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渡記得上一世,我甘愿為他去死。重生后,他想盡一切辦法接近我,讓我想起他。
如他所愿。可我不僅記起了他的好。更記起了他對我的冷漠。我才明白,重生,
不是為了再愛周野渡一次。而是為了,讓我離他更遠(yuǎn)一點。1砰——!擦肩瞬間,
我伸出了腳。周野渡,剛從開學(xué)典禮臺上下來,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了個狗啃泥。周圍瞬間死寂,
一道道目光,幸災(zāi)樂禍、驚疑不定,全落在我身上。我低下頭,對上他的視線。
他沒有看我伸出的腳,也沒有理會周圍的議論,死死的盯著我。他手肘撐地,
一身狼狽地坐起來。一開口,聲音卻沙啞得厲害?!叭钴??!彼谷唤谐隽宋业拿?。
我呆愣住。他怎么會……記得我?“為什么?”他盯著我固執(zhí)地問。我逼自己冷靜,
扯出一個笑:“你擋路了?!闭f完,我扭頭就走。身后死寂一片。我走得飛快,
近乎落荒而逃。沖回教室,我趴在桌上,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發(fā)抖。我以為重生回來,
最大的敵人是心底那份恨。只要離周野渡遠(yuǎn)遠(yuǎn)的,就能擺脫前世的噩夢??晌蚁霙]到,
他也回來了。那個在我死后,連滴眼淚都沒有的周野渡,竟然也回來了。上輩子,
我愛了他十年。從初中到大學(xué),我像個影子,追逐著他的光。我為他洗衣做飯,給他抄筆記,
替他擋掉所有鶯鶯燕燕。他呢?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一切,卻連一個正眼都懶得給我。
他那幫朋友都笑我是“周少身邊最聽話的狗”。我那時蠢,不在乎。直到失控的貨車沖向他,
我毫不猶豫地將他推開。劇痛中,我看到他安然無恙地站在不遠(yuǎn)處,像個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閉上眼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是幻覺??!皠e怕,不會再讓你出事了……”真他媽可笑。
他會說出這種話?可今天,他真的說了。周野渡,你到底想干什么?這是你報復(fù)我的新花樣?
好!那我認(rèn)了。反正,爛命一條,就算再死一次,有什么大不了。
2我低估了周野渡的“瘋”。第二天一早,班主任領(lǐng)著一個人走進(jìn)教室,全班嘩然。
周野渡背著書包,面無表情地站在講臺上,目光盯著我旁邊的空位上。“老師,我想坐那里。
”班主任一臉為難,但對上周野渡那堅定的眼神,還是妥協(xié)了:“阮軟同學(xué),
你……”“我不同意。”我冷冷地打斷。周野渡的身體僵了一下,但他沒放棄,
徑直走到我身邊,拉開椅子坐下。“滾?!蔽覐难揽p里擠出一個字。他像是沒聽見,
從書包里拿出一份還冒著熱氣的早餐,放在我桌上。是城南那家我最喜歡的小籠包,
前世我為了給他買,每天都要早起一個小時。我拿起那份早餐,看也沒看,
直接扔進(jìn)了身后的垃圾桶。他身體又是一僵,垂在身側(cè)的手指縮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沒說,
只是默默地把課本拿出來,擺得整整齊齊。接下來的幾天。
周野渡每天早上雷打不動地給我?guī)г绮?。課間送來進(jìn)口的巧克力和牛奶,
放學(xué)后在我桌上留下最新款的昂貴文具。而我,面無表情地,將他送來的所有東西,
一件不落地,全部扔進(jìn)垃圾桶。整個教室,安靜得只能聽到塑料包裝袋和紙盒被丟棄的聲音。
每一次,周野渡都會在我扔完東西后,沉默地彎下腰,將那些東西從垃圾桶里一件件撿起來,
再小心翼翼地擦干凈,放回他的抽屜。他的動作很慢,很輕。全校都傳瘋了。
說高一新生阮軟,給校草周野渡下了降頭。而周野渡,瘋了。
我的朋友許俏俏也憂心忡忡地拉著我:“軟軟,你……你跟周野渡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我搖搖頭,無法解釋。我能怎么說?說我們上輩子就認(rèn)識,
他害死了我,這輩子回來贖罪了?誰會信。周五下午,最后一節(jié)是體育課。自由活動時,
我一個人坐在看臺最高處吹風(fēng)。一個身影在我身邊坐下,是周野渡。我立刻起身要走。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不大,卻無法掙脫?!叭钴?,”他的聲音很低,帶著疲憊,
“我們談?wù)劇!薄皼]什么好談的?!蔽矣昧ο胨﹂_他的手,卻怎么也甩不掉。他的手心很燙,
燙得我心慌?!澳愕降紫朐趺礃樱俊蔽医K于忍不住,回頭瞪著他,“周野渡,
你耍我還沒耍夠嗎?前世不夠,這輩子還要繼續(xù)?”他抓著我的手猛地收緊。
“你……想起來了?”他的聲音顫抖。我冷笑:“托你的福,死得那么慘,想忘都忘不了。
”他呆愣,嘴唇翕動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那副樣子。真可笑。他后悔?于我而言,
不過是又一場遲來的凌辱。3僵持間,一道刺耳的女聲鉆進(jìn)耳朵。“野渡,原來你在這里呀,
我找了你好久?!笔橇洲薄N覀兊男;?,上輩子我的“好妹妹”。
一口一個“阮軟姐”叫得親熱,背地里捅刀子比誰都快。這女人一身白裙,裝得人畜無害。
可我看她的眼神,卻帶著一股子怨恨。上輩子,她就是用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在周野渡耳邊吹風(fēng),句句不離我的壞話。我尸骨未寒,
她就迫不及不及待地坐上了我曾經(jīng)的位置。這輩子,她看我的眼神,同樣充滿了怨毒。呵,
看來不止我一個人帶著記憶回來了。她款款走來,手熟稔地就要去挽周野渡的胳膊。
當(dāng)目光落在他攥著我的手腕上時,她動作僵了一瞬。下一秒,
她又掛上了那副招牌的無辜笑容。“阮軟同學(xué),你和野渡在聊天嗎?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演,接著演。我懶得奉陪,手腕用力,只想從周野渡的鉗制中掙脫。就在我分神的瞬間,
林薇腳下一個踉蹌,尖叫著朝我撲來。那力道,那角度,精準(zhǔn)得像是演練過千百遍。
我身后就是看臺邊緣的欄桿,空無一物。被她這么猛地一撞,我整個人向后倒去,瞬間懸空。
失重感猛地攫住了我。前世被撞飛的畫面與此刻重疊,連半點聲音都發(fā)不出來。我完了。
又要死一次了。預(yù)想中的劇痛并未降臨。一雙手臂閃電般環(huán)了過來,在我墜落的最后一刻,
將我死死地?fù)七M(jìn)一個滾燙的懷抱。是周野渡?!芭椤钡囊宦晲烅懀?/p>
是他后背砸在欄桿上的聲音。我能感到他抱著我的手臂在劇烈地顫抖。
“別怕……我不會再讓你出事了……”他把臉埋在我的頸窩,灼熱的呼吸噴灑在皮膚上,
聲音嘶啞,一遍遍地重復(fù)著。這句話……和我臨死前聽到的那句,一字不差。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始作俑者林薇,就站在幾步開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嘴角譏笑。
好似在說:阮軟,重來一次,你照樣是我的手下敗將。我混身一僵。一個瘋狂的念頭,
在我腦中炸開。前世的車禍……真的是意外嗎?4周野渡后背撞傷,去了醫(yī)務(wù)室。我倒霉,
被班主任揪進(jìn)辦公室,唾沫橫飛地罵我不檢點,和男生拉拉扯扯,敗壞風(fēng)氣。我懶得辯解。
教室里,周野渡的書包還安靜地躺在座位上。也不曉得抽了什么風(fēng),我走過去,
拉開了他的書包拉鏈。一堆課本里,夾著個硬殼速寫本。我抽出來,翻開。一頁,兩頁,
三頁……整個本子,畫的竟是同一個畫面。失控的貨車,擠壓變形的轎車,沖天的火光,
還有……血泊里那個五官模糊的我。筆觸癲狂,力道之大像要戳穿紙背。每一頁的角落,
都被猩紅的筆跡侵占,重復(fù)著三個字。“我的錯?!薄拔业腻e?!薄拔业腻e。
”拿著速寫本的手抖個不停。原來,周野渡也回來了??伤麐尩模?/p>
他怎么只記得我死得有多慘,卻把我被他怎么作踐的那些事,忘得一干二凈?他的記憶,
是塊爛掉的拼圖。老天爺是嫌我上輩子死得不夠透,這輩子非要換個新玩法來搞我?
我猛地把那本子摜回他書包,一臉嫌棄。那之后,林薇的手段越來越臟。
光動嘴皮子已經(jīng)不夠她玩了,她開始勾結(jié)校外那幫人渣,花樣百出地惡心我。
儲物柜里的死老鼠,課本上的墨水漬。我都忍了。我他媽就想安生讀完高中,
考個遠(yuǎn)點的大學(xué),離這群神經(jīng)病越遠(yuǎn)越好??莎偣?,是不會輕易松口的。周三放學(xué),果然,
我在后巷被堵了。林薇身邊,站著幾個頭發(fā)染得跟鸚鵡似的混混。領(lǐng)頭的黃毛叼著煙,
歪著頭,皮笑肉不笑地朝我逼近。“小妹妹,膽兒挺肥?。课覀冝鞭苯阋哺胰??
”還是這條巷子,還是這幫人,還是這副令人作嘔的嘴臉。胃里一陣翻攪。上輩子,
就是在這兒,我被他們打斷了腿。錯過了高考,
也斷了跟周野渡去同一所大學(xué)的最后一點可能。歷史,又要在我身上碾一遍嗎?
黃毛的手剛要揪住我的領(lǐng)子,一道人影就跟炮彈似的撞了過來!是周野渡。
他一腳將黃毛踹飛,那雙眼睛紅得嚇人,里面全是殺氣。“誰他媽敢動她!
”他身后還跟了幾個體育生,一看就是他搬來的救兵。巷子里瞬間亂成一鍋粥。
周野渡打架完全是瘋狗模式,根本不防守,只知道往死里揍。他一個人硬扛著三個,
校服很快被扯破,嘴角也見了紅??伤袷歉杏X不到疼,眼睛里燒著一股要把人焚盡的火焰,
死死盯著那幾個混混。那幫混混哪見過這種往死里打的瘋子,沒幾下就慫了,
屁滾尿流地跑了。林薇站在巷口,看著殺神附體般的周野渡,臉都白了,扭頭就跑。瞬間,
巷子里只剩我們倆。周野渡朝我走來,破爛的校服掛在身上,臉上青紫交錯,狼狽極了。
可他一開口,聲音卻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音。他通紅著眼,語氣卑微到了塵埃里:“阮軟,
別再一個人亂跑……求你了?!彼麧M眼的驚恐。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份沉甸甸的,
所謂“愛”,不過是我用上輩子的命換來的。他不是愛我,他只是怕我再死。他是在贖罪,
贖他自己的罪。兩輩子的委屈和怒火一下炸開。我迎著他的目光,把每個字都磨碎了,
從牙縫里擠出來:“周野渡,你記得我死的樣子,那你還記不記得,你是怎么對我的?
”“你現(xiàn)在做的這一切,不過是想讓自己好過點!是贖罪!”“這比你當(dāng)初對我愛答不理,
更讓我惡心!”他愣住。雙眼通紅,癱靠在墻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粗歉睒幼樱?/p>
我心里一下沒有報復(fù)的爽快。我扭頭就走。身后卻傳來“撲通”一聲重物墜地的悶響。
我驚得猛地回頭,周野渡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徹底沒了動靜。5消毒水的味道。一聞到,
我就想吐。上輩子,我就是死在這股味道里。而現(xiàn)在,味道的來源,是病床上躺著的周野渡。
醫(yī)生說他急火攻心。呵,他也會?那個眼睜睜看我被車撞死,都未曾皺一下眉的男人,
也會被我一句話氣暈?我攥緊拳,笑了。真可笑。林薇提著一個精致的果籃,走了進(jìn)來。
她看到我,一點也不意外,反而露出了一抹輕笑?!叭钴?,我就知道你在這兒。
”她把果籃重重地放在床頭柜上,水果滾了一地。“怎么?把周野渡氣進(jìn)醫(yī)院,
又跑來演深情?”我懶得看她,拎包就走?!凹笔裁??”林薇一把攔住我,
臉上的笑容變得得意又惡毒,“上輩子的事,不想弄個明白?”她湊到我耳邊,
輕笑著說:“還記得那輛失控的卡車嗎?”“是我。”我渾身一震,猛地抬頭死死盯住她。
“你……”半天就卡出一個字。“這副表情,我真喜歡?!绷洲笔种篙p抬我的下巴,笑到,
“我早就警告過你,周野渡是我的。誰碰,誰死。”“你以為他愛你?
”她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我,滿是鄙夷“他不過是被你的死,嚇出了心理陰影。
”“他對你的好,是贖罪,是補償?!薄暗人X得不欠你了,阮軟,你猜你是什么東西?
”“瘋子!”我掙扎著,另一只手朝她抓去?!斑@就瘋了?”林薇笑得張狂,
眼神卻死死盯著我身后的病床?!胺判?,這輩子,我陪你慢慢玩?!薄拔視屇憧粗?,
周野渡怎么一點點……厭惡你?!薄白詈螅窆芬粯?,回到我身邊!”“你休想!
”“那就看著?!彼偷厮墒?,將我狠狠一推。我踉蹌著后退,撞在床沿。而她,
臉上的瞬間換上一副驚恐又委屈的表情,眼淚說來就來?!叭钴?,你……你怎么能打我?
阿渡他……他還病著……”幾乎是同時。病床上,傳來一聲悶哼。我僵硬地轉(zhuǎn)頭。
周野渡長睫顫動,緩緩睜開了眼。那雙深邃的眸子,越過我,落在林薇那張梨花帶雨的臉上。
然后,他的視線,冰冷地移回到我身上。像在看一個,陌生人。6“野渡,
你終于醒了……”林薇錳撲到床邊,哭聲凄厲,演技精湛?!澳銍?biāo)牢伊恕?/p>
”周野渡的眉頭皺了起來,掙扎著想坐起,身體卻無力地跌回床上。“……怎么了?
”他的聲音還有些沙啞。林薇飛快地瞥了我一眼,開始了她的表演。
“我……我也不知道……”“看你心情不好,我只想勸勸你,
可阮軟她……她突然就沖我發(fā)火?!彼ㄖ鴾I,說得聲淚俱下?!八f都是因為我,
你才不理她。”“還說……如果我再敢靠近你,她就去自殘!”我站在原地,
簡直就要氣笑了。好一個顛倒黑白。我死死盯著周野渡,等他開口,等他像上輩子一樣,
揭穿這個女人拙劣的謊言。然而。他只是沉默地看著我。那眼神從懷疑,掙扎,
不信……最后,通通化為一種深不見底的無力。我心頭一沉。他的記憶,是殘缺的。
“阮軟會自殘?!薄叭钴洉?。”這兩句話,在他混亂的腦子里,畫上了等號。他以為,
他在保護(hù)我。于是,他做出了那個讓他后悔了兩輩子的決定。他移開視線,不再看我。
目光空洞地落在雪白的墻上,對林薇說:“我答應(yīng)你。”林薇的哭聲一頓,驚喜地抬起頭。
周野渡的聲音,疲憊,沙啞,卻一字一句,殘忍地砸進(jìn)我的耳朵?!拔掖饝?yīng)你,離她遠(yuǎn)點。
”他以為,這樣就能讓林薇收手。他以為,這是在保護(hù)我。他卻不知道,他這句話,
等于親手,將我再一次推入了萬劫不復(fù)的深淵。我看著他,看著這個笨拙地愛了我兩輩子,
卻次次都選錯的傻子。忽然就笑了。笑著笑著,眼淚滾了下來?!爸芤岸??!蔽逸p聲開口,
叫他的名字。他身體猛地一僵。我看著他,一字一句?!澳氵x了她?!薄罢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