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李,叫李焱。名字里帶火,干的也是燒火的活——在城南殯儀館當火化師。
聽起來挺糙的活兒,但在我家,這屬于“家族產業(yè)”的末端一環(huán)。
我家跟“死”這個字,淵源太深了。
爺爺李道陵,是方圓百里響當當的道公。白幡一立,銅錢劍一擺,腳踏七星罡步,嘴里念念有詞,甭管是壽終正寢還是橫死暴斃,他都能把亡魂送得順順當當,尋的龍穴更是讓主家心服口服。
奶奶人稱“黃三姑”,是頂厲害的仙婆。誰家丟了魂、撞了邪,或是半夜被托了夢,甚至牲口出了怪事,一碗符水下去,總能顯出奇效。
我爸李建國,市局法醫(yī)中心的老法醫(yī),經他手的尸體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任何細微的傷痕都逃不過他那雙銳利的眼睛。
我媽林秀,則是殯儀館的金牌入殮師,技術精湛到能把那些支離破碎、面目全非的遺體,修復得宛如熟睡,讓家屬能在最后時刻得些安慰。
我哥李巖,在大學教人體解剖學,成天和“大體老師”們打交道,冷靜得像臺精密儀器。
而我,李焱,算是家族里“實操性”最強也最“終結”的一環(huán)——把經過前面所有人“處理”過的肉身,送入那臺巨大的、轟鳴的焚化爐,最終化為一捧灰。
當然,我還有另一重身份——一個半吊子道士。
爺爺的本事,我學了點皮毛,畫符念咒、看個風水煞氣還行,真碰上厲害的,還得請老爺子出山。
但這身本事在殯儀館,有時候比火化證還管用。
殯儀館,本就是陰陽交匯、生氣最薄的地方。
尤其是夜班,巨大的停尸間冷氣開得足,一排排不銹鋼停尸柜泛著寒光,空氣里永遠彌漫著消毒水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屬于死亡本身的冰冷氣息。
值夜班時,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響,總覺得不止自己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