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顧婉兮推開包間門時,里面的喧囂聲略微一頓。桌上的一行人齊刷刷看了過來,洛斯言正坐在正對門口的位置,聽到動靜,驚喜地抬頭:“阿兮,你來啦!”
一桌人,清一色都是京市有頭有臉的公子少爺。見向來對這種娛樂毫無興趣的顧婉兮竟然露面,有人忍不住笑著調(diào)侃:
“顧總這是特地為斯言找場子來的?”
洛斯言“噗”地笑出聲,拉住顧婉兮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原來的座位坐下:“你再不來,我連城西那個馬場都要輸出去了!”
周圍人哄笑:“斯言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小氣了?”
洛斯言笑著吐吐舌頭,神色俏皮:“我就是要阿兮替我做主嘛?!?/p>
他眉眼含笑,哪里有賭徒輸贏的決絕和恨意。
顧婉兮抬眸,透過氤氳的煙霧看過去,眾人的神情都帶著似真似假的玩笑意味,誰也不會因為一場輸贏而翻臉。今日你輸我一家馬場,明日我輸你一處別院,大家各取其樂,維持著表面的輕松與和諧。
顧婉兮第一次和他們玩的時候,對輸贏看得很重,反而被嫌掃興。
他們嗔怪道打牌玩的不就是個樂子?若要步步為營籌算得失,反倒破壞氣氛。
她玩不來,也不愿學(xué)會那種無謂的瀟灑,于是再沒來過。
但洛斯言喜歡。他手氣一向差,輸了便給她打電話。以往顧婉兮只是淡淡一句“輸?shù)盟阄翌^上”,絕少親自來。
剛剛在車上,她望著江泊簡那雙平靜如水般的眼眸,心口無端生出一陣煩意。恰逢洛斯言來電,她干脆順?biāo)浦?,借勢抽身?/p>
“給我吧?!?/p>
她接過洛斯言的牌,難得放空,漫不經(jīng)心地打著。贏了,她淡淡一句“運氣好”;輸了,亦只是掃一眼,在洛斯言的輕聲安慰下開了下一把。
“顧總總算舍得了。”有人笑著打趣,目光意味深長。
顧婉兮只是抬手推牌,不置可否。
中局時,林家那位公子哥贏了一大把,興奮之下直接摟過身旁女伴,狠狠親了一口。在她嬌笑聲中,大手一揮抽出一沓厚厚的紅票子,直接塞進她呼之欲出的胸口,眾人叫好,他滿臉意氣風(fēng)發(fā)。
顧婉兮摸牌的手微微一頓。不知為何,看著那人這般肆意做派,她猛地想起了那段她和江泊簡的一段往事。
那是很多年前了,他們遠(yuǎn)走他鄉(xiāng),來到了某個邊城,狹小的超市里,江泊簡對著冰柜沉默良久,最后轉(zhuǎn)過頭笑著對她說:
“我也沒有很想吃,我們走吧?!?/p>
可顧婉兮知道,他喜歡哈根達(dá)斯,喜歡到能堆滿冰箱的那種。
只是那時,這里偏遠(yuǎn)到?jīng)]有的賣,就算有,當(dāng)時的她也買不起。
那天深夜,江泊簡睡著后,她去了**。年少時養(yǎng)父嗜賭成性,她耳濡目染,雖精通卻厭惡至極。出來時,卻看見江泊簡站在街對面,紅著眼眶,沉默地看著她。
她低下頭,裝作沒看見。
第二天一早,她提著一個箱子回到出租屋,輕描淡寫地打開推到他面前。冷氣撲面而來,屋里的悶熱被驅(qū)散幾分。那時的哈根達(dá)斯廣告語仍是那句庸俗的:愛她,就請他吃哈根達(dá)斯。
顧婉兮拆開一根遞給他,江泊簡卻握住她的手腕,低聲道:“以后不要去那種地方了。”
她沒有回答,只是把冰激凌抵在他唇邊。聽他囫圇罵道:“你聽到?jīng)]有?”
她只是沉默。
......
牌桌上的喧鬧聲將她拉回現(xiàn)實。顧婉兮低頭看著手里那副牌,忽然覺得重若千斤,心口像被什么猛地攥住。
她忽然松手,將牌扔在桌面上,語氣冷淡:“不玩了,你們繼續(xù)吧?!?/p>
場面一靜,眾人不解,卻沒多問。顧婉兮徑直起身離開,洛斯言愣了愣,連忙抓起包追了出去:“阿兮,你等等我!”
顧婉兮坐進車內(nèi),剛要發(fā)動,副駕的門卻被拉開,洛斯言一把鉆了進來。
“下去。”顧婉兮冷聲道。
洛斯言不以為意,偏頭看她:“你要去哪?”
“洛斯言?!鳖櫷褓庹Z氣里帶著一絲警告。
洛斯言卻直直盯著她,眼底有種不易察覺的執(zhí)拗:“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嗎?哪怕裝,也要裝全套吧。”
“顧婉兮,你到底要什么?”
她不答,手指扣在方向盤上。沉默時側(cè)顏冷峻如雕塑。
“你只要洛家。”洛斯言自顧自地說下去,眼神清亮。
最后,他彎了彎唇角,低聲道:
“顧婉兮,遲早有一天,你會改變主意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