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烈陽炙烤著官道,溫言一行五人走在塵土飛揚的路上。凌壯壯的白貂"小白"趴在她肩頭,時不時伸出粉舌舔舐前爪已經愈合的傷口。
"前面就是清水鎮(zhèn)了,"花翎展開尋奕給的地圖,"據(jù)說最近有山匪劫道,專挑商隊下手,尋奕交給我們的臨時任務就是鏟除這群孽障。"
施亦寒扛著巨劍,咧嘴一笑:"正好活動活動筋骨。"
五人剛進鎮(zhèn)子,就聽見一陣哭嚎聲。街角處,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婦人癱坐在地,面前擺著具蓋著草席的尸體。
"我苦命的兒??!"老婦人捶胸頓足,"那些天殺的土匪,搶了貨還要人命?。?
溫言上前蹲下,輕聲道:"老人家,我們是路過的俠客,能說說怎么回事嗎?"
原來老婦人的兒子是鎮(zhèn)上藥鋪的伙計,前日押送藥材去縣城,半路遇到山匪,不僅貨物被搶,人也被活活打死。
"那伙土匪盤踞在黑風嶺,"旁邊一個賣茶的老漢插嘴,"領頭的叫'黑面閻羅',據(jù)說會使一手毒砂掌,中者三日必亡。"
云飛突然開口:"死者面色發(fā)青,指甲泛紫,是'五毒掌'。"他蹲下掀開草席一角,"三日內斃命。"
花翎水袖輕拂:"看來不是普通山匪。"
五人交換了個眼神。溫言扶起老婦人:"老人家,我們替您討個公道。"
當夜,黑風嶺下起了細雨。五個黑影悄無聲息地摸上山寨。寨門處兩個嘍啰正在打盹,忽然眼前一花,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云飛點中穴道,軟倒在地。
"東南角三間木屋關著被抓的商人,"云飛低聲道,"正廳燈火通明,應是匪首所在。"
溫言捏了個隱身訣,五人潛行至正廳窗外。透過縫隙可見廳內擺著酒席,一個面如鍋底的大漢正舉杯狂飲,旁邊幾個妖艷女子斟酒布菜。
"大哥,今日又劫了三車綢緞,"一個瘦猴似的匪徒諂媚道,"那姓張的商人跪地求饒的樣子,笑死人了!"
黑面閻羅哈哈大笑:"明日再去會會清水鎮(zhèn)那家藥鋪!"
話音未落,廳門"砰"地炸開。施亦寒巨劍橫掃,將兩個撲來的匪徒拍飛?;嵘碛耙环譃槿?,水袖如靈蛇纏住數(shù)人咽喉。凌壯壯吹了聲口哨,林中突然竄出十幾只野狼,將企圖逃跑的匪徒團團圍住。
溫言劍指匪首:"可是你殺的藥鋪伙計?"
黑面閻羅獰笑:"是又如何?"突然雙掌泛黑,拍向溫言心口。
"小心毒掌!"云飛短刀飛出,直取匪首手腕。同時溫言劍鋒一轉,一招"青虹貫日"刺穿對方肩胛。
匪首慘叫倒地,卻突然狂笑:"你們中計了!"他猛地拍碎腰間玉佩,一股綠色煙霧瞬間彌漫整個大廳。
"閉氣!"溫言急喝,但為時已晚?;嶙钕葥u晃著倒下,接著是凌壯壯。施亦寒巨劍拄地,單膝跪倒。云飛勉強支撐著,嘴角已滲出血絲。
"這是...五毒教的...腐心散..."溫言感覺內力在飛速流失,眼前陣陣發(fā)黑。
黑面閻羅得意大笑:"老子早就在等你們這些多管閑事的!"他舉起毒掌,正要結果溫言,突然身體一僵——一截劍尖從他胸口透出。
尋奕搖著折扇從陰影中走出:"哎呀呀,我的臨時工要是死了,誰給我干活呢?"
原來他一直在暗中跟隨。尋奕給五人服下解藥,解釋道:"這伙土匪與五毒教勾結,專劫藥材煉制毒藥。官府懸賞五百兩。"
三日后,清水鎮(zhèn)張燈結彩。老婦人捧著兒子靈位老淚縱橫:"恩公大德,老身無以為報..."
溫言扶起她:"行俠仗義,本就是我輩本分。"轉身將五百兩賞銀分給鎮(zhèn)上受害人家。
"你倒是慷慨,那可是五百兩啊。"尋奕搖著扇子,嘴上嫌棄,實際上還自掏腰包又添了一點。
離開時,鎮(zhèn)口擠滿了送行的百姓。一個小女孩追上來,塞給凌壯壯一個草編的螞蚱:"姐姐,給你玩!"
花翎看著這一幕,嘴角不自覺上揚。施亦寒扛著巨劍,陽光在他火紅的衣襟上跳躍。云飛依舊沉默,但眼神已不似初見時冰冷。
溫言摸了摸腰間銅錢——那是尋奕給的聯(lián)絡信物,也是幾人羈絆的見證。江湖路遠,但只要有這些同伴在,再大的風浪也不足為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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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很危險的任務,你們誰想去?"尋奕難得的一臉嚴肅,這讓五人認識到這的確不是一個能夠輕松完成的任務。
溫言放下手里的酒葫蘆,看向尋奕。
"先說說能告訴我們的吧。"
"這就是危險之處,沒有任何消息,只知道有一群人在制造危險的靈藥。"
"有多危險?。慷舅幰活惖牟皇强梢詿捴茊??"凌壯壯摸摸小白的頭,一臉不解。
"毒藥的確可以,但是成癮的藥物卻有明確的禁令。"一向沉默寡言的云飛在一旁解釋,這明顯屬于他的知識領域。
"沒錯,這種靈藥突然在民間流行,食用者可以瞬間增強力量,但是這種靈藥具有強烈的依賴性,一旦服用就不能停止。停止的后果最輕的是功力后退,嚴重的身心俱毀。關鍵是還有一群人在偷偷投放這種靈藥,導致本來就想躲避的人被迫中招。"
尋奕反復打開折扇,又合攏,這是他煩躁時的一貫表現(xiàn)。
"這次委托是武林盟主親自下的,他希望我們能夠找到并摧毀這個組織。"
"他怎么不自己去?"施亦寒不解,只是一味地磨刀。
"就是因為他辦不了所以才找我們呢。"花翎戳戳小白的爪子,回答剛剛的問題。
"沒錯,有些事情那些大人物做不了,只能找我們。"尋奕用折扇輕掃小白背上的毛。
"既然是掃奸除惡,那我義不容辭!"溫言也沒忍住,上前捏了捏小白的尾巴。
(小白:今天也被一群仆人追著按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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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時,五人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城東廢棄的貨倉區(qū)。殘陽如血,將斑駁的磚墻染成暗紅色。溫言走在最前,指尖凝聚著一縷青光,照亮了腳下潮濕的霉斑??諝庵袕浡还商鹉伒男葰?,像是腐爛的蜂蜜混著鐵銹味。
"就是那間。"云飛壓低聲音,短刀已經出鞘三分。他指向一座半塌的磚房,歪斜的門框上還掛著半塊"永昌貨棧"的牌匾。
花翎的水袖無風自動,在黑暗中泛著珍珠般的微光:"太安靜了..."
施亦寒握緊巨劍,指節(jié)發(fā)白:"管他呢,沖進去再說!"
凌壯壯肩頭的小白突然豎起耳朵,發(fā)出"吱吱"的警告聲。溫言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輕推開吱呀作響的鐵門。門軸摩擦的聲音像鈍刀刮骨,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倉庫內部比想象中寬敞。月光從破碎的天窗斜射進來,照在堆積如山的木箱上。每個箱子里都整齊碼放著拇指大小的紅色藥丸,表面泛著詭異的油光。溫言蹲下身,指尖剛觸到藥丸,就感到一陣刺痛——那藥丸竟像活物般微微跳動。
"這藥氣味不對。"他捻起一點粉末,舌尖輕舔,頓時如遭雷擊。味蕾炸開大腦浮現(xiàn)無數(shù)畫面:燃燒的經脈、崩裂的血管、癲狂的嘶吼..."原來是'燃血丹'!難怪能透支生命激發(fā)潛能,快——"
"哐當!"鐵門突然自動閉合,震落簌簌灰塵。黑暗中亮起數(shù)十雙血紅的眼睛,像一群餓狼緩緩逼近。黑衣人影從貨架后、地窖口、甚至天花板夾層中涌出,動作整齊得令人毛骨悚然。
"結陣!"施亦寒暴喝一聲,巨劍橫掃,將最先撲來的三人攔腰斬飛。鮮血噴濺在木箱上,那些紅色藥丸接觸到血液,竟然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最可怕的是倒下的黑衣人。他們抽搐著吞下藥丸,傷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眼白完全被血色吞沒,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牙齒。花翎的三重疊影術第一次失效——這些人根本沒有神智可供迷惑。
"小心右翼!"溫言揮劍斬斷一只抓向凌壯壯的利爪,卻見那斷手在地上爬行,像蜘蛛般躍起。小白尖叫著噴出冰霧,將斷手凍成冰塊。
云飛的身影在人群中鬼魅般穿梭,短刀每次閃光都精準切斷敵人咽喉。但越來越多的黑衣人從陰影中涌現(xiàn),他們撕開自己的衣襟,露出胸膛上蠕動的血色符文——那是活人獻祭的標記!
"保護壯壯!"溫言格開一柄淬毒短矛,突然瞥見花翎踉蹌后退,左臂水袖已被鮮血浸透。云飛的短刀"錚"地斷成兩截,施亦寒的巨劍砍進第七個敵人的鎖骨,卻再難拔出。
劇痛從右肩炸開。溫言低頭,看見一截染血的刀尖從自己肩膀透出。持刀的黑衣人貼在他耳邊呢喃:"祭品...最好的祭品..."腥臭的呼吸噴在頸側。
世界在那一瞬變得異常清晰。他看見凌壯壯被三個黑衣人逼到墻角,小白炸毛嘶吼;花翎跪倒在地,發(fā)髻散亂;云飛以斷刀支撐身體,腹部插著半截長矛;施亦寒正徒手扭斷敵人的脖子,自己也被咬住手腕...
溫言咬破舌尖,鮮血噴在左手掌心。他以指為筆,在虛空畫出繁復的符文,每一筆都牽引著體內沸騰的真元。這是《天機秘錄》最后一頁記載的禁術,以燃燒壽元為代價的"血爆符"。
"退后!都退后!"符文完成的剎那,整個世界仿佛靜止了。他看見自己的血珠懸浮在空中,折射出五個人的倒影。然后——
轟?。?!
熾白的光吞沒了一切。氣浪如無形巨手,將四個同伴拋向破碎的窗戶。溫言在失去意識前,最后看到的是施亦寒驚駭?shù)拿嫒?,以及自己寸寸碎裂的經脈在發(fā)光...
黑暗溫柔地包裹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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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言感覺自己在一片黑暗中漂浮了很久很久。偶爾能聽見伙伴們的聲音,有時近有時遠,說著些日?,嵤隆Kο氡犻_眼睛,卻像被千斤巨石壓著,動彈不得。
一開始他能聽到所有伙伴的聲音,但隨著昏迷時間的延長,聲音開始減少了。
最開始是花翎。為了能吊住溫言的命,她回到了幻音宮。最后回來的只有一顆藥丸和一封信。
后來是云飛。沉默寡言的他居然和其他人爆發(fā)了爭吵,最后留下一句"我會報仇"就走了。
之后是凌壯壯和小白。那群組織瘋狂反擊,御獸宗遭到了慘重的損失,凌壯壯最終決定通過聯(lián)姻保護宗門。雖然宗主極力反對,但被凌壯壯以兩人本就有婚約為由又反了回去。
尋奕時常過來講點趣事,但最近越來越沒有時間了。他開創(chuàng)了萬事閣,對于他們五人,他始終感到虧欠,或許當初的消息再多一點,準備的再充足一點,這一切都不會如同今日這般。
耳邊從不間斷的是施亦寒的聲音,這些年來他的嘴就沒停下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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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的除夕夜,幻音宮燈火通明。已經成為宮主的花翎伏案疾書,堆積如山的卷宗幾乎將她淹沒。一旁的白衣男子奪過她的筆,聲音里帶著責備:"你已經三天沒合眼了,再這樣下去我就要當上宮主了。"
花翎揉了揉太陽穴,眼下有明顯的青黑:"少廢話,這些卷宗明天就要處理完。"她突然抬頭,"什么時辰了?"
"子時三刻。"
花翎起身走向庭院,月光如水,照在石桌上的六個酒杯上。她拿起一杯,對著月亮舉了舉,然后一飲而盡。
"還差兩杯。"白衣男子輕聲道。
花翎望著星空,嘴角微微上揚:"會來的。"
而在千里之外的凌家莊園,凌壯壯坐在石凳上,看著遠處的燈火。她的伴侶——當年指腹為婚的青梅竹馬程煜,正抱著他們三歲的女兒施展小法術,逗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當年她逃婚,離家出走,其實也不是不喜歡程煜,只是天大地大的少女真的很難忍受被囚禁在這大宅里。但新婚夜,新郎哭唧唧的抱著她,說以后她去哪里闖蕩都必須帶上他的時候,她就知道了,這個家不再是囚禁自己的宅邸,而是流浪之后的歸宿。
婚后的她跟婚前沒什么區(qū)別,只是多了一個人形掛件。她還是愛闖蕩,而他也愛著這樣發(fā)光的她。
兩人都去找過云飛的下落,但是一無所獲。他們也時常去溫言的住處,同他講述這些年江湖上發(fā)生了什么大事,今年的榜首又是誰……
"娘親,"凌壯壯的小糯米團子跑過來,好奇地問,"為什么要在石桌上放五個沒人喝的酒杯呀?"
凌壯壯摸了摸女兒的頭:"這是娘親的朋友們。"她眼中閃著光,"每年這個時候,我們都會聚一聚,哪怕不見面,也要喝上這杯酒。"
小白跳上石桌,用頭蹭著凌壯壯的手背。就在這時,其中一杯酒突然消失了。緊接著,又有兩杯酒憑空消失,一杯底下出現(xiàn)了令牌,一杯旁邊多了匕首。
"哇!"女兒睜大眼睛,"這是仙術嗎?"
凌壯壯笑了:"不,這是約定。"
又過了三年,同樣的除夕夜,同樣的石桌。但這一次,代表著每個人的酒杯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