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開始砸落,冰冷,急促,像是老天爺也看不下去這出鬧劇,提前擰開了憤怒的水龍頭。
豆大的水珠狠狠撞在帝豪酒店光可鑒人的玻璃幕墻上,瞬間碎裂成更細(xì)小的水沫,蜿蜒滑落,
留下道道扭曲的痕跡。酒店內(nèi),水晶吊燈的光芒卻熾熱得刺眼,
將每一張?zhí)搨蔚男δ?、每一道看好戲的目光都照得纖毫畢現(xiàn)。
空氣里浮動著昂貴香水、酒氣和食物的甜膩氣息,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暖烘烘的粘稠感,
死死糊在人的口鼻上。葉錚就站在這片令人窒息的熱鬧中央,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他身上那套洗得發(fā)白、袖口甚至有些磨損的舊式軍裝,
與周圍男士身上筆挺的定制禮服、女士們閃耀的珠寶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
像一塊格格不入的、蒙塵的頑石,硬生生嵌進了這紙醉金迷的油畫里。
無數(shù)道目光黏在他身上,好奇的,嘲弄的,鄙夷的,如同無形的針,刺得他皮膚發(fā)緊。
他的未婚妻——或者說,前一刻還是——林薇薇,正站在幾步開外。
她身上那件綴滿施華洛世奇水晶的定制婚紗,在燈光下折射出令人炫目的光暈,
襯得她妝容精致的臉龐愈發(fā)冷艷逼人。只是那冷艷里,
淬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和一種即將甩掉包袱的決絕快意?!叭~錚,”林薇薇的聲音不大,
卻像淬了冰的刀子,精準(zhǔn)地割開了宴會場中虛偽的喧嘩,讓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
她涂著艷紅蔻丹的手指,
捏著一張薄薄的、邊緣已經(jīng)磨損的紅色紙張——那張五年前兩家老人親手寫下的婚書。
她的眼神里沒有半分舊情,只有赤裸裸的審視和拋棄廢物的厭惡,“五年了。你走的時候,
說去當(dāng)兵,保家衛(wèi)國,光宗耀祖?呵…”一聲短促而刻薄的冷笑,清晰地鉆進每個人的耳朵。
“結(jié)果呢?五年杳無音信,回來就穿著這么一身破爛?退伍費夠買你身上這件古董嗎?
”她揚了揚下巴,目光掃過葉錚洗得發(fā)白的舊軍裝,如同在看一堆垃圾,“看看今天這場面,
看看來的都是什么人!帝豪酒店,江城最頂尖的豪門都在這里!你呢?你算什么東西?
一個臭當(dāng)兵的,連給我林家看大門都不夠格!”她的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一種宣泄般的尖銳:“我們林家,是江城新貴!我林薇薇,是林家唯一的千金!
你一個退伍回來連工作都找不到的窮酸大頭兵,有什么資格站在這里?
有什么資格跟我談婚約?!”話音未落,林薇薇雙手猛地用力!“嗤啦——!
”刺耳的、布帛撕裂的聲音狠狠刺破了空氣。
那張承載著兩家情誼、也承載著葉錚最后一絲對“家”的期冀的紅色婚書,
在她涂著鮮紅指甲油的雙手間,被硬生生撕成了兩半!碎片像兩只殘破的蝴蝶,
被她嫌惡地、狠狠地摔在腳下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那聲音,如同一記重錘,
狠狠砸在葉錚心上。他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留下幾個深陷的月牙印痕。一股冰冷的麻木感,從腳底瞬間蔓延至全身,凍僵了血液,
也凍住了他喉嚨里幾乎要沖出的嘶吼。死寂。絕對的死寂籠罩了宴會廳。
只有悠揚的背景音樂還在不識趣地流淌,顯得愈發(fā)尷尬和刺耳。
短暫的凝固被一個更加尖利、更加刻薄的聲音打破?!稗鞭闭f得對!”林薇薇的母親,
趙金鳳,踩著恨天高“噔噔噔”地沖了過來。她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涂著厚厚的粉,
此刻因為激動和嫌惡而微微扭曲,精心修飾的眉眼擠在一起,活像一只炸毛的斗雞。
她肥胖的手指幾乎戳到葉錚的鼻尖,唾沫星子噴了他一臉?!靶杖~的!
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看看你這副寒酸相!穿的什么破爛玩意兒?一身洗不掉的窮酸氣!
還敢來我女兒的婚禮現(xiàn)場攪局?你也配?!”趙金鳳越說越氣,仿佛葉錚站在這里,
就是對她林家最大的侮辱。她猛地伸手,一把從自己女兒手指上擼下一個亮閃閃的東西。
那是葉錚五年前,在部隊里用攢了整整一年的微薄津貼,又偷偷接了幾個月的危險私活,
才咬牙買下的一枚小小的鉆戒。鉆石不大,款式也簡單,
卻是他當(dāng)時能拿出的全部心意和承諾。“還給你這破爛玩意兒!假貨!地攤上撿的吧?
也想糊弄我家薇薇?呸!”趙金鳳惡狠狠地咒罵著,手臂掄圓,用盡全身力氣,
將那枚小小的戒指狠狠砸向葉錚的臉!戒指冰冷的金屬邊緣,帶著趙金鳳全部的惡意和力量,
精準(zhǔn)地劃過葉錚的顴骨。“啪!”一聲輕響。緊接著,一絲細(xì)微卻清晰的痛感傳來。
皮膚被劃破了。溫?zé)岬囊后w,混著冰冷的雨水氣息(也許是剛才進門時沾上的?),
沿著他緊繃的側(cè)臉線條,緩緩滑下。一滴鮮紅,砸落在他洗得發(fā)白的舊軍裝肩頭,
迅速暈開一小片刺目的暗色。“哈哈哈!流血了!廢物就是廢物,被個戒指都能砸出血!
”一個油頭粉面的富二代夸張地大笑起來,聲音刺耳?!盎钤?!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貨色!”“趕緊滾吧!別在這丟人現(xiàn)眼了!”“保安!保安呢?
把這要飯的轟出去!別臟了林家的地毯!”哄笑聲、嘲諷聲、驅(qū)趕聲……如同決堤的洪水,
瞬間將葉錚淹沒。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面孔,此刻都撕下了虛偽的面具,
露出最丑陋的獠牙,盡情地撕咬著落單的獵物。葉錚緩緩抬起手,
用指腹輕輕抹過臉頰那道細(xì)小的傷口。指尖沾上了一點粘稠的溫?zé)?。他低頭,
看著指尖那抹刺目的紅,再抬眼,目光緩緩掃過林薇薇那張寫滿厭惡和得意的臉,
掃過趙金鳳那張因刻薄而扭曲的臉,掃過周圍那一張張肆意嘲笑著的、丑陋的嘴臉。
沒有憤怒的咆哮,沒有歇斯底里的辯解。
那雙曾經(jīng)清澈、如今卻沉淀了太多風(fēng)霜和血火的眼睛里,所有的溫度在剎那間褪得干干凈凈,
只剩下一種令人心悸的、深不見底的漠然。那漠然之下,
是壓抑了太久太久、即將噴薄而出的熔巖。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兩片被踐踏的紅色婚書碎片,然后,
在無數(shù)道鄙夷、嘲諷、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注視下,在趙金鳳尖銳的“滾出去!窮鬼!
”的驅(qū)趕聲中,在震耳欲聾的哄笑聲浪里,猛地轉(zhuǎn)身。脊梁挺得筆直,
如同風(fēng)雪中傲然不倒的青松。他大步走向宴會廳那扇沉重、象征著財富與地位的鎏金大門。
沒有一絲猶豫,沒有半分留戀。每一步踏在光潔昂貴的大理石地面上,
都發(fā)出沉悶而清晰的回響,如同戰(zhàn)鼓,敲在即將崩塌的世界邊緣。門童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
為他拉開了沉重的門?!昂簟?!”冰冷的狂風(fēng)裹挾著傾盆大雨,瞬間灌了進來,
吹得他單薄的舊軍裝獵獵作響,冰冷的雨水劈頭蓋臉地砸下,瞬間將他渾身澆透。
門外的世界一片灰暗混沌,電光在低垂的烏云間猙獰地閃爍,雷聲沉悶地滾動,
仿佛天穹都在震怒。葉錚一步踏出溫暖奢靡的宴會廳,踏入這冰冷狂暴的風(fēng)雨之中。身后,
那扇象征著所謂“上流社會”的鎏金大門,帶著一聲冷漠的輕響,在他身后無情地合攏,
隔絕了里面所有的喧囂、暖意和……令人作嘔的嘴臉。溫暖、光明、虛假的繁華,
被徹底關(guān)在了身后。眼前,只有無邊的風(fēng)雨,和冰冷徹骨的現(xiàn)實。
豆大的雨點帶著千鈞之力砸落,冰冷刺骨,瞬間就將他單薄的舊軍裝徹底澆透,
緊緊貼在皮膚上,勾勒出精瘦卻蘊含力量的輪廓。
雨水順著他的頭發(fā)、臉頰、下頜線洶涌流淌,模糊了視線,
卻沖刷不掉臉上那道細(xì)微傷口傳來的火辣刺痛,
更洗不去心口那團被徹底點燃的、名為“恥辱”的烈焰。
他站在帝豪酒店巨大的、被雨水沖刷得一片模糊的玻璃幕墻外。隔著厚厚的玻璃,
里面水晶吊燈的光芒依舊刺眼,人影晃動,觥籌交錯,歡聲笑語隱隱傳來。那是另一個世界,
一個剛剛將他像垃圾一樣丟出來的世界。葉錚緩緩抬起右手。雨水順著他的手臂流下。
他的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虔誠的緩慢,仿佛在開啟一個塵封了太久的禁忌。五指張開,
再緩緩握緊,雨水從指縫間溢出。然后,
他探入舊軍裝左側(cè)胸口的暗袋——那個最貼近心臟的位置。指尖觸碰到一樣冰冷堅硬的東西。
那東西很小,帶著歲月的滄桑感,表面布滿了細(xì)密的、古老而神秘的紋路。
他小心翼翼地將其掏了出來。一枚戒指。
一枚造型極其古樸、甚至可以說有些粗陋的青銅戒指。戒身黯淡無光,布滿了銅綠,
上面刻滿了難以辨認(rèn)的、如同蝌蚪般扭曲的符文,透著一股源自遠(yuǎn)古的蠻荒與沉重氣息。
戒面并非寶石,而是一頭蜷縮沉睡的、面目模糊的異獸浮雕,在昏暗的光線下,
那異獸緊閉的眼縫仿佛透著一絲令人心悸的兇戾。這枚戒指,
與他剛剛被砸回來的那枚廉價鉆戒相比,簡直像從墳?zāi)估锿诔鰜淼钠茽€。然而,
當(dāng)這枚沾著雨水、毫不起眼的青銅戒指被他緊緊攥在掌心時,
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悸動,猛然傳遍全身!冰冷的青銅,
竟在這一刻變得滾燙,如同燒紅的烙鐵,烙印在他的靈魂之上!戒指上那些扭曲的符文,
似乎活了過來,在掌心皮膚下微微搏動。五年!整整五年!
在尸山血海、槍林彈雨的煉獄里摸爬滾打,在常人無法想象的絕境中掙扎求生,
無數(shù)次與死神擦肩而過!支撐他活下來的,除了刻骨的仇恨,就是這枚臨行前,
家族那位早已被遺忘、瘋瘋癲癲的三爺爺,在祠堂角落里偷偷塞給他的戒指。
老人渾濁的眼里閃著異光,只反復(fù)念叨著:“活著回來…用它…用它…”五年間,
無論經(jīng)歷何等兇險,他從未動用過它。仿佛內(nèi)心深處有個聲音在警告,一旦動用,
便再無回頭之路,將徹底卷入另一個血雨腥風(fēng)、超越凡塵的世界。直到此刻。
直到所有的尊嚴(yán)被徹底撕碎,踩在腳下碾進泥里。直到那個曾經(jīng)許諾一生的女人,
親手將他們的過往撕成碎片,棄如敝履。
直到那一聲聲“窮鬼”、“廢物”、“滾出去”的辱罵,如同淬毒的匕首,
狠狠扎進心臟最深處。夠了!葉錚猛地攥緊了拳頭!
青銅戒指上粗糙的紋路深深嵌入掌心皮肉,帶來一陣銳痛。
體內(nèi)那股沉寂了五年、早已化作本能的力量,如同被火星點燃的干柴,轟然爆發(fā)!
一股無形的、狂暴的氣息以他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周圍狂暴的雨幕都為之一滯!
他不再猶豫!拇指猛地用力,狠狠按向戒指上那頭沉睡異獸浮雕緊閉的眼睛!
指尖帶著決絕的狠厲,甚至劃破了指腹,
一滴滾燙的鮮血瞬間滲入青銅戒指那古老神秘的紋路之中!嗡——!
一聲低沉到近乎無聲、卻又仿佛直接在靈魂深處炸開的嗡鳴驟然響起!
戒指上那頭異獸緊閉的雙眼位置,兩點猩紅的光芒猛地亮起!如同沉睡萬古的兇獸,
睜開了它俯瞰塵世的、充滿無盡威嚴(yán)與殺戮意志的血瞳!戒指上的古老符文瞬間變得滾燙,
亮起暗紅色的微光,如同流淌的巖漿!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九幽深淵的磅礴意志,
順著那枚染血的青銅戒指,轟然沖入葉錚的腦海!那不是聲音,
而是一種直接烙印在靈魂深處的、不容置疑的、統(tǒng)御萬軍征戰(zhàn)殺伐的至高權(quán)柄!
冰冷、威嚴(yán)、帶著碾碎一切的鐵血意志!葉錚猛地抬起頭,任由冰冷的雨水沖刷著臉龐。
他的眼神變了。所有的痛苦、掙扎、壓抑,在戒指血瞳亮起的瞬間,如同被投入熔爐的雜質(zhì),
焚燒殆盡!剩下的,是冰封萬載的寒川,是即將噴發(fā)的火山熔巖!他張開嘴,聲音不高,
甚至被狂暴的雨聲瞬間吞沒。但那聲音,卻仿佛蘊含著某種穿透時空的規(guī)則之力,
帶著一種令天地為之失色的絕對意志,清晰地、一字一頓地響起:“戰(zhàn)神殿——聽令!
”每一個字吐出,都如同重錘砸落虛空!“江城!帝豪酒店!”“目標(biāo)區(qū)域——全面封鎖!
”“包圍現(xiàn)場!”“阻我者——”“殺!無!赦!”最后三個字,
裹挾著滔天的殺意與積壓了五年的暴怒,如同九天驚雷,在雨幕中轟然炸響!
命令下達的瞬間,那枚青銅戒指上亮起的猩紅獸瞳,光芒驟然大盛!仿佛將他的意志和坐標(biāo),
瞬間傳遞到了某個不可知的、遙遠(yuǎn)而森嚴(yán)的所在!一秒。兩秒。三秒。帝豪酒店宴會廳內(nèi),
哄笑聲浪依舊高漲。林薇薇正依偎在一個穿著阿瑪尼最新款西裝的年輕男人懷里,
男人叫周凱,江城周家的二公子,也是林家攀附上的新靠山。林薇薇臉上帶著勝利者的笑容,
享受著眾人的恭維?!稗鞭苯悖Φ裟莻€窮鬼就對了!看看周少,這才是良配??!
”“就是就是,一個臭當(dāng)兵的,連給周少提鞋都不配!”“剛才那廢物被戒指砸出血的樣子,
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周凱摟著林薇薇的腰,志得意滿,享受著眾人的吹捧,
目光掃過緊閉的大門,輕蔑地嗤笑一聲:“不識抬舉的東西,滾得還算干凈。薇薇,
以后有我,這種垃圾再敢靠近,我讓他消失得無聲無息?!?他語氣平淡,
仿佛碾死一只螞蟻。林薇薇嬌笑著奉承:“凱哥最好了?!壁w金鳳更是紅光滿面,
端著酒杯四處敬酒:“來來來,大家喝!為了慶祝我們家薇薇脫離苦海,找到真正的幸福!
那個窮酸大頭兵,晦氣玩意兒,總算滾了!”就在這時——轟隆隆隆——?。。?/p>
一種沉悶的、仿佛大地深處傳來的恐怖轟鳴,驟然從四面八方響起!由遠(yuǎn)及近,
瞬間壓過了宴會廳內(nèi)所有的喧嘩和音樂!整個奢華的大廳,
那堅硬無比、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竟然開始劇烈地震顫!
天花板上昂貴的水晶吊燈瘋狂搖晃,叮當(dāng)作響!“地震了?!”有人驚恐尖叫。“怎么回事?
!”尖叫聲未落!轟!轟!轟!轟!如同遠(yuǎn)古巨獸踏破時空而來!
無比、造價昂貴的景觀墻、精心修剪的頂級園林、象征身份的噴泉雕塑……如同紙糊的一般,
在幾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中,轟然破碎、倒塌!煙塵混合著雨水沖天而起!緊接著,
無數(shù)道刺目的、雪白的光柱如同撕裂黑夜的巨劍,
的圍墻缺口處、從酒店前方的寬闊大道上、甚至是從空中——穿透厚重的雨幕和破碎的煙塵,
狠狠射了進來!瞬間將整個帝豪酒店,連同其周圍數(shù)百米區(qū)域,照射得如同白晝!
亮如正午的太陽!宴會廳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瞬間被這無數(shù)道強光穿透!
里面所有衣冠楚楚的賓客,剎那間無所遁形!強光刺得他們眼睛劇痛,紛紛抬手遮擋,
發(fā)出驚恐的尖叫和咒罵。“?。∥业难劬?!”“什么東西?!”“誰他媽開的燈?!
”驚魂未定,更加令人頭皮炸裂的聲音撕裂雨幕,從頭頂滾滾壓下!轟隆隆隆——!?。?/p>
那不是雷聲!那是無數(shù)臺巨大引擎同時瘋狂咆哮的恐怖聲浪!
低沉、狂暴、帶著碾碎一切的鋼鐵意志!所有人驚恐地抬頭望去!
只見酒店上方那被雨幕和烏云籠罩的昏暗天空,
此刻已被一片巨大的、不斷逼近的、閃爍著冰冷紅綠航燈的鋼鐵烏云徹底遮蔽!武裝直升機!
不是一架!不是十架!是密密麻麻,如同鋪天蓋地的鋼鐵蝗群!
粗獷的輪廓在探照燈下若隱若現(xiàn),高速旋轉(zhuǎn)的螺旋槳瘋狂攪動著雨幕和氣流,
發(fā)出撕裂耳膜的恐怖噪音!它們懸停在酒店上空,如同盤旋在獵物頭頂?shù)亩d鷲群,
投下令人窒息的死亡陰影!機頭下方猙獰的航炮,在強光下閃爍著幽冷的金屬光澤,
無情地對準(zhǔn)了下方這片燈火輝煌的“囚籠”!“天…天??!是…是武裝直升機!好多!
”有人嚇得癱軟在地?!安筷??!部隊怎么來了?!”“我們犯什么事了?!
”地面上的震顫更加猛烈!仿佛有無數(shù)頭鋼鐵巨獸正從地獄中爬出!轟!轟!轟!
沉重的履帶碾壓著破碎的磚石、昂貴的名貴樹木、停靠在酒店門口的一輛輛頂級豪車!
如同碾碎一堆廉價的玩具!
扭曲的金屬斷裂聲、玻璃爆碎聲、引擎被壓扁的哀鳴聲混合著履帶的轟鳴,
奏響了一曲毀滅的交響!一輛!兩輛!十輛!數(shù)十輛!
涂裝著叢林?jǐn)?shù)碼迷彩、炮管粗長猙獰的主戰(zhàn)坦克,如同從地獄歸來的遠(yuǎn)古巨獸,
撞破煙塵雨幕,碾碎一切阻擋,帶著無可匹敵的鋼鐵洪流之勢,轟然出現(xiàn)在酒店周圍!
冰冷的鋼鐵履帶無情地壓過那些象征著財富和地位的豪車殘骸,將它們徹底碾成廢鐵薄餅!
粗大的炮口緩緩轉(zhuǎn)動調(diào)整,黑洞洞的炮膛同樣冰冷地鎖定了酒店每一個出口!緊隨坦克之后,
是如同潮水般涌出的迷彩身影!沉默!肅殺!迅捷如電!每一個士兵都如同精密的殺戮機器,
臉上涂著厚重的油彩,只露出一雙雙在強光下冰冷銳利、不含任何人類情感的眼睛。
他們手中的制式突擊步槍泛著幽冷的寒光,槍口穩(wěn)穩(wěn)地指向酒店!沒有任何口令,
沒有任何猶豫,他們以驚人的速度和默契,瞬間散開!搶占每一個有利位置!樓梯口!
消防通道!酒店外圍制高點!甚至直接攀爬外墻,破窗而入!冰冷的槍口,如同死神的鐮刀,
精準(zhǔn)地指向宴會廳內(nèi)每一個驚駭欲絕、面無人色的賓客!僅僅不到三分鐘!
原本奢華鼎沸的帝豪酒店,徹底變成了一個被鋼鐵、槍炮和死亡氣息重重包圍的戰(zhàn)場!
直升機在頭頂咆哮,坦克在四周碾壓,無數(shù)黑洞洞的槍口從四面八方鎖定了所有目標(biāo)!
空氣里彌漫著硝煙、鋼鐵、柴油和冰冷雨水混合的味道,壓得人喘不過氣!宴會廳內(nèi),
死一樣的寂靜取代了之前的喧嘩。水晶吊燈還在神經(jīng)質(zhì)地?fù)u晃著,
映照著下方一張張慘白如紙、寫滿了極致恐懼和茫然的臉。酒杯摔碎在地毯上,
猩紅的酒液如同鮮血般蔓延。剛才還在得意大笑的林薇薇,此刻像被抽掉了骨頭,
死死抓住周凱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肉里,渾身篩糠般抖個不停。
趙金鳳臉上的粉底被冷汗沖出一道道溝壑,肥胖的身體抖得像風(fēng)中的落葉,牙齒咯咯作響,
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周凱的臉色也煞白一片,強作鎮(zhèn)定,
但眼神里的驚恐根本無法掩飾。他死死盯著窗外那如同末日般的鋼鐵洪流,
嘴唇哆嗦著:“不可能…這…這到底是誰?
我們周家…周家沒得罪這種勢力啊…”“封鎖完成!目標(biāo)區(qū)域已控制!請指示!
”一個冰冷、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通過酒店被強行接通的公共廣播系統(tǒng),
在死寂的宴會廳內(nèi)驟然響起!如同死神的宣告!“啊——!”這突如其來的聲音,
徹底擊潰了某些人脆弱的神經(jīng),幾個膽小的名媛直接發(fā)出刺破耳膜的尖叫,癱軟在地,
裙下滲出可疑的濕痕。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每一個人的心臟!
就在這時——砰!宴會廳那扇沉重的鎏金大門,被人從外面猛地一腳踹開!
狂風(fēng)裹挾著冰冷的雨水和濃烈的硝煙氣息,瞬間灌入溫暖奢靡的大廳!門口,站著一個身影。
葉錚!去而復(fù)返!他渾身濕透,冰冷的雨水順著發(fā)梢、衣角不斷滴落,
在昂貴的地毯上暈開深色的水漬。洗得發(fā)白的舊軍裝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精悍的線條。
臉上那道被戒指劃破的細(xì)小傷口,在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刺眼。但他整個人的氣質(zhì),
已經(jī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蛻變!不再是隱忍,不再是沉默。
那是一種絕對的、居高臨下的、如同萬載寒冰般的冷漠!那雙眼睛,深不見底,
沒有絲毫波瀾,只有一種視眾生如草芥的漠然!
仿佛剛才發(fā)生的一切驚天動地的鋼鐵洪流、槍林彈雨,在他眼中,
不過是拂去衣角塵埃般尋常!他就那樣站在門口,站在無數(shù)黑洞洞槍口的拱衛(wèi)之下,
站在滿廳權(quán)貴名流驚恐絕望的目光之中。如同從地獄歸來的君王,
冷漠地審視著腳下瑟瑟發(fā)抖的螻蟻。他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照燈光柱,
穿透混亂的人群,精準(zhǔn)地落在了臉色慘白、抖如篩糠的林薇薇和趙金鳳身上。
一股難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壓力,瞬間籠罩了那對母女!“噗通!”“噗通!
”兩聲沉悶的膝蓋撞擊地面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在死寂的大廳里清晰得如同炸雷!
林薇薇和趙金鳳,這對剛剛還趾高氣揚、肆意羞辱葉錚的母女,
此刻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腿彎!巨大的恐懼瞬間抽干了她們所有的力氣和僅存的尊嚴(yán)!
她們連一絲反抗的念頭都生不出來,只剩下生物最本能的求生欲——跪地求饒!“葉…葉錚!
”林薇薇抬起頭,那張精心描繪的臉龐此刻涕淚橫流,妝容糊成一團,
寫滿了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的荒謬感,“饒…饒命!我錯了!是我鬼迷心竅!
是我對不起你!求求你…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放過我!放過我們林家吧!
”她的聲音尖銳嘶啞,帶著哭腔,身體抖得幾乎要散架?!叭~錚!姑爺!我的好姑爺?。?/p>
”趙金鳳更是嚇得魂飛魄散,肥胖的身體趴伏在地,
額頭“咚咚咚”地拼命磕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令人心悸的悶響,
哪里還有半分之前的刻薄囂張?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聲音因極致的恐懼而變調(diào)走音,
“是我老眼昏花!是我狗眼看人低!是我嘴賤!我該死!我該死??!您大人有大量!
別跟我們這種下賤人一般見識!您就把我們當(dāng)個屁放了吧!求求您了!”她磕得額頭發(fā)青,
甚至滲出血絲,卻渾然不覺。整個宴會廳,落針可聞。只有這對母女驚恐絕望的哭嚎求饒聲,
在冰冷的槍口和鋼鐵洪流的包圍下,顯得格外刺耳和卑微。葉錚緩緩邁步。
濕透的軍靴踏在柔軟昂貴的波斯地毯上,每一步落下,都發(fā)出輕微而沉重的“噗噗”聲,
如同踩在所有人的心臟上。他走到這對跪地磕頭、抖成一團的母女面前,停下腳步。
居高臨下,如同神祇俯視塵埃。他微微俯身,
冰冷的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在林薇薇慘白的臉上??粗齻兲闇I橫流、恐懼到扭曲的臉,
葉錚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了一抹弧度。那不是一個笑容。
那是冰原上裂開的一道縫隙,透出下面足以焚毀一切的熔巖!冰冷!嘲諷!
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殘酷的戲謔!他的聲音不高,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平靜,
卻如同地獄刮來的寒風(fēng),清晰地穿透了林薇薇母女的哭嚎,
鉆進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里:“饒命?”他輕輕重復(fù)了一遍,仿佛在品味這兩個字眼。然后,
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許?!皠e急。”兩個字,如同冰珠砸落玉盤。他直起身,
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緩緩掃過宴會廳內(nèi)一張張驚恐呆滯的臉,最終,
落在了那個臉色煞白、強撐著沒有跪下的周凱身上。“這才——”他的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一種宣告般的、不容置疑的冷酷!“——剛開始!”“開始”兩個字,如同冰冷的鐵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