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子砸在窗欞上時,阿巖正蹲在灶臺前翻曬草藥。青禾蜷在他的草帽里打盹,
綠頭發(fā)上沾著的蒲公英絨毛被灶火烘得微微發(fā)卷,突然 “阿嚏” 一聲,
把身邊的紫蘇葉都震得抖了三抖。“醒了就別賴著。” 阿巖用指尖戳了戳小家伙的翅膀,
葉片上還沾著昨天從藥神草水晶上蹭來的光塵,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細(xì)碎的金芒。
院門外傳來馬蹄踏過泥地的聲響,混著郵差扯著嗓子喊名字的聲音,
驚得檐下的燕子都撲棱棱飛了起來?!鞍r!省城來的信!” 郵差的粗布褲腳沾滿泥漿,
手里舉著個牛皮紙信封,在雨幕里像只白翅膀的鳥。阿巖剛接過信封,
指尖就被燙了一下 —— 封口處蓋著的火漆印正在發(fā)燙,
上面的?;請D案竟和他眉心的葉痕隱隱共鳴。青禾突然從草帽里蹦出來,
綠翅膀撲棱著撞向信封:“是錄取通知書!藥神草剛才在土里蹦了三下,說這是天大的好事!
” 他的聲音里帶著雀躍,卻沒注意到阿巖捏著信封的手指正在微微發(fā)顫。信封拆開的瞬間,
雨勢突然變大,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石板上,濺起半寸高的水花。
燙金的 “省城重點中學(xué)” 幾個字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耀眼,
林教授用紅筆寫的推薦信復(fù)印件夾在里面,字里行間的期許幾乎要透紙而出?!鞍r哥!
” 虎子頂著個破斗笠沖進院子,麻花辮上的水珠甩了滿地,“我娘說你要是去省城,
就把咱家曬谷場的南瓜干給你裝一麻袋!她說城里的娃娃肯定沒吃過這個!
” 他手里還攥著支歪歪扭扭的木刻筆,筆桿上刻著個丑兮兮的小人,
腦袋上頂著片巨大的葉子 —— 那是他照著青禾的樣子刻的。阿巖剛要說話,
院門外突然傳來竹扁擔(dān)拖過泥地的聲響。劉翠花踩著雙木屐 “啪嗒啪嗒” 地走進來,
靛藍色的粗布圍裙下擺還在滴水,懷里抱著個鼓鼓囊囊的藍布包,
一股甜絲絲的氣味從包里鉆出來,引得灶臺上的甘草都微微搖晃?!皠e聽虎子瞎咧咧。
” 劉翠花把布包往灶臺上一放,解開的瞬間露出里面碼得整整齊齊的糖糕,
每塊上面都嵌著顆飽滿的紅棗,“這是用新收的糯米做的,路上餓了就墊墊。我家虎子說了,
你到了省城要好好學(xué)習(xí),等回來教我們認(rèn)城里的字。
”糖糕的熱氣混著草藥香在屋里彌漫開來,阿巖突然覺得鼻子發(fā)酸。
他想起三個月前劉翠花還舉著扁擔(dān)要把林教授趕出村子,
現(xiàn)在卻把家里最金貴的紅棗都嵌進了糖糕里。墻角的薄荷突然沙沙作響,葉片上的露珠滾落,
在灶臺上暈開一小片水痕,像滴沒來得及擦的眼淚?!袄舷壬兀?/p>
” 阿巖把通知書小心翼翼地折好,塞進貼身的布袋里。青禾正抱著塊糖糕啃得歡,
綠胡子上沾著的糖霜亮晶晶的,聽見這話突然停了嘴,
翅膀耷拉下來:“林教授在祠堂幫三叔公整理藥書呢,剛才藥圃里的金線蓮說,
他偷偷抹眼淚了?!卑r的心猛地一揪。推開門沖進雨幕時,青石板上的積水已經(jīng)漫過腳踝,
每走一步都能聽見腳下的青苔在小聲念叨:“慢點呀,別摔著?!?祠堂的竹門虛掩著,
里面?zhèn)鱽砹纸淌诳人缘穆曇?,混著翻書的沙沙響,在雨幕里格外清晰?!袄舷壬?/p>
” 阿巖推開門的瞬間,看見林教授正把一本線裝書往懷里塞,
袖口沾著的藥汁在書頁邊緣暈開淡淡的黃痕。老人轉(zhuǎn)身時,
阿巖發(fā)現(xiàn)他的眼鏡片上還沾著水汽,眼眶紅紅的像剛哭過,
手里卻捏著個用油布包了三層的東西,棱角分明的像是本書?!罢茫?/p>
” 林教授把油布包往他手里塞,掌心的溫度透過粗布衣裳傳過來,
“這是我祖父留下的《靈植秘錄》,里面記著不少能和草木溝通的法子。
你到了省城…… 別忘本?!?最后三個字說得極輕,像是怕被風(fēng)吹散。
油布包上還帶著老人身上的艾草味,阿巖剛要道謝,就聽見三叔公的旱煙鍋在門檻上磕了磕。
老人背著雙手站在雨里,靛藍色的粗布褂子被雨水淋得透濕,鬢角的白發(fā)貼在臉上,
手里卻攥著個沉甸甸的布包,里面?zhèn)鱽磴~錢碰撞的叮當(dāng)聲?!澳弥?/p>
” 三叔公把布包往阿巖懷里一塞,聲音粗啞得像被砂紙磨過,“這是村里湊的盤纏,
雖然不多,但夠你買幾支好筆了?!?他的旱煙鍋在雨里點了幾次都沒點著,
最后索性扔在地上,用腳碾了碾,“我這輩子沒走出過這山,
你替我們看看城里的學(xué)堂長啥樣?!辈及锏你~錢沾著鄉(xiāng)親們的體溫,
阿巖捏著那包沉甸甸的溫暖,突然看見三叔公腳邊的瓦松正在微微發(fā)光。
青禾湊到他耳邊小聲說:“瓦松說,這老頭昨天半夜去山神廟燒香,跪得膝蓋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