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訓(xùn)練營的合金地板被汗水浸得發(fā)滑時，陳谷第17次被魏文的重劍挑飛。
后背撞在能量護罩上的震感還沒散去，他就看見魏文收劍的動作頓了頓。
夕陽透過觀測窗斜切進來，給那截露在作戰(zhàn)服外的脖頸鍍了層金邊，
汗珠順著下頜線砸在劍柄的防滑紋里，洇出深色的痕跡?！白呱窳?？
”魏文的聲音隔著面罩傳過來，帶著點訓(xùn)練場特有的金屬共鳴。陳谷撐著地面爬起來，
手腕的仿生骨骼還在隱隱作痛。他扯下面罩，露出被汗水糊住的臉：“二哥速度又快了。
”魏文沒接話，只是走過來幫他檢查護具扣帶。指尖擦過陳谷鎖骨時，兩人都頓了一下。
陳谷能聞到魏文作戰(zhàn)服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混著點陽光曬過的皂角香——那是他們仨共用的洗衣液，羅峰總說太便宜，
魏文卻堅持這味道醒神?！懊魈炜己?，別硬撐?！蔽何牡哪粗冈谒o肩上按了按，
那里昨天被三階獸兵的骨刺劃到，現(xiàn)在還泛著青，“實在不行就用我給你的神經(jīng)抑制劑。
”“不要?！标惞绕^頭，避開他的目光，“用了抑制劑反應(yīng)會慢半拍，拖累你和大哥。
”魏文低笑了聲，笑聲從胸腔震出來，像小石子投進陳谷心里。
他知道魏文為什么笑——從進極限武館那天起，他們?nèi)齻€就被分到一組，羅峰是天生的領(lǐng)袖，
魏文是最穩(wěn)的盾，而他陳谷，是那個總被護在中間的?？伤幌胍恢边@樣。
晚上躺在宿舍的上鋪，陳谷盯著天花板上的通風(fēng)口發(fā)呆。下鋪傳來魏文均勻的呼吸聲，
隔著一層床板，像某種安穩(wěn)的潮汐。他摸出枕頭下的戰(zhàn)術(shù)終端，點開今天的訓(xùn)練錄像。
畫面里魏文的重劍帶著殘影劈過來時，他的瞳孔突然放大——不是因為速度太快，
而是鏡頭捕捉到魏文轉(zhuǎn)身時，護目鏡反射出的光里，有他自己驚慌抬頭的臉。
終端突然震動了一下，是魏文發(fā)來的消息：“睡了？陳谷指尖懸在屏幕上，打了又刪。
最后回了個“嗯”。下一秒，下鋪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魏文的腦袋探了上來，
頭發(fā)亂糟糟的，眼睛在暗光里亮得像星核：“我剛調(diào)了明天的戰(zhàn)術(shù)推演，
你左路的防御可以再收半寸?！薄啊懒??！标惞劝涯樎襁M枕頭，
聞見枕套上和魏文身上一樣的皂角香。魏文沒走，就那么蹲在下鋪床邊，
頭頂快碰到陳谷的膝蓋。過了會兒，他輕聲說：“谷谷，你不用總想著跟上我們。
”陳谷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這個昵稱是魏文獨有的，從他們第一次在基因檢測室見面，
魏文看著他瘦小的體檢報告，就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fā)：“以后叫你谷谷吧，好記。
”那時候羅峰在旁邊嚷嚷著不公平，說他也要昵稱，魏文只是踹了他一腳，
眼睛卻一直彎著看陳谷。“我沒有?！标惞鹊穆曇魫炘谡眍^里，有點發(fā)顫，
“我只是不想……”不想看到你為了護我，被獸兵的利爪撕開作戰(zhàn)服，
不想你每次把最后一支修復(fù)劑塞給我時，自己咬著牙處理傷口。這些話他沒說出口，
魏文卻像聽見了似的，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腿：“明天考核，我在你右后方。
”這是他們的戰(zhàn)術(shù)暗號——魏文永遠在右后方，用重劍為他劈開最危險的區(qū)域。陳谷閉上眼，
感覺那只手的溫度透過作戰(zhàn)褲滲進來，燙得他神經(jīng)發(fā)緊。他知道這種感覺不對，他們是兄弟，
是要一起闖過獸潮、踏遍星空的戰(zhàn)友?？僧?dāng)魏文的呼吸拂過他腳踝時，
他總會想起訓(xùn)練營那次意外，魏文把他壓在身下?lián)踝”_擊波，頭盔撞在一起的瞬間，
他看見魏文眼里映出的自己，比星艦的探照燈還要亮。
（二）考核的模擬戰(zhàn)場設(shè)在廢棄都市區(qū)。當(dāng)三階鐵甲獸的尾椎掃向陳谷時，
他聽見魏文的怒吼穿透了硝煙。重劍帶著嗡鳴劈在獸骨上，濺起的碎渣擦過陳谷的臉頰，
火辣辣的疼。“跟你說了右后方！”魏文拽著他的胳膊往后退，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火氣。
陳谷甩開他的手，反手甩出離子鞭纏住鐵甲獸的關(guān)節(jié)：“它的弱點在左翼！”“你不要命了？
”魏文的重劍橫在他身前，劍氣震得陳谷虎口發(fā)麻。就在這時，
另一頭鐵甲獸從廢墟里撲出來，目標(biāo)直指魏文的側(cè)腰。陳谷想都沒想就撲過去，
用后背硬生生扛了一下。劇痛炸開的瞬間，他聽見魏文的呼吸驟然停止。“陳谷！
”這是魏文第一次連名帶姓叫他。后續(xù)的清理任務(wù)陳谷是在醫(yī)療艙里完成的。
修復(fù)液順著輸液管滴進靜脈，后背的傷口在快速愈合，可心口那處卻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悶得發(fā)疼。羅峰拎著營養(yǎng)劑進來時，看見他盯著天花板發(fā)呆，
忍不住敲了敲艙門：“行啊老三，剛才那下夠狠的，魏文臉都白了?！标惞葲]說話。
“說起來，”羅峰擰開營養(yǎng)劑的蓋子遞給他，“魏文剛才跟教官申請，
要把你的考核評分提到S級，說你舍身掩護……”“我不是掩護?！标惞却驍嗨?/p>
聲音有點啞，“我只是不想他受傷?！绷_峰愣了一下，隨即笑了：“這不都一樣嗎？
咱們仨誰跟誰啊。”不一樣的。陳谷在心里說。他看著羅峰大大咧咧的背影，突然很羨慕。
大哥永遠活得坦坦蕩蕩，兄弟情就是兄弟情，像恒星一樣熾熱明亮?？伤睦锏哪欠?，
卻像暗物質(zhì)，看不見摸不著，卻能扭曲所有的引力場。魏文進來時，手里拿著套新的作戰(zhàn)服。
他把衣服放在床頭柜上，彎腰檢查醫(yī)療艙的參數(shù)，動作有點僵硬?！盎謴?fù)得怎么樣？
”“沒事了?！背聊趦扇酥g蔓延。陳谷盯著魏文的發(fā)頂，那里有塊新長出的黑發(fā)，
是上次在東南亞基地被獸潮的酸液燒的。他當(dāng)時哭了很久，魏文卻笑著說這樣更精神。
“為什么不躲？”魏文突然開口，聲音很低?！岸悴婚_?！薄拔夷茏o住你。
”“我不想總被你護著?！标惞忍痤^，直直地看向他，“魏文，我不是小孩了。
”魏文的睫毛顫了顫，沒再說話。他轉(zhuǎn)身要走時，陳谷突然叫住他：“二哥。”魏文回過頭。
“作戰(zhàn)服……”陳谷的目光落在那套深藍色的制服上，喉結(jié)動了動，“謝謝。
”魏文的肩膀幾不可查地松了一下。他走過來，伸手想像以前那樣揉陳谷的頭發(fā)，
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只是拍了拍艙壁：“好好休息?！遍T關(guān)上的瞬間，陳谷捂住了臉。
他剛才差點就說出口了——剛才撲過去的時候，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魏文有事。
不是因為兄弟情，不是因為戰(zhàn)友情，是因為只要想到魏文可能會離開，
他的心臟就像被星獸啃噬一樣疼。這種感情，是會把他們都毀掉的。
（三）晉升武者的授勛儀式上，陳谷第一次穿上了黑風(fēng)衣。魏文站在他左邊，羅峰在右邊。
授勛官念到他們名字時，三人同時敬禮，動作整齊劃一。陳谷的指尖碰到魏文的手套，
那里還殘留著握劍的溫度。晚宴上，羅峰被一群低年級學(xué)員圍住敬酒，魏文替他擋了大半。
陳谷坐在角落，看著魏文仰頭喝酒的樣子，喉結(jié)滾動間，頸線繃得很緊?！耙粋€人在這發(fā)呆？
”魏文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過來，手里拿著兩杯果汁。陳谷接過杯子，指尖相觸的瞬間，
兩人都像觸電般縮回了手。“大哥真能喝。”陳谷沒話找話?！八鞘茄b的，
等會兒肯定要吐?！蔽何男α诵?，目光落在他空蕩蕩的左手腕上，“你的戰(zhàn)術(shù)手環(huán)呢？
”“上次考核碎了?！蔽何膹目诖锾统鰝€盒子遞給他：“給你的?！贝蜷_一看，
是只銀色的手環(huán)，比制式裝備更輕便，內(nèi)側(cè)刻著個小小的“谷”字。
“你什么時候……”“攢了三個月積分換的?！蔽何膭e開臉，耳根有點紅，“這是軍用款，
防輻射，還能……”“謝謝二哥?！标惞却驍嗨?，聲音有點哽咽。他飛快地戴上手環(huán)，
尺寸剛剛好，像是為他量身定做的。魏文看著他手腕上的銀光，突然說了句：“谷谷，
我們以后會去很多地方吧?！薄班??！标惞赛c頭，“去星空，
去看大哥說過的那顆會唱歌的恒星?！薄暗綍r候，”魏文的聲音很輕，像怕被風(fēng)吹走，
“你想找個什么樣的伴侶？”陳谷的心跳瞬間停了。他猛地抬頭，
看見魏文的眼睛在水晶燈的光里，亮得讓人害怕。“我……”陳谷張了張嘴，
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想說“我不想找”，想說“我只想著你”，
可這些話像被黑洞吞噬的光線，怎么也逃不出來?！拔疫€沒想好。”他聽見自己說，
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魏文的眼神暗了下去，快得讓陳谷以為是錯覺。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