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熱浪灼得皮膚生疼，洛瑜拼盡全力才跌跌撞撞地逃出來。
她剛喘過氣，就聽見云知鳶伏在蕭晏懷里哭訴：“陛下，洛瑜因為摘梅花的事記恨臣妾，竟想放火燒死臣妾……”
蕭晏聞言，眼神瞬間冰冷。
他大步走到洛瑜面前，厲聲道：“你一個宮女，竟敢謀害皇后？”
洛瑜抬頭看他，想說的話在喉嚨里滾了又滾。
他的眼睛真好看啊，像當年在東宮時一樣好看。
只是現(xiàn)在里面盛著的不是心疼，而是滔天的怒火。
解釋有什么用呢？
他從來不信她。
見她沉默，蕭晏的臉色愈發(fā)陰沉，冷聲下令：“拖下去，關起來?！?/p>
她沉默地垂下頭，任由侍衛(wèi)將她押走。
地牢里陰冷潮濕，洛瑜蜷縮在角落，高燒讓她神志不清。
恍惚間，她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東宮。
那時也是這樣寒冷的冬夜，她偷偷翻墻出去偷炭火，回來時，卻不慎摔斷了手腕。
少年太子紅著眼眶為她包扎，聲音都在發(fā)抖：“你怎么這么傻……”
“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將洛瑜拉回現(xiàn)實。
她睜開眼，地牢里依舊漆黑一片。
原來又是夢啊……
她苦笑著閉上眼睛，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帶她出來。”
蕭晏冰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洛瑜勉強抬頭，看見他站在牢門外，明黃的龍袍在昏暗的地牢里格外刺眼。
“皇后心疾復發(fā)?！彼穆曇舨粠б唤z溫度，“需要取你三日血做藥引?！?/p>
洛瑜虛弱地笑了笑。
放她出來，不過是為了取她的血。
為了救他心愛的皇后。
“奴婢遵命?！彼p聲應道，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取血的過程痛苦而漫長。
苦澀的藥汁灌入喉中，洛瑜疼得渾身發(fā)抖。
太醫(yī)在她手腕上劃開一道口子，鮮紅的血液順著銀針流入玉碗。
“再多取些?！笔掙陶驹谝慌?，目光始終沒有落在她身上，“皇后疼得厲害。”
洛瑜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
三日取血，日日如此。
終于到了取血的最后一日，也是她出宮的日子。
“今日是最后一次取血?！笔掙贪櫭伎粗龖K白的臉色，聲音冰冷，“之后調(diào)你去浣衣局，離皇后遠些?！?/p>
他頓了頓，語氣森寒：“若再敢傷她，朕絕不輕饒！”
若是從前，這話定會讓她心如刀絞。
可現(xiàn)在，她只是平靜地點頭：“奴婢知道了。”
最后一次取血，太醫(yī)下手格外重。
銀針深深刺入血管，疼得她眼前發(fā)黑，冷汗浸透了衣衫。
可她依舊死死咬著唇，連哼都沒哼一聲。
“好了。”
太醫(yī)終于停下時，洛瑜已經(jīng)站不穩(wěn)了。
她扶著墻慢慢往外走，恰好遇見太后身邊的嬤嬤。
“姑娘，這是出宮的令牌?！眿邒邔⒁粔K木牌塞進她手里，“快些去宮門集合?！?/p>
洛瑜攥緊令牌，最后回頭看了一眼。
蕭晏正小心翼翼地捧著藥碗，動作輕柔地喂云知鳶喝藥。
他眉眼間的溫柔，是洛瑜從未見過的模樣。
“再見。”她輕聲說，“再也不見。”
宮門外，春日的陽光暖融融的。
洛瑜排在出宮的隊伍里，小小的包袱輕得可憐，里面只裝著這些年攢下的銀兩。
有關蕭晏的東西，她一樣都沒帶。
連帶著那個會為她紅眼眶的少年，那個承諾要護她一生的太子，那個如今視她如草芥的帝王……
她都一起留在了宮墻內(nèi)。
“下一個！”
守衛(wèi)的聲音傳來，洛瑜遞上令牌。
“走吧?！?/p>
宮門緩緩打開，明媚的陽光灑在她身上。
洛瑜邁步向前，再也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