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僵在沈硯之懷里,連呼吸都忘了。
那句“我心悅你”像驚雷,在他耳邊炸響,震得他頭暈目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沈硯之胸膛的起伏,聞著他身上清冽的冷香,還有環(huán)在他腰間的手臂微微發(fā)顫——原來這個一向清冷自持的太傅,也會緊張。
“太……太傅……”謝臨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淺琥珀色的眼里滿是迷茫,“您……您是不是弄錯了?我是您的學生,我還是……”
“我知道你是我的學生。”沈硯之打斷他,捧起他的臉,讓他直視自己的眼睛。他的眸色深沉,像浸在水里的墨石,帶著不容錯辨的認真,“我也知道你是誰??赡怯秩绾??謝臨,我心悅的是你這個人,與身份無關,與性別無關?!?/p>
謝臨看著他眼底的自己,那個眼眶通紅、鼻尖泛酸的少年,忽然就紅了眼眶。積壓了許久的情愫像決堤的洪水,瞬間將他淹沒。
他猛地撲進沈硯之懷里,緊緊抱住他,聲音哽咽:“我也是……沈硯之,我也是……”
少年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無比清晰。
沈硯之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填滿了,又酸又軟。他收緊手臂,將人更深地擁進懷里,仿佛要將他揉進骨血里。
花園的角落里,蟬鳴聒噪,陽光正好。兩個心意相通的人緊緊相擁,仿佛擁有了整個世界。
***回到書房時,兩人的臉頰都還泛著紅。
謝臨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不敢看沈硯之??勺旖堑男σ鈪s怎么也藏不住,連那道淺疤都仿佛染上了春色。
沈硯之坐在榻上,看著他局促的樣子,眼底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些:“方才在花園說的話,不是一時沖動?!?/p>
謝臨猛地抬頭,淺琥珀色的眼里閃著光:“學生……信?!?/p>
沈硯之笑了,那笑容清雋溫潤,像春風拂過湖面,漾起圈圈漣漪:“只是我們的事,不能聲張?!?/p>
謝臨的眼神暗了暗,隨即又亮了起來:“學生明白。太傅身份尊貴,此事若是傳出去,會對您不利?!?/p>
他知道他們之間隔著多少阻礙——師生之別,世俗眼光,還有他那不能言說的身世??芍灰虺幹残膼偹?,這些似乎都沒那么可怕了。
“不是因為這個?!鄙虺幹畵u搖頭,目光變得凝重,“是因為你。你的身份……還不能暴露?!?/p>
謝臨的心猛地一沉:“太傅知道了?”
“嗯?!鄙虺幹c頭,“那日在書肆,王尚書的兒子說你臉上的疤是偷東西被打的,你眼里的反應騙不了人。還有你腰間的和田暖玉,那是前朝七皇子的信物?!?/p>
謝臨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太傅……”
“別怕。”沈硯之握住他的手,他的指尖微涼,卻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我知道你父親是被冤枉的,也知道你潛入京城是為了翻案。只是此事兇險,若我們的事被有心人利用,只會給你招來殺身之禍?!?/p>
謝臨看著他,眼眶又熱了。沈硯之不僅沒有因為他的身份而疏遠他,反而處處為他著想。
“那我們……”
“我們慢慢來?!鄙虺幹穆曇魷厝?,“等我找到合適的時機,為你父親翻案,掃清障礙。在那之前,我們暫且……”
“我懂?!敝x臨接過話頭,用力點頭,“學生不會給太傅添麻煩的?!?/p>
沈硯之看著他懂事的樣子,心頭一軟,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傻小子。”
指尖穿過柔軟的發(fā)絲,觸到少年溫熱的頭皮,像有電流竄過。兩人都頓了一下,臉頰同時泛起紅。
沈硯之收回手,輕咳一聲:“去把那卷《武經總要》拿來,我接著給你講?!?/p>
“是?!敝x臨轉身去拿書,腳步輕快得像踩著云。
***自那日后,兩人的相處變得微妙起來。
表面上,依舊是嚴謹?shù)奶岛颓诿愕膶W生。沈硯之授課時依舊嚴厲,謝臨提問時依舊恭敬。
可暗地里的小動作,卻藏著只有彼此才懂的甜。
謝臨熬藥時,會特意多放些冰糖,怕苦著沈硯之;沈硯之批注課業(yè)時,會在謝臨寫得好的地方畫個小小的梅花,那是只有他們才懂的贊賞。
有時看書累了,謝臨會趴在桌上小憩,沈硯之便會取件薄毯蓋在他身上,目光溫柔地落在他臉上;沈硯之處理公文到深夜,謝臨便會默默陪著,為他續(xù)上熱茶,看他專注的側臉看到出神。
最親密的接觸,也不過是偶爾指尖相觸,卻足以讓兩人心跳加速,臉頰泛紅。
可甜蜜之下,卻藏著隱憂。
沈硯之抗旨拒婚的事,終究還是傳到了皇帝耳朵里。雖然皇帝沒有再追問,卻也沒給好臉色。朝堂上,幾個與沈硯之不對付的大臣開始旁敲側擊,說他“私德有虧”。
而謝臨的身份,也像顆定時炸彈。他查到當年父親被陷害的卷宗,似乎與現(xiàn)任宰相有關,可宰相是皇帝的心腹,想要翻案,難如登天。
這日,謝臨從外面打探消息回來,臉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沈硯之放下手中的策論。
“宰相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最近在暗中調查我的行蹤?!敝x臨低聲道,“我怕……”
“別怕。”沈硯之握住他的手,“有我在?!?/p>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實在不行,只能先下手為強?!?/p>
謝臨看著他眼底的鋒芒,心中一緊:“太傅要做什么?”
“宰相這些年貪墨舞弊,結黨營私,手上的把柄不少。”沈硯之的聲音冰冷,“只要找到確鑿的證據,扳倒他,你父親的案子自然能重審?!?/p>
可扳倒當朝宰相,無異于與虎謀皮,稍有不慎,便會引火燒身。
謝臨看著沈硯之,忽然覺得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他不再是那個只知教書育人的太傅,而是能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政治家。
“值得嗎?”謝臨輕聲問,“為了我,冒這么大的險?!?/p>
沈硯之看著他,忽然笑了,伸手拂去他肩上的一片落葉:“于我而言,你值得?!?/p>
簡單的五個字,卻重逾千斤。
謝臨的眼眶又熱了,他用力點頭:“好,我們一起。”
***夜深人靜時,沈硯之站在窗前,看著天邊的殘月。
他知道前路布滿荊棘,可只要一想到謝臨淺琥珀色的眼,想到他那句“我也是”,便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
他從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那是謝臨今日不小心遺落在書房的,正是那枚和田暖玉。玉質溫潤,上面刻著一個小小的“臨”字。
沈硯之的指尖摩挲著那個字,眸色深沉。
為了謝臨,別說只是扳倒一個宰相,就算是與整個天下為敵,他也在所不惜。
而此刻,隔壁房間的謝臨也正對著月光發(fā)呆。他摸著胸口,那里藏著一張紙條,是沈硯之方才塞給他的,上面只有兩個字:等我。
謝臨的嘴角彎起淺淺的笑意。
他等。
等沈硯之為他掃清障礙,等他們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等一個沒有身份束縛、沒有世俗眼光的未來。
前路或許坎坷,但只要身邊有彼此,便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