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銹味混著灰塵，黏在舌根，揮之不去
蘇離猛地睜開眼睛，冰冷的金屬座椅硌著后腰，頭頂昏暗的頂燈發(fā)出滋滋作響的聲音，每一次的閃爍都在眼前留下刺目的光斑。
她深吸一口氣，空氣里濃重的霉味嗆的人喉嚨發(fā)癢，卻又夾雜著…消毒水？這刺鼻的氣味突兀地扎進(jìn)混沌的腦海里，攪動起一些破碎的、尖銳的記憶碎片——刺眼的白光，尖銳得能刺穿耳膜的蜂鳴警報聲，還有冰冷的金屬臺面緊貼皮膚的觸感。
她是誰？
這鬼地方是哪兒?她為什么會在這輛深夜巴士的最后一排？
車廂里空蕩的詭異。除了她，只有幾個零星的乘客散落的坐在前方。
空氣里凝滯厚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棉絮。蘇離下意識的蜷縮著身體，指尖劃過扶手座椅上厚厚的積灰。
就在這時，左手腕內(nèi)側(cè)傳來一陣陣猝不及防的灼痛，仿佛被無形的烙鐵狠狠燙了一下！
“嘶……”她痛的倒抽一口冷氣，猛地縮回手。
借著燈光再次亮起的慘白光線，她看清了——就在剛才還光滑的皮膚上，一條荊棘狀的烙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凸起。
暗紅色的線條蜿蜒扭曲，像有生命的活物在皮下如東、扎根，最后凝結(jié)成一個詭異而猙獰的圖案，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灼熱感。
她死死的盯著那道印記，仿佛第一次認(rèn)識自己的肢體，一股冰冷的戰(zhàn)栗順著脊椎如蛇一般爬升游走。
“很疼？”
一個低沉的男聲毫無預(yù)兆的在身側(cè)響起，近的幾乎貼著她的耳廓。
那聲音粗糲的像是被砂紙摩擦過的冰冷金屬，帶著一種非人的質(zhì)感。
蘇離的心臟瞬間被攥緊，猛地抬起頭！
陰影籠罩下來，一個高大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她座位旁的過道上，離她不過一步之遙。
他幾乎融入了車廂后方最深沉的黑暗里，只有半張臉被偶爾閃過的車窗外的霓虹短暫勾勒——下頜線條冷硬如刀削，唇薄而緊抿。
最讓她頭皮發(fā)麻的是他的眼睛，那不是人類該有的眼睛。
在昏暗的光線下，那雙瞳孔深處似乎沉淀著一種近乎野獸般的幽綠暗芒，此刻正死死的、一瞬不瞬的聚焦在她那剛剛烙下荊棘的手腕上。
那目光穿透了皮膚，帶著一種紳士物品般的冰冷專注，以及……一種難以言喻、深藏其中的震動？仿佛他認(rèn)得這印記，認(rèn)得它代表的某種恐怖之物。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蘇離幾乎是彈射般將手藏到身后，身體緊緊貼在冰冷的椅背上，試圖拉開那微不足道的距離。喉頭發(fā)緊，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恐懼，反而微微俯身帶著突增的壓迫感靠近她。
他身上帶著一種硝煙混合著陳舊血腥的，極具侵略性的氣息，濃烈的壓過車廂里的灰塵味。
“新來的？”他問，聲音依舊低沉，聽不出情緒，但每一個字都像冰珠般砸在蘇離緊繃的神經(jīng)上。
他的視線依舊沒有離開她藏起來的手腕，那目光如有實(shí)質(zhì)，讓她感覺那塊皮膚又在隱隱作痛。
“林楓，別嚇著人家”一個溫和的聲音適時響起，，帶著點(diǎn)無奈的勸解意味，像投入冰湖的一顆石子，稍稍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僵持。
蘇離循聲望去，隔著過道，斜前方的座位上坐著兩個人。
開口的是個年輕男人，穿著洗的發(fā)白的襯衫，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鏡片后的眼神溫和沉靜。
他手里正用一塊干凈的棉布擦拭著幾根細(xì)長的金屬工具，動作從容不迫，散發(fā)著一種讓人安心的、淡淡的藥水氣味。
他旁邊是個扎雙馬尾的女孩，看起來年紀(jì)很小，正低頭專注的擺弄著手里那個銀色的復(fù)古懷表，表蓋開間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
車廂燈光掃過表盤時，蘇離似乎瞥見那纖細(xì)的秒針極其短暫的、微不可察的……逆跳了一格？是錯覺嗎？
眼鏡男——宋隕，朝蘇離微微頷首示意，語氣溫和：“他沒什么惡意，只是……習(xí)慣了。”
他目光掃過林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又落回蘇離蒼白的臉上，“你看起來不太好，需要幫忙嗎？”他晃了晃手里的手術(shù)剪，那器械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冰冷的寒光。
林楓終于直起身，沒在看宋隕，只是從鼻腔里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嗤笑，像是嘲諷，又像是不屑。
他最后瞥了一眼蘇離藏著手腕的方向，那幽綠的目光銳利如刀，彷佛已經(jīng)穿透椅背，釘在那道新生的烙印上。
然后他轉(zhuǎn)身，軍靴踩在金屬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重新退回到車廂后面那片最濃重的陰影里，像一頭蟄伏的獸。
他倚靠著冰冷的車門，摸出一支煙，沒點(diǎn)，只是用指腹反復(fù)的、用力地捻著過濾嘴，煙草被揉捏的不成樣子。
陰影徹底吞沒了他，只剩下一個模糊而極具壓迫感的輪廓，像一把收在破舊皮鞘里、卻擋不住血腥的兇刀。
蘇離的心還在 胸腔里狂蹦，擂鼓似得。手腕上那烙印隱秘的發(fā)燙，提醒她在這絕不是夢。
消毒水味、實(shí)驗(yàn)室的警報碎片、野獸般的綠眼睛、宋隕手里冰冷的器械……所有的碎片都指向一個令人喘不過氣的謎團(tuán)。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緊攥的拳頭，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喊?，微微顫抖著。指縫間，那道荊棘烙印的邊緣，在昏暗的光線下滲出詭異的暗紅。
這輛在午夜游蕩、載著怪人的幽靈巴士，到底要把她拖去哪兒？那個叫林楓的男人……他看到烙印時，眼里那一閃而過的震動，到底意味著什么?
她把自己更深的縮進(jìn)冰冷的座椅里，感覺這輛破爛的巴士正搖搖晃晃的，載著她一頭扎進(jìn)來深不見底、布滿荊棘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