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分配給我的房間時，天已經(jīng)黑了。
房間很小，只有一張床和一個柜子，但比我在貧民窟的家干凈一萬倍。這里沒有霉味，沒有老鼠，甚至連空氣都是經(jīng)過過濾的。
我脫掉身上那件仆人制服，換上自己的衣服。衣服上全是補(bǔ)丁，洗得發(fā)白，還帶著一股洗不掉的潮濕氣味。
這才是我的味道。
我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通訊器，這是我用半個月的口糧從黑市換來的。信號很差，時斷時續(xù)。
我撥通了妹妹的號碼。
“哥？”通訊器那頭傳來妹妹微弱的聲音，夾雜著電流的雜音。
“是我，小雅?！蔽业穆曇羲查g軟了下來，“今天怎么樣？有沒有按時吃飯？”
“吃了……”她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哥，你那邊……還好嗎？”
“我很好?！蔽胰鲋e，“我找到了一份好工作，這里的主人對我很好，有很多好吃的。等我拿到錢，就給你買營養(yǎng)劑。”
“哥，你別騙我了?！毙⊙旁谀穷^咳嗽起來，每一聲都像錘子砸在我的心上?！柏毭窨叩娜?，怎么可能在頂層找到工作……你是不是……”
“別胡思亂想。”我打斷她，“照顧好自己，等我回去?！?/p>
“哥……”
信號突然斷了。
我對著發(fā)出忙音的通訊器，又喊了幾聲，沒有任何回應(yīng)。
我把通訊器死死攥在手里，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小雅的咳嗽聲還在我耳朵里回響。
妹妹的饑餓，就是套在我脖子上的項圈。喬荊是牽著繩子的那個人。
我必須忍。
第二天，我被要求負(fù)責(zé)喬荊的日常起居。
早上六點，我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她的臥室門口。她的臥室大得像個廣場，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風(fēng)景。富人區(qū)的燈火輝煌，和貧民窟的黑暗死寂，被一條無形的線分割開。
喬荊有很嚴(yán)重的起床氣。
我端著早餐進(jìn)去的時候，她正躺在床上，用被子蒙著頭。
“小姐，該起床了?！蔽逸p聲說。
被子里傳來一聲不耐煩的悶哼。
我把早餐放在桌上，走到床邊，試著去拉她的被子。
我的手剛碰到被子，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
這就是“回響”。
富人天生擁有的力量。它可以是保護(hù)，也可以是攻擊。我看不見它，但我能感覺到它。像一層透明的、堅硬的殼，包裹著喬荊。
我沒辦法靠近她。
“滾出去。”被子里傳來她的聲音。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
“我說了，滾出去?！甭曇舾淞?。
我還是沒動。我知道，如果我現(xiàn)在退縮了，就永遠(yuǎn)別想得到她的信任。狗，要有狗的執(zhí)著。
沉默。
房間里只有空調(diào)系統(tǒng)發(fā)出的輕微嗡嗡聲。
大概過了五分鐘，被子被猛地掀開。
喬荊坐了起來，長發(fā)凌亂地披散在肩上，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她的眼神像刀子，直直地扎過來。
“你聽不懂人話？”
“小姐，您該吃早餐了。涼了對胃不好?！蔽移届o地看著她，把仆人的角色扮演到極致。
她盯著我，看了足足有十秒鐘。
然后，她突然笑了。不是昨天那種幾乎看不見的弧度，而是真真切切地笑了。很漂亮，但很冷。
“有意思?！彼f，“過來?！?/p>
我走過去。
她在床沿坐下，雙腿垂下來，光潔的小腿在我眼前晃動。
“給我穿鞋?！彼畹?。
我蹲下身，拿起放在床邊的拖鞋。很軟的絨毛拖鞋，和我昨天舔過的那雙高跟鞋是兩個極端。
我托起她的腳。
她的腳很小，皮膚很白，腳踝纖細(xì)得仿佛一用力就會折斷。
我的手心很燙，全是粗糙的繭子。她的皮膚很涼，很光滑。
這種觸感，讓我有一瞬間的失神。
我能感覺到她身體里那股“回響”的力量，就在我的手掌和她的腳之間流動。很溫和，沒有攻擊性。像是在……試探我？
我低下頭，掩去眼中的情緒，專注地給她穿上鞋子。
“車霄?！彼蝗婚_口。
“我在?！?/p>
“你知道嗎，”她說，“上一條不聽話的狗，被我從這里扔下去了?！?/p>
我的手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把另一只鞋給她穿好。
“我知道，小姐?！蔽艺酒鹕?，后退一步，重新低下頭?！暗視犜挼??！?/p>
是的，我會聽話。
直到我的牙齒，能夠咬碎你的“回響”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