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了。
這次,他沒有像前兩次那樣驚慌失措急于尋找求生的出路。他只是靜靜地坐著,復(fù)盤此前的經(jīng)驗。
第一次,他試圖通過搶占“幸存者座位”來茍活,結(jié)果證明,在絕對的毀滅面前,所謂的風(fēng)水寶座不過是個笑話。
第二次,他聯(lián)合了“先知”趙乾明和“盟友”林雅雅,成功阻止了第一架飛機的起飛,結(jié)果卻引來了死神更加暴烈、更加不講道理的“情節(jié)修正”。
事實已經(jīng)證明,從外部阻止災(zāi)難的發(fā)生,完全依賴前世的電影情節(jié)設(shè)定,是一條徹頭徹尾的死路。
我應(yīng)該聽毛爺爺?shù)脑?,?jīng)驗主義不可取啊。
張陵嘆了口氣。
死神的目標(biāo)不是飛機,不是機場,而是他們這些被寫在名單上的人。只要他們聚在一起,災(zāi)難就會如影隨形,以各種意想不到的方式降臨,直到將他們徹底抹除。
逃,是逃不掉的。
阻止,是阻止不了的。
那么,剩下的路,就只剩下一條了。
張陵緩緩抬起頭,目光越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精準(zhǔn)地落在了不遠(yuǎn)處那個安靜看書的女孩身上。
林雅雅。
這一次,他不再打算逃跑,也不再試圖去阻止飛機起飛。
他要登機。
他要和所有人一起,登上那架注定會墜落的飛機。
既然無法從棋盤外掀桌子,那就在棋盤之內(nèi),當(dāng)一顆能夠攪亂所有棋局的棋子。
有了“過目不忘”,他能記住所有可能被忽略的細(xì)節(jié)。
剛剛得到的“危險預(yù)知”,雖然只有短短三秒鐘,但是也足以讓他短時間抗拒死神一些意外的殺人手段,是目前最寶貴的詞條。
嘴角微勾,他站起身,將那張登機牌在指尖轉(zhuǎn)了一圈,然后邁開腳步,徑直朝著林雅雅走了過去。
“同學(xué),你好。”
熟悉的開場白。
……
在取得初步信任后,張陵決定祭出殺手锏。
“林雅雅,接下來我說的話可能有點匪夷所思,但請你務(wù)必相信?!睆埩曛苯忧腥胫黝},“你剛剛做完最后一次化療,為了慶祝,你偷偷買了一條淺藍(lán)色的碎花連衣裙,藏在行李箱里,連你爸媽都不知道,對嗎?”
他緊盯著她的眼睛,準(zhǔn)備迎接預(yù)想中的震驚、駭然,或是第二次輪回時的警惕與動搖。
那將是他撬開信任的第一步,是他作為“先知”的完美登場。
然而,現(xiàn)實劇本并沒有按他寫的演。
林雅雅只是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波瀾。她甚至還輕輕眨了眨眼,那雙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情緒不是震驚,而是一種純粹的、看神經(jīng)病似的困惑和無辜。
“這位同學(xué),你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她歪了歪頭,笑容關(guān)愛又溫柔,“而且,你說的這些事,我怎么一點都聽不懂呢?”
張陵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劇本不對???
這……
他腦中瞬間閃過一句至理名言。
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幾分鐘后,他按照前世流程,領(lǐng)走正在驚懼中的趙乾明,將他帶到一旁。面對這個明顯精神不穩(wěn)定的“預(yù)言家”,張陵覺得這次總該十拿九穩(wěn)了。
誰知趙乾明聽完,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但那不是找到同類的驚喜,而是見鬼般的驚恐。
他猛地后退一步,雙手下意識地護(hù)在胸前,看張陵的眼神活像在看一個從他家床底下鉆出來的變態(tài)。
“你……你他媽到底是誰?你是怎么知道我老婆名字的?”
張陵徹底無語了。
他站在原地,看著一個用無辜眼神防備著他的林雅雅,和一個用驚恐眼神戒備著他的趙乾明,忽然間福至心靈。
問題不在他們,在自己。
他犯了一個網(wǎng)文作者常犯的,也是最致命的錯誤——把活生生的人,當(dāng)成了可以按攻略走的NPC。
他以為只要輸入正確的“關(guān)鍵詞”,就能觸發(fā)固定的“情節(jié)”,解鎖信任??涩F(xiàn)實不是游戲,人心也不是代碼。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
張陵長嘆一口氣,埋了吧。
“長話短說,你的夢,飛機右后方,液壓管路破裂,對不對?”
趙乾明渾身一震,驚疑不定地點了點頭。
“好,沒問題那就抓緊時間跟我一起把問題解決吧。”張陵示意兩人跟他走。
二十分鐘后,航班延誤、更換備用飛機的廣播如期響起。
不同的是,當(dāng)?shù)弥约旱膲簦ㄋf的話)是真的后,兩人對張陵變得比之前要更加敬畏。
“成功了!我們成功了!”趙乾明激動地抓住張陵的胳膊,林雅雅小臉上滿是劫后余生的喜悅和興奮。
然而,張陵卻在他們最放松的時候,潑下了一盆冰水。
“別高興得太早?!彼粗鴥扇耍艾F(xiàn)在,收拾好心情,我們?nèi)サ菣C口,登上那架新飛機?!?/p>
“什么?!”
趙乾明和林雅雅的笑容同時凝固在臉上。
“你瘋了?我們好不容易才躲過去!”趙乾明失聲叫道。
“是啊,我們……能不能不去?”
“躲?”張陵冷笑一聲,“你以為我們躲的是飛機?我再告訴你們一件事,在我的‘夢’里,我試過逃跑,結(jié)果那架飛機像長了眼睛一樣,從天上掉下來,精準(zhǔn)地砸死了我們。唯有登上飛機,成功阻止飛機爆炸,我們才能獲救。”
張陵撒了個小謊,也算是回敬這兩位。
趙乾明和林雅雅對視一眼。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么在地面上被各種離奇的意外憋屈地弄死,還不如登上飛機,轟轟烈烈地跟那該死的命運干一場!
“好!我跟你干!”
感受過一次預(yù)知的趙乾明咬著牙,通紅的眼睛里滿是狠勁。
林雅雅也重重地點了點頭,柔弱的外表下,是向死而生的堅韌。
“很好。”
……
張陵來到了登機口柜臺前,此時乘客正排著隊一個個檢票。
“你好,我先不進(jìn)去,能在這兒等個人嗎?”
張陵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靦腆笑容,“我約了網(wǎng)戀對象奔現(xiàn),她坐下一班飛機,但我們說好在這里見的,我怕她找不到我?!?/p>
檢票員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聞言抬頭上下打量了張陵一番。
呵!
皮膚白白嫩嫩的瘦高個,除了帥一無是處。
眼神里頓時流露出“我懂你,年輕人不容易”:
“行啊,小伙子。不過我可提醒你,網(wǎng)戀奔現(xiàn),見光死的幾率可不小啊,別等會兒等來個‘喬碧蘿’?!?/p>
他顯然把張陵當(dāng)成了等富婆或炮友的毛頭小子,也沒多加驅(qū)趕。
“沒事,我相信我的眼光?!?/p>
張陵笑著應(yīng)付,眼神卻如同鷹隼,死死地鎖定了檢票員面前的電腦屏幕,以及他手邊整理好的一沓乘客信息單。
【過目不忘】,啟動!
一個個名字,一個個座位號,如同一幀幀高清照片,被完美地刻印在他的腦海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檢票員都快不耐煩了,調(diào)侃道:“小兄弟,你那對象是不是放你鴿子了?”
就在這時,張陵的“網(wǎng)戀對象”登場了。
林雅雅按照約定,從不遠(yuǎn)處款款走來,站定在張陵面前,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生澀和欣喜:
“張陵?”
“雅雅?”張陵也立刻進(jìn)入狀態(tài),臉上是“終于見到你”的驚喜。
檢票員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握草,居然是個漂亮妹子!
他看著眼前這個女孩,雖然臉色略顯蒼白,但五官精致,氣質(zhì)恬靜,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蓮。
再看看張陵,平平無奇古天樂,比我還略遜半分,何德何能???
兄弟,你上輩子是拯救了銀河系吧?
張陵得意地沖他擠了擠眼,拉起林雅雅的手,在她略顯錯愕的目光中,朝著B17登機口走去,只留下一個讓檢票員百爪撓心的瀟灑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