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停了手,看向她。
沈藥道:“他弄壞了毛筆,身上又沒有銀子賠給你們,即便打死他,你們也拿不到銀子,還得浪費一身的力氣,得不償失。”
少年又笑了。
眼尾上挑,直勾勾地望向了沈藥。
“要不,王妃將奴收了吧?”
他壓低了嗓音,“奴什么都會?!?/p>
這幾個字,仿佛被他咬碎了細細研磨,像極了毒舌沖獵物吐出紅信子。
邊上趙嬤嬤看得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她到底是宮里出來的,見識過風浪,且不說今日這少年挨打事發(fā)突然,像是有人故意折騰出來,為的就是叫王妃瞧見。
再者說這少年的長相,尤其是那雙眼睛,竟與東宮太子爺有三分相像。
趙嬤嬤不禁擔憂地望向了沈藥。
也不知,王妃會怎么做?
“如何?”
少年仍在低聲誘哄著,那嗓音磁性沙啞,勾人得很,“今后,奴一定將王妃伺候得舒舒服服?!?/p>
沈藥反而疑惑,“你伺候我舒服有什么用?我又不給你銀子賠償?!?/p>
少年一愣。
沈藥又轉(zhuǎn)向那小廝,“我說實話,你打死他沒用。還不如把他帶去后院馬廄,讓他去喂馬。就按照尋常馬奴的工錢算,多久能夠賠償那毛筆的,便讓他在馬廄待多久?!?/p>
小廝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
少年又是一愣,難以置信,“馬……馬廄?”
沈藥瞥他,“你不是說什么都會?你去把馬伺候得舒舒服服就行了?!?/p>
少年:……
倒、倒不是說的這個伺候……
“王妃……”小廝找回說話的力氣,想要辯解什么,畢竟他接到的命令可不是這樣的,主子的意思,是要讓他把這個騷不拉幾的少年送到王妃床上去??!
“怎么了?”
沈藥看向他,不等他說話,便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你一定是擔心他不肯老老實實喂馬。放心,我身邊正好帶著兩個守衛(wèi),都是軍營里出來的,很可靠。我分一個給你,待會兒你們一起過去。有這個守衛(wèi)盯著他喂馬,他絕對跑不了?!?/p>
小廝臉上的笑容差點掛不住。
但是沈藥顯然說到做到,真的從身后守衛(wèi)中指派了一個出來。
小廝看著守衛(wèi),渾身禁不住抖了兩下,這漢子他認得,王爺身邊最得力的將士之一,當年遇到刺客,他生生扭斷了那人的脖子……
這下,不僅這少年逃不走,他只怕是也要困在馬廄里了!
至于沈藥,功成身退,快樂離去。
趙嬤嬤忍著笑,多看了這位小王妃兩眼。
所以有的時候,天真單純,也是一種武器啊……
回到院子,丘山剛給謝淵喂過了藥。
一見沈藥就喜不自勝,“王妃,您教的這個竹片實在是太好用了!小的給王爺喂藥,從來沒有這么輕松過!”
沈藥笑了一笑,“輕松就好啊?!?/p>
又問:“我不在的時候,院子里一切都好吧?”
“都好,沒出什么事。”
沈藥回頭,給了趙嬤嬤一個“你看吧,我就說沒事”的眼神。
趙嬤嬤禁不住笑了。
一下午相安無事,沈藥專心整理賬本。
這種事情雖然辛苦,但做起來尤其有成就感。
忙完已是天黑,沈藥洗漱完躺在床上,興奮得睡不著。
謝淵感覺到她在身邊翻來翻去,那股好聞的茉莉花香時而濃重,時而清淡。
他鼻尖被花香逗/弄得有點兒酥/癢。
沈藥最終泄氣了,側(cè)身面朝向謝淵,小聲開口:“我有一點點忍不住……”
謝淵一愣。
她這是要……做什么?
緊接著,沈藥苦惱道:“王爺……我其實是個話很多的人,我再不說話,我就要難受壞了?!?/p>
謝淵:……
原是……說話啊。
他還以為是說話呢。
“對了。”
沈藥忽然有了主意,趴在床上,雙手撐著枕頭,支起了上半身,“王爺,我跟你說吧,反正你昏睡著。”
不管她說了什么,他都聽不見。
沈藥是這么想的,也打算這么做了。
兩個小腿豎起來,悠然晃蕩著,整個人興致勃勃,“我今天把賬本都整理好了,梳理了過去一年的賬目,還將這個月大婚的收支大致清算了下。接下來我打算清點王府的人員,不管是小廝丫鬟,還是守衛(wèi),就連馬匹也不能放過?!?/p>
謝淵揚起眉梢。
將軍府的確將她教得很好。
“我今天還碰到了一個少年,眼睛跟太子很像,說是他偷了薛遂川的毛筆,摔壞了,幾個小廝就想打死他。那少年說想來我身邊,還說什么能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謝淵:?
“但是青雀、丘山、銀朱都已經(jīng)把我伺候得很好了,已經(jīng)夠舒服的了?!?/p>
謝淵沉默。
所以,將軍府是根本沒教她嗎。
“我沒讓他們把那個少年打死,吩咐把他送去馬廄了,其實也有我的一點點私心……”
謝淵內(nèi)心不爽。
所謂私心,不過是不想眼睜睜看著他被打死,因為他長得像謝景初,因此動了惻隱之心。
沈藥卻笑嘻嘻道:“因為我很想看看,謝景初喂馬的樣子……”
謝淵一愣。
“謝景初總是趾高氣昂的,誰都看不上,還總是發(fā)脾氣,現(xiàn)在想想,他這樣其實很討厭……”
說著說著,沈藥的聲音越來越輕。
她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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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府安生了幾日。
倒是晚香堂越來越焦灼。
周氏催著問:“你不是說安排好了,一定能行?這都兩天了,一點動靜都沒有!”
薛浣溪卻依舊淡定,“娘,您就放心吧,她就喜歡太子,想嫁進東宮,配不上,沒法子,這才被賜婚給了表哥。見了那么像太子的男人,她怎么克制得住?”
周氏斜眼,“那你說,怎么一點兒風聲沒聽見?連人回來稟報的都沒有!”
薛浣溪心里也有點兒沒底,抿了下嘴唇,“她畢竟年紀小,又是第一次,多半是謹慎,連咱們的人都給扣下了……”
“那怎么辦?”周氏急了,還等著去捉奸呢!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丫鬟快步進來,神色緊張又隱隱興奮,“夫人,隔壁院子那個終于出門,朝著后院馬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