桌，一把椅子。
而最顯眼的，是整整一面墻的檔案柜。
但里面塞滿的不是文件，而是...
按年份排列的厚厚剪報冊： 從泛黃的舊報紙到嶄新的電子打印件。
標題無一例外，《幸福孤兒院兒童畫展》、《L市中學運動會獲獎名單》、《心悠公司實習生表彰》等所有報道。
每一個文件，都用紅筆精準圈出了“白引玉”三個字！
最近的幾頁，甚至是他和林薇在一家餐廳吃飯的照片。
最吸引注意力的，是厚厚的醫(yī)療報告復印件。
當然，全是白引玉從小到大的體檢記錄、疫苗接種卡、甚至一次骨折的X光片。
每一份邊緣都起了毛邊，顯然被無數次翻閱。
“就如我剛剛說的，有些事情，并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老頭意味深長的說道，“你父親的工作很危險，每一次都面臨著死亡，所以他只能把這份感情，封閉在這小小的屋子里。”
白引玉有些恍惚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些文件，甚至就連他都沒有。
他有些無力的坐在角落里簡易的行軍床上，床頭柜上的一副老舊的相框斜立在上面。
相框里的照片，定格在幸福的時刻。
那是一個無比興奮的男子和一個懷抱嬰兒的溫柔女子。
“父親？母親？”
白引玉對照片里的人沒有印象，可一股莫名的感情從心底直沖腦海，化作淚水，流淌下來。
自己居然哭了？
為了兩個不熟悉的面孔哭了？
老頭在一旁沉默不語，似是感同身受一般，轉過身，摸了摸眼角。
隨后，在木桌上拿起一支鋼筆。
“這是你父親研發(fā)的，叫做‘屏蔽血清’，注射它，可以在短時間內無法看見罪孽，看不見殺機?！?/p>
老頭的聲音更加的沙啞了幾分：“誰能想到啊，你父親無意研發(fā)出來的東西，冥冥之中，居然幫助到了你?！?/p>
白引玉接過鋼筆，眼神復雜，仿佛這支鋼筆有著千斤重一般，砸在自己的內心深處。
“年輕人，要經歷一些事情，才會成長，現在的你，眼見得，未必是真相。”
老頭轉身離開，向著門口走去。
白引玉看著手中鋼筆，沉默不語。
再一次環(huán)顧四周，眼神堅定了許多，順手拿起一件掛在衣服架上的皮夾克，穿在自己的身上。
“出口在哪里？”白引玉詢問，語氣平和。
“直走，右拐，放心，我打過招呼了，你可以自由進出。如果哪一天你想回來了，同樣歡迎。”
老頭慈祥的一笑。
白引玉點了點頭。
“謝謝你，我記住了，如果我還活著的話，我會回來的。”
說完，白引玉向著出口走去。
老頭目送著少年離開，直到那個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里，圓夢?！?/p>
只見一名女子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老頭的身后。
女子身材苗條，修長的腿上穿著性感的黑色絲襪，高跟鞋與地面發(fā)出脆耳的聲響，白色上衣看似寬松，卻掩蓋不住傲人的曲線。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白哥的房間里，可沒這么多東西。”女子語氣中帶著質問。
老頭沒有回頭，而是看向前方。
“我放進去的。”
“為什么？白哥為了組織已經失去了生命，你還不放過他的孩子嗎？”女子的情緒有些激動，向前走了一步。
“有些事情，是要有些交代的，畢竟......最后的證據顯示，白夜，他叛離了組織?！崩项^伸手關上了那厚重的金屬門。
“這一切只是猜測，沒必要把孩子也牽扯進來?！迸右荒_踹在了金屬門上。
‘轟’的一聲，金屬門的中央全部凹了進去。
老頭嘆了一口氣，松開了手。
“所以我要一個交代，也為了給組織一個交代，還有......這門的費用，從你的工資里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