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開木門時，女兒小雨正蜷在床底啃墻皮，小手冰得像鐵。王秀芳把她鎖了三天，
帶著家里的錢跑了，此刻正趴在張凱懷里笑，金鏈子蹭著他胸口的蛇紋身。 手機(jī)視頻里，
她涂紅指甲的手劃過張凱胸膛：“這裙子，用你給小雨攢的學(xué)費(fèi)買的。
” 我摸著女兒嶙峋的胳膊，想起她剛會叫 “媽媽” 時，
王秀芳說要護(hù)她一輩子 —— 這女人為了其他男人連親生骨肉都能當(dāng)垃圾扔？
01我?guī)缀跏亲查_那扇快要散架的木門的。屋里一股餿味混著霉味，熏得我眼睛都酸了。
「小雨？小雨！」我喊著，聲音在空蕩蕩的房子里回蕩。沒人應(yīng)。我沖進(jìn)里屋，床是空的。
被子團(tuán)成一團(tuán)，像被野獸拱過。我心一沉，腿有點(diǎn)軟?！赴帧?/p>
一個細(xì)弱蚊蠅的聲音從床底下傳來。我趕緊趴下，看見小雨蜷成蝦米一樣，縮在最角落。
她眼睛眍?著，嘴唇干裂，臉上臟得看不清原本的顏色。我伸手一摸，她的小手冰得像塊鐵。
「小雨！爸回來了！」我把她從床底下抱出來，她輕得像片紙。她沒哭，
只是緊緊抓著我的衣角，抖得像篩糠。我給她倒了點(diǎn)熱水，她喝得太急，嗆得直咳?！笅屇?？
」我問。她搖搖頭，眼神閃躲。我給她擦臉，手碰到她瘦得只剩皮包骨頭的胳膊，
心里像被刀剜了一樣。醫(yī)生說，再晚點(diǎn)送來，餓出個好歹，神仙都難救。我抱著她，
坐在村衛(wèi)生所門口的石頭上，腦子里一片空白。王秀芳呢？這個家，她除了睡過，
還干過什么？我掏出手機(jī)，一遍遍打她電話。通了?！改憬K于打來了。」電話那頭，
是她膩得發(fā)酸的聲音。然后，視頻自動接通了。刺眼的白光，晃得我睜不開眼。
畫面穩(wěn)定下來。張凱，赤著上身，脖子上掛著條金鏈子，歪在沙發(fā)上。
他胸口的紋身像條毒蛇。王秀芳在他懷里，畫著濃妝，穿著我從沒見過的裙子，
笑得花枝亂顫。「李海軍，你這個廢物，終于知道回來了？」張凱對著鏡頭，咧著嘴笑，
露出一口黃牙?！改憷掀旁谖疫@，過得可滋潤了。」王秀芳沒說話，只是笑著，
手還搭在張凱胸口?！改憧纯茨悖さ毓芬粋€，連老婆都看不住。」張凱掐了掐王秀芳的臉，
「是不是啊，寶貝？」「嗯。」王秀芳應(yīng)了一聲，聲音嗲得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老子每天給她買這買那，你呢？給她買過一件像樣的衣服嗎？」張凱把王秀芳摟得更緊，
「你配嗎？」我盯著屏幕，手攥得咯咯響?！改阋怯悬c(diǎn)男人樣，就來縣城找我?！?/p>
張凱把嘴湊到鏡頭前，「我讓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男人?！挂曨l斷了。我手機(jī)屏幕上，
還留著最后一幀畫面。王秀芳的臉，笑得燦爛。我關(guān)掉屏幕，把手機(jī)塞進(jìn)兜里。
我抱緊了懷里的小雨。她已經(jīng)睡著了，小臉貼著我的胸口。我親了親她的額頭。
「爸帶你去吃飯，好不好？」她沒說話，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家路上，我路過小賣部。
老板娘探出頭，欲言又止。「聽說你家那口子跟人跑了？」她壓低聲音。我沒理她。我知道，
村里人的嘴，比刀子還快。我給爸媽打了電話?！感惴?？她那天早上說要去縣城見個朋友，
就沒回來?！刮覌屧陔娫捓飮@了口氣，「海軍啊，你別太著急，說不定過幾天就回來了?！?/p>
「見誰？」我問。「沒說。」我掛了電話。夜深了。小雨睡了。我坐在桌前，
把手機(jī)里的視頻又看了一遍。每一幀，我都截了圖。每一句話，我都錄了音。
我翻開一個破舊的筆記本，寫下：「2025年3月15日，晚。
收到秀芳與張凱合拍羞辱視頻。張凱，挑釁。秀芳，未阻止?！棺舟E很工整，一筆一劃，
像刻在心里。我拉開小雨的書包，想給她放個蘋果。一張紙條，從本子后面掉了出來。
我撿起來。上面是小雨歪歪扭扭的字：「爸爸，媽媽是不是不要我們了？」我盯著那張紙條，
看了很久。很久。我合上筆記本，走到窗邊。外面風(fēng)很大，吹得窗紙嘩啦啦響。我不說話。
不代表我聽不見。也不代表，我會忍。02手機(jī)響了。不是王秀芳的電話。
是銀行的催款短信。一條接一條。「尊敬的李海軍，您的信用卡已逾期，請盡快還款……」
信用卡？我哪來的信用卡？我點(diǎn)開鏈接，手開始抖。一張我從沒見過的卡，欠款已經(jīng)刷爆了，
透支額度三萬多。賬單明細(xì)像一把刀，扎得我眼睛生疼?！附鸬凵虅?wù)會所」
——消費(fèi) 8000?！该沸辍埂M(fèi) 5000。還有一筆，「私人訂制服務(wù)」
——5000。我腦袋嗡嗡的。這卡，不是我的。簽名，也不是我的。是王秀芳。
我盯著那個歪歪扭扭的簽名，像被人扇了一巴掌。她不止是跟人跑了。她還把我賣了。
我截圖，保存短信，打印賬單。每一張紙，都像一塊磚，壓在我胸口。我想起那天視頻里，
張凱脖子上的金鏈子。想起王秀芳涂著紅指甲，穿著我沒見過的裙子。
他們不光要了我的尊嚴(yán)。還要了我的命。我沖到縣城工商銀行。柜臺小姐妝化得挺濃，
說話挺輕。「先生，簽字即視為本人辦理，我們只認(rèn)簽名?！埂副O(jiān)控呢？
我要看辦卡時的監(jiān)控?！顾藗€白眼，「系統(tǒng)里沒存，查不了。」「那你們內(nèi)部呢？
總該有吧？」她不耐煩了，「你愛信不信，不辦業(yè)務(wù)就別耽誤我時間?！刮疫^，
指甲掐進(jìn)掌心。不能鬧。鬧大了，他們反咬一口，我就是個“無理取鬧”的窮鬼。
我轉(zhuǎn)身就走。路上，我給老趙發(fā)了條微信?！冈趩?？有事想問你。」老趙，工地上的老油條，
話不多，但門路雜。他回得快：「咋了？出事了？」我沒回他，
只是把打印出來的賬單照片發(fā)了過去。他秒回：「操，這誰干的？」「我老婆?！?/p>
我打字的手指都發(fā)冷?！钙H?！顾ｎD了一下，「你別急，這事兒能查。銀行內(nèi)部我有熟人，
能調(diào)錄像。」我盯著屏幕，半天才打出一個字：「好?！鼓翘焱砩?，我躺在床上，
翻來覆去睡不著。床頭放著那本破舊的筆記本。我翻開，寫下：「2025年3月18日。
發(fā)現(xiàn)名下多出一張信用卡，簽名系偽造。王秀芳、張凱，開始榨干我?！埂杆麄兿胱屛冶硞?，
我就讓他們嘗嘗被證據(jù)釘死的滋味?！刮议_始查法律條文?！感谭ā?、「身份冒用」
、「信用卡詐騙」……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釘子，釘進(jìn)我心里。03我站在岳父母家門口。
深吸一口氣。推門。屋里一股霉味夾著油煙味。「誰?。俊乖滥笍埿闾m的聲音尖銳刺耳。
「是我，海軍?！刮医辛艘宦?。聲音戛然而止。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有人在藏東西。
「你來干什么？」岳母冷冰冰地站在門口，穿著王秀芳以前常穿的那件花棉襖，
現(xiàn)在卻顯得那么刺眼?！肝艺倚惴??！刮艺f?！杆辉??！乖栏竿踅▏鴱睦镂葑叱鰜?，
叼著煙，斜著眼看我。「她去哪了？電話也不接?！刮覇?。「你管她去哪？」
岳母翻了個白眼，「你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還好意思管別人？」屋里傳來鄰居的竊竊私語聲。
「就是，一個大男人，連老婆都看不住?！埂嘎犝f跟人跑了?！刮疫o了拳頭?！笅?，
小雨餓了兩天，我擔(dān)心秀芳……」「餓了兩天？」岳母冷笑，「那是她命不好，跟錯人了。
你看看你，工地搬磚的，一年賺幾個錢？我女兒跟著你，是浪費(fèi)青春！」「秀芳說，
跟你過了這幾年，是她人生最大的錯誤。現(xiàn)在跟了張凱，才算是重新開始?！?/p>
岳父吐了口煙圈，「你啊，別癡心妄想了。」我感覺胸口像堵了一團(tuán)火。手機(jī)在口袋里震動，
錄音鍵亮著綠光?！笅專?，你們就這么看不起我？」我聲音有點(diǎn)啞?！覆皇俏覀兛床黄鹉?，
是你自己不爭氣?！乖滥赴验T關(guān)上一點(diǎn)，「以后別來了，我們家不歡迎你?！归T「砰」
地一聲關(guān)上。我站在門口，耳邊是鄰居們壓抑的笑聲。我掏出手機(jī)，對著門縫，又錄了一段。
「媽，爸?！刮覍χT說，「我會讓她回來的。」我停頓了一下?！高B本帶利?！罐D(zhuǎn)身，
離開。天快黑了。我路過村口小賣部。老板娘李嬸探出頭，看見是我，欲言又止。我走過去，
買了包煙?！咐顙穑罱謇镉惺裁葱迈r事嗎？」我裝作隨意地問。她看了看我，
又看了看四周。「沒……沒啥?！刮?guī)退验T口的貨往里搬了搬。她愣了一下。
我從兜里掏出那張皺巴巴的十塊錢，放在柜臺上?！钢x謝您，大媽?！顾侄读艘幌?，
抓起錢，又看看我。「海軍啊……」她壓低聲音，「秀芳走那天，我看見了?！埂膏?？」
「是坐一輛沒牌照的黑車走的，車上有男人。」我心里一緊。「司機(jī)您認(rèn)識嗎？」
她猶豫了一下，「好像……好像是王二狗，以前在張凱工地上干過的?！?/p>
我感覺血液都凝固了。「謝謝您，李嬸。」我拿著煙，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風(fēng)很冷。
吹得我眼睛發(fā)酸。但心里，那團(tuán)火，燒得更旺了。04工地食堂。人聲鼎沸。我端著飯盒，
找了個角落坐下。手里拿著從舊書攤淘來的《刑法》。翻到“信用卡詐騙”那頁。眼睛盯著，
腦子里卻一團(tuán)亂?！感值?，看這些條文干嘛？想當(dāng)律師？」一個沙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我抬頭。老趙，滿臉油污，端著餐盤坐我對面。他臉上那道疤，在陽光下特別顯眼?！膏牛?/p>
學(xué)學(xué)。」我沒看他，繼續(xù)翻書。「學(xué)這玩意兒有啥用？能多搬兩塊磚？」他夾了口菜，
嚼得嘎吱響。我沒說話?！嘎犝f你最近挺事兒的啊，為了張信用卡跑銀行？」他湊近了點(diǎn)。
我手一抖，筷子差點(diǎn)掉地上。我看他。他眼神挺亮，不像是打聽八卦。
倒像是……等著我說點(diǎn)什么?！改氵B女人都看不住，還好意思來問？」岳母的話，
像針一樣扎著。「你再不還手，就真成王八了。」老趙壓低聲音，拍了拍我肩膀。我盯著他。
那手掌很大，很糙，但拍得挺實(shí)在?！改恪刮已柿丝谕倌?。「我年輕時也混過社會，
后來改邪歸正了。」他聲音更低了，「現(xiàn)在雖然在工地干活，但黑白兩道都有熟人。」
我心跳漏了一拍。「你什么意思？」我問。他沒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
有點(diǎn)東西。05老趙說，有個突破口。縣城一個小區(qū)外圍的化妝品店，老板娘認(rèn)識秀芳。
「你別出面，我來。」老趙叼著煙，瞇著眼看我，「你一去，她肯定警覺?！刮尹c(diǎn)頭。
下午兩點(diǎn)，陽光刺眼。我跟在老趙后面，溜達(dá)到那家店門口?！笅商m?！?/p>
我念出櫥窗里那瓶香水的名字。秀芳以前從沒買過這么貴的。店里很安靜，
只有一個中年女人在整理貨架。老趙大搖大擺走進(jìn)去?！咐习迥?，你這店不小啊，生意咋樣？
」女人抬頭，打量他?！高€行吧，勉強(qiáng)糊口?！埂肝矣袀€朋友，開酒店的，
想進(jìn)點(diǎn)高檔化妝品，長期合作那種。」老趙笑得挺憨厚。女人眼睛亮了一下。
「那得看是什么檔次的……」我在后面假裝看口紅，耳朵豎著?！笇α耍估馅w壓低聲音，
「我朋友之前托我找個人，叫王秀芳，你認(rèn)識不？」女人手頓了一下，貨架上的粉餅晃了晃。
「認(rèn)識，怎么了？」「沒啥，就是好久沒見了，問問她近況?！古藳]說話，繼續(xù)擺貨。
老趙使了個眼色。我走過去，拿起一支秀芳從沒用過的粉底?！杆罱€好吧？」我問。
女人終于開口：「她現(xiàn)在可風(fēng)光了?！埂赴?？」「跟了張凱以后，每天都有新衣服穿，
還有人專門開車接送?！古似擦宋乙谎?，「哪像以前，愁眉苦臉的?！?/p>
我心里像被人狠狠錘了一拳。但臉上還得裝著不在意。「是嗎？那挺好的?！?/p>
「她變化挺大的?！古搜a(bǔ)了一句，「以前摳摳搜搜，現(xiàn)在花錢大手大腳，像變了個人。」
我笑了笑，放下粉底?！钢x謝啊，老板娘。」走出店門，陽光晃得我睜不開眼。
老趙在前面走，沒說話。我跟上去?！杆娴哪敲撮_心嗎？」我問。老趙吐了口煙。
「你信嗎？一個在地里刨食的女人，突然穿上貂，開上瑪莎拉蒂，她會不開心？」我沒說話。
但我知道，她開心，是因?yàn)槲医o不了她這些?？伤?。她也忘了小雨。她也忘了，我。
06一年了。我以為他們都忘了?；蛘?，不敢了。我像往常一樣，走進(jìn)村口小賣部。
「老板娘，來包紅塔山?！刮姨统霭櫚桶偷牧沐X。「海軍?！挂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在背后響起。我的手僵在半空。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我緩緩轉(zhuǎn)身。王秀芳。她變了。
穿著得體，畫著精致的妝。但那雙眼睛，還是那么空。她身邊站著張凱。還是那副欠揍的笑。
身后還跟著兩個穿黑衣服的壯漢。小賣部里，瞬間安靜了。連老板娘都屏住了呼吸?！负＼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