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嶼回到家中，岳母看到只有陳嶼一人問道：“你爸呢？”
“我爸還想再等會兒?！?/p>
“他真是拗得不行，我這輩子跟他在一塊兒都老累了。準是覺得現(xiàn)在回家之前那幾小時白等了?！?/p>
母親也在一旁附和說：“前面白等就白等了唄，總不能因為前面等那一會兒把一下午都搭進去。有時候啊，做事不能那么執(zhí)著。”
陳嶼勸岳母說：“我爸也是怕您腿腳不好，想著幫您站隊到時候您能少等會兒?！?/p>
轉而又對母親半開玩笑說：“媽，你那么開明咋老勸我得一直考公，要不然前幾年書就白看了。咋不說得不到的就要放手呢?！?/p>
母親吼道：“別哪都有你?！?/p>
這一幕逗得宋楠大笑，也不知爺爺是否明白他們在聊什么，也跟著笑了起來。
下午，岳母和母親在客廳暢聊著會發(fā)什么樣的物資，馬上春節(jié)了但愿能發(fā)白面，包上一頓餃子就比什么都知足。
爺爺在陽臺坐在輪椅上打盹。宋楠和陳嶼在臥室憧憬著以后的生活。
“這次體檢后，會不會就要求你們植入芯片了。”
“或許吧。不過他們宣城是一切憑自愿的，不會強制的?！?/p>
宋楠將頭倚靠在陳嶼的肩上，“但愿吧，反正我不想讓你植入那種東西，誰知道那東西會不會損害腦神經(jīng)，又會不會被精神控制?！?/p>
“放心吧，不管誰控制我的腦袋，我都不會忘記我的家人?！?/p>
其實陳嶼在此之前也曾無數(shù)次幻想被植入芯片后的場景，會不會腦細胞被徹底開發(fā)，變得無所不能。
就連宋楠剛剛提起這個話題，陳嶼又瞬間想到自己變成超人的一幕，也許這就是男人固有的精神溜號。
宋楠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反正我不想讓孩子一出生就覺得爸爸是異類?！?/p>
轉眼到了下午五點，岳母提議該出發(fā)了，要不然一會兒人太多可能找不到岳父了。
臨行前，宋楠為陳嶼戴上了徽章。盡管陳嶼內心對這枚徽章存有一絲抗拒，但在宋楠的依舊堅持說這或許能在排隊時為他們省去不少繁瑣，陳嶼只能便順應地佩戴上了。
出門前，爺爺還沒醒。宋楠注視著他們三人緩緩走出家門，陳嶼在門檻處轉身，向宋楠報以溫暖的微笑，輕聲說道：“等我們回來?！?/p>
隨后三人來到公園，沒想到剛剛五點出頭公園內就已經(jīng)有數(shù)千人在排隊了。
“這人咋都一個個這么早就出門?！痹滥竿胺?，“你爸人在哪呢？”
只見隊伍最前端，岳父把腳翹得老高回望著后面喊道：“你們咋才出門啊！趕緊過來吧！”
岳父是出了名的嗓門高，這一嗓子引得所有人都看向岳母這邊。
母親和岳母剛要上前就被前面的人攔下，“唉，你們別插隊?！?/p>
前方眾人形成一堵人墻，母親和岳母根本沒法穿過人群。岳母高喊說：“我們過不去，就這樣吧?！?/p>
岳父似乎沒聽到，還在向她們招手。
前方的居民傳話說：“她們說了，不插隊了，過不來。”
岳父失落地皺了皺眉，心說這老太太真不出頭，白為她站隊了。
“媽，擠不過去就這排著吧?！标悗Z指了指飛碟東側的體檢艙，“我得去那邊排隊?！?/p>
“那邊人少咋的?。俊蹦赣H望了望東邊。
“不是，上面條幅寫著呢，這邊是一號體檢艙，16到40周歲的要去二號體體檢艙，要去那邊排隊?！?/p>
“啊，那你快去吧?！?/p>
送完母親和岳母后，陳嶼來到了屬于自己的隊伍，兩邊隊伍人數(shù)差不多，都是七八千人的樣子。每個體檢艙門前都有數(shù)名機器人站崗。
隨著時間流逝，來的人越來越多。
下午5:40整，陳嶼回頭望去，公園周圍已經(jīng)聚集了數(shù)萬人，與上午相比，人數(shù)顯著攀升，青少年與孩童的身影顯著增多。
或許先前居民們心中的顧慮，不愿讓家中的孩子冒險外出，但在每人15公斤食物的慷慨饋贈面前，終究抵擋不住那份誘人的吸引力，促使家家戶戶不約而同，全員出動。
西側隊伍，岳父再次踮起腳尖，高舉著他那部因失去信號而成了“擺設”的手機，回頭望向這浩浩蕩蕩的人群，將鏡頭對準了身后那片波瀾壯闊的人海，捕捉著這不同尋常的一幕，各個家庭交織出一幅幅生動的生活畫卷：
有的正沉浸在溫馨的交談中，笑聲與低語交織成一首和諧的樂章；有的則細心叮嚀，生怕活潑好動的孩子在這片人潮中走失；還有的家庭，大人小孩手拉手，形成一條條堅不可摧的紐帶，在這浩渺的人群中共同守護彼此。
轉眼間時針指向了5：55，原本或蹲或坐的人群紛紛起身，井然有序地融入那蜿蜒前行的隊伍之中，這一場景，恰似火車站候車室內，旅客們一聽到自己乘坐的列車開始檢票，便迫不及待地起身，準備邁向旅程的起點。
5:57，眾人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投向了前方，交談聲漸漸平息，就連孩童們的哭鬧也奇跡般地停歇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靜謐而緊張的氛圍，仿佛所有人都在這一刻達成了某種默契，共同期待著宣布體檢開始的時刻。
終于，5:59分，時間仿佛凝固，人們屏息以待，那緊張而又興奮的神態(tài)，就像短跑運動員在起跑線上等待著發(fā)令槍響，只待那一聲宣布可以體、檢領取物資的指令。
隨著夜色的悄然降臨，厚重的陰云如同沉重的帷幕，沉甸甸地覆蓋在數(shù)萬居民的心頭，仿佛整個天穹都在預示著某種不祥，隨時可能傾覆而下。
四周居民樓的燈光逐一亮起，像是夜空中的點點星光，試圖驅散這份壓抑。這也說明了還有不少家庭的成員沒有參與這次體檢。
宋楠站在自家的陽臺上，目光穿過層層陰霾，投向那遙遠而模糊的地平線，心中滿是無法言喻的惶恐與深深的不安。
爺爺緩緩睜開沉睡已久的雙眼，他仿佛能感受到空氣中彌漫的緊張氣息，低沉而沙啞地輕語道：
“時候……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