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各自回家后，林靜在廚房燒水，水壺發(fā)出輕微的嗡鳴，沸騰的水汽頂開壺蓋，在廚房里氤氳出一片白霧。林靜將熱水倒入早已放好菊花的玻璃壺中。金黃色的花瓣在滾水中舒展、沉浮，漸漸釋放出清雅的香氣。
她端著茶壺，站在廚房門口，目光緩緩掃過這個嶄新的空間。南北通透的兩室一廳，面積不算大，卻比之前那套陰暗潮濕的老房子舒適太多。交通便利，周邊配套齊全，離小雨的中學和總計上班的公司都很近——這是她精挑細選后的決定。當初提出換房的想法時，她只是隨口和林萍提了一嘴，沒想到林萍也正有此意，二話不說，直接在同小區(qū)買了套更大些的房子。"這樣咱們姐妹倆互相照應(yīng)更方便"，林萍當時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林靜的視線落在客廳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上。此刻窗簾拉開，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燈火如星子般閃爍。白天時，陽光會大片大片地灑進來，將整個客廳鍍上一層金色，連最陰郁的心情都能被驅(qū)散。左側(cè)是一組米色布藝沙發(fā)，旁邊擺放著簡易小書架，后面的背景依然是那片有頑強生命力的花海，沙發(fā)對面是整面墻的書柜，取代電視的是一塊可以收起的投影幕布，用時再把幕布放下來，完全不會占用空間。陽臺旁是一盆結(jié)滿果實的檸檬樹，青黃相間的果實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
兩間臥室分列在衛(wèi)生間兩側(cè)，中間是做了干濕分離的浴室。想到再也不用和小雨搶著用衛(wèi)生間，林靜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這個家雖然不大，卻處處透著用心和溫馨，是她和小雨真正的避風港。
"媽媽，幫我吹頭發(fā)！"小雨包著濕漉漉的頭發(fā)從浴室走出來，發(fā)梢還滴著水。
"好，先喝口水。"林靜回過神，笑著遞上剛泡好的菊花茶。小雨接過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滿足地咂咂嘴。
吹風機的嗡嗡聲很快填滿了房間。林靜的手指穿過女兒柔軟的發(fā)絲，溫熱的風帶走水分，也帶走了她心中最后一絲陰霾。小雨乖巧地坐著，時不時因為熱風太近而縮縮脖子，惹得林靜輕笑。
"好了，去睡吧。"林靜關(guān)掉吹風機，拍了拍女兒的肩膀。
小雨卻一溜煙跑到沙發(fā)邊，順手從沙發(fā)旁的小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盤腿坐了下來。"我看會兒書再睡。"她眨巴著眼睛，一副討好的表情。
林靜無奈地搖搖頭，收拾好吹風機，給自己也倒了杯菊花茶。當她走到沙發(fā)旁時，發(fā)現(xiàn)小雨手里捧著的居然是《尸體會說話》，不由得啞然失笑。這孩子，什么時候?qū)Ψㄡt(yī)學這么感興趣了？
她輕輕坐在女兒身邊，茶水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視線，也模糊了記憶的邊界。那些她努力想要忘記的畫面，又一次浮現(xiàn)在眼前。
那是李強大鬧公司后不久的事情。那天她下班回家，遠遠就看見家門虛掩著，心里頓時"咯噔"一下?？觳阶哌M去，眼前的場景讓她血液幾乎凝固——李強抓著小雨的肩膀，眼睛瞪得老大，嘴里不停地問著什么。小雨一臉茫然，小小的身體在李強的鉗制下顯得那么無助。
"你怎么來了？"林靜幾乎是沖了過去，一把將小雨拉到身后。
李強卻像沒聽見她的話，自顧自地說："小靜，那天是我不對，我錯了。前幾天看見你和一個穿西裝的男人一起吃飯，他幫你撿掉在地上的手機..."他的表情突然變得扭曲，聲音里帶著哭腔，"我們復(fù)婚吧！小雨也需要一個完整的家，不是嗎？"
林靜想起來了。確實有那么一次，她和蘇秘書、周總還有兩個客戶在一家餐廳洽談新合作。結(jié)束時在餐廳門口，蘇秘書去取車，她的手機不小心掉在地上，是周總彎腰幫她撿起來的。沒想到這一幕被在餐廳工作的李強看見了，還成了他臆想的證據(jù)。
"小雨，子陽喊你一起寫作業(yè)呢！快去吧！"林靜強壓著怒火，盡量平靜地對女兒說。
"那我拿一下書包。"小雨如蒙大赦，飛快地跑進房間。
確認女兒離開后，林靜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你來干什么？"
李強卻像變了個人，痛哭流涕地解釋："我真的知道錯了，小靜。你看，我還給小雨買了她最喜歡的零食..."他指著桌上的一袋糖果，"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保證不會再犯渾了..."
"你走吧！"林靜打斷他，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刀，"你在我公司大鬧，污蔑我的時候怎么不想想今天？你把我們趕出家門的時候怎么不想想今天？"她深吸一口氣，"現(xiàn)在，請你離開。如果再讓我發(fā)現(xiàn)你私自來找小雨，我會申請禁止令。"
李強的表情瞬間猙獰起來："林靜！你別給臉不要臉！是不是攀上高枝了就看不上我了？我告訴你，小雨是我的女兒，我想什么時候見就什么時候見！"
"法律上我們有明確的探視協(xié)議。"林靜毫不退讓，"現(xiàn)在，請你離開，否則我立刻報警。"
最終，李強罵罵咧咧地走了，但事情并沒有結(jié)束。接下來的日子里，他開始隔三差五地出現(xiàn)在她們母女的生活中——有時是在小雨學校門口"偶遇"，有時是突然造訪她們的老房子，甚至有一次半夜喝醉了來砸門。每一次，都讓林靜和小雨提心吊膽。
晚上，林靜抱著女兒，聽著她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泣，做出了決定——必須搬家，立刻，馬上。
"媽媽？"小雨的聲音將林靜從回憶中拉回現(xiàn)實，"你怎么哭了？"
林靜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淚不知何時已經(jīng)滑落。她急忙擦了擦眼角，擠出一個笑容："沒事，媽媽只是...有點累了。"
小雨放下書，靠過來摟住她的胳膊："那你快去休息吧。我再看一小會兒就睡。"
林靜摸摸女兒的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是的，一切都過去了。她們有了新的家，新的生活。李強不知道她們的地址，也不敢再去公司鬧事——自從周總明確表示會以公司名義起訴他騷擾員工后，李強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她和小雨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