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問我,身上哪來的脂粉氣。
知道真相之后,我變了。
我不再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
我開始瘋狂地修煉。
白天,我在戒律院練功;晚上,我用神識去天河。我把我修煉出的每一絲仙力,都毫無保留地輸送給她。
我手腕上的佛珠,越來越燙。從一開始的溫?zé)?,到現(xiàn)在像揣著一塊炭。
我把它用布條纏起來,免得被別人看見。
我的修為,在飛速提升,也在飛速消耗。
像一個漏水的木桶,一邊進(jìn)水,一邊出水。
但我不怕。
我知道,我每強(qiáng)一分,玉瑤就多一分生機(jī)。
我每次畫沙畫,都畫她。
畫她笑,畫她怒,畫她當(dāng)年穿著仙官袍的樣子。
佛光不再出現(xiàn)。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紅色的、像血一樣的光。
同門的小沙彌都躲著我走。
他們說,戒嗔師兄,入魔了。
入魔?
如果能救她,入魔又何妨?
師父找我談過幾次。
他看著我,眼神里有痛心,有惋惜。
「戒嗔,回頭吧?!?/p>
我跪在他面前,不說話。
「你身上的氣息,很危險。」他說,「再這樣下去,你會神魂爆裂而死。」
「弟子不怕?!?/p>
「你到底是為了什么?」他問。
我還是不說話。
最后,他嘆了口氣,走了。
我知道,他對我徹底失望了。
只有戒律師兄還偶爾會來我禪房。
他什么也不說,就是放下一些丹藥,然后轉(zhuǎn)身就走。
那些丹藥都是固本培元的。
我知道,他是在幫我。
用他自己的方式。
這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樣用神識去見玉瑤。
她的氣色已經(jīng)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那條玄鐵鏈上的符文對她的傷害也越來越小。
因為我的力量在她身體里形成了一道屏障。
「先生,我感覺我快好了?!顾荛_心地說。
「嗯?!?/p>
「等我出去了,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你?!顾f,「我要看看,你到底長什么樣?!?/p>
我心里一暖,又一痛。
「好?!刮艺f。
「我還想去找那個小和尚。」她又說,「我想問問他,還記不記得我?!?/p>
「……他會記得的?!?/p>
「那就好。」
我們聊了很久。
快天亮的時候,我的神識準(zhǔn)備離開。
「等等?!顾鋈唤凶∥?。
「怎么了?」
「先生,你能不能……抱我一下?」她小聲說。
我的神識又凝固了。
抱她?
我只是虛無的神識。
「我知道這很難?!顾f,「但我就想感受一下……被人抱著的感覺?!?/p>
她的聲音里帶著哀求。
我看著她。
看著她孤單的影子。
看著她眼里的渴望。
我沒法拒絕。
我拼了。
我把所有的神識都調(diào)集起來。
在禪房里,我的身體像被點(diǎn)燃了。皮膚通紅,青筋暴起。
七竅都開始往外滲血。
手腕上的佛珠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咔嚓」聲。
裂了。
我不管。
我的神識,在天河底,慢慢凝聚成一個人形。
一個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形。
我張開「雙臂」,慢慢地把她抱進(jìn)懷里。
觸感是真實(shí)的。
她的身體很軟。
隔著薄薄的囚衣,我能感覺到她的曲線、她的骨骼。
她很瘦。
我用力抱緊她。
她把頭埋在我的「胸口」。
我能感覺到,有濕熱的液體,滲了進(jìn)來。
她在哭。
「謝謝你,先生。」她哽咽著說。
我也想哭。
但我沒有眼淚。
我只有血。
從我嘴角、鼻孔、眼角不斷流出來的血。
不知道過了多久。
天邊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我必須走了。
我松開她。
「我該走了?!刮艺f。
「嗯?!顾c(diǎn)頭,沒有看我。
我的神識,像退潮一樣,快速散去。
回到禪房,我從蒲團(tuán)上摔下來。
整個人,像被抽干了。
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我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地上,是一灘血。
門被推開了。
是戒律。
他看到我的樣子,看到地上的血,臉色瞬間變了。
他沖過來,把我扶起來。
「戒嗔!」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瓶子,把里面的丹藥全部塞進(jìn)我嘴里。
丹藥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流遍我四肢百骸。
我緩過了一口氣。
「你他媽不想活了!」戒律低聲吼道。
他眼睛是紅的。
我第一次看見他這樣。
我想笑,但是笑不出來。
他看著我,忽然湊近了,在我身上聞了聞。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身上……哪來的脂粉氣?」
脂粉氣?
我愣住了。
我是個和尚,從不用那些東西。
哪來的脂粉氣?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是她。
是玉瑤身上的味道。
不是脂粉香,是她獨(dú)有的體香。
我抱她的時候,神識沾染上了。
這味道,被我?guī)Щ貋砹恕?/p>
我看著戒律。
他也看著我。
他的眼神,從震驚,變成了然,最后,變成了一種……說不清的復(fù)雜情緒。
「你……你們……」他說不出完整的話。
我沒說話。
這是默認(rèn)。
戒律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再睜開時,他的眼神,恢復(fù)了平靜。
「藏好了。」
他說。
「別讓師父聞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