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的混亂被我們甩在身后，像一場荒誕的默劇。刺目的閃光燈、扭曲的臉孔、傅承宇那張瞬間死灰的臉，都融化在車窗外飛速倒退的霓虹里。
開車的男人沉默而高效，我認出他是我父親生前的司機，林叔。那條「歡迎回家」的信息，就來自于他。
車內，阮芋的身體冰得像一塊捂不熱的鐵。我脫下外套，將她緊緊裹住，可那寒意像是從她骨頭縫里滲出來的。
「對不起……阮芋，」我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我應該早點想起來，如果我……」
「跟你沒關系?！顾杨^靠在我肩上，聲音虛弱卻清晰，「漾漾，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們是家人。家人，就不會說對不起?！?/p>
她頓了頓，抬起蒼白的臉，眼底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清澈。
「現(xiàn)在，你想怎么做？」她問，「溫漾，或者……傅溫漾，你下一步，打算怎么走？」
我看著她，忽然明白了。她今晚做的一切，不僅僅是揭露真相，更是在用一種慘烈的方式，逼我褪去「溫漾」這層保護殼，逼我重新成為那個本該執(zhí)掌一切的「傅溫漾」。
她把選擇權，和一把沾滿鮮血的刀，同時遞到了我手上。
我的手指，緊緊攥住口袋里那個還在震動的手機。
「林叔?！刮议_口，聲音冷靜得連自己都感到陌生。
「大小姐，我在?！?/p>
「我要傅承宇，還有那個女人，為我父母償命。」我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帶著血腥味，「但不是現(xiàn)在。我要他們活著，看著自己珍視的一切，是怎樣一點一點被我碾碎、吞掉，最后，在最深的絕望里，爛在陰溝里?！?/p>
林叔從后視鏡里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是欣慰，也是哀慟。
「如您所愿。」他說，「傅承宇已經(jīng)被警方控制，但傅家在警界經(jīng)營多年，他不會被關太久。他會為了自保，動用所有暗處的力量。」
「讓他動?！刮铱吭谧紊?，閉上眼，「他動得越多，暴露得越多，死得就越快?！?/p>
車子最終停在一處隱秘的別墅區(qū)。這里是我父母留下的、從未對外公開過的安全屋。屋里的一切都保持著七年前的模樣，干凈得一塵不染，仿佛主人只是出了趟遠門。
林叔遞給我一個平板。
「大小K姐，這是遠星基金目前的全部股權結構，以及傅承宇這些年通過基金會轉移出去的資產(chǎn)流向。其中有一部分，流向了一個您意想不到的人。」
我劃開屏幕，看著上面盤根錯節(jié)的關系網(wǎng)和天文數(shù)字般的金額，最終，我的目光定格在一個熟悉的名字上。
秦秘書。
那個永遠穿著得體套裝，冷靜處理掉許知南和駱嘉禾的女人。
那個在真相曝光前，還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我的女人。
「她不只是傅承宇的秘書和情婦?！沽质宓穆曇暨m時響起，「七年前那場車禍的后續(xù)處理、我父母遺產(chǎn)的交接、包括“遠星助學計劃”最初的人員篩選……全部，都是她一手經(jīng)辦的?！?/p>
我終于明白了。
如果說傅承宇是那場陰謀的主謀。
那么秦秘書，就是那把最鋒利的，捅進我父母胸口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