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已經(jīng)三年沒有給家里交過家用。婆婆無奈,只能在高溫天氣給孫子賣茶葉蛋賺學費,
卻不慎患上熱射病。我給老公打電話求救時,
他正陪著資助的三年復讀生在水上樂園玩得不亦樂乎。他一字不聽,將手機泡在水里,
美其名曰讓我感受夏日清涼。一周后,老公回家,我抱著婆婆的骨灰盒拿出離婚申請。
老公笑道:“我媽又不是傻子,天熱了她會自己吹空調。
”“然然她還說要吃我媽做的茶葉蛋,你記得讓她做多點,到時候送到她大學門口。
”我直直看著他:“在冰箱里,你多吃點,畢竟以后你就再也吃不到了。”后來,
他開著直播哭訴自己的不孝,一邊落淚一邊吞咽買來的茶葉蛋?!皨寢屪龅奈兜?,
我再也嘗不到了。”他說自己后悔了。可是,人死不能復生,情散再難相愛,悔悟從來過晚。
1給陳初打到第二十八通電話時,他終于接了。我趕緊說:“陳初,快打一萬塊錢過來!
咱媽得熱射病暈過去了!你!”話未說完,等待我的,卻是一陣水花飛濺的聲音。
“陳哥看招?!蹦堑缷汕蔚穆曇繇懫?,回應我的卻是陳初佯裝少年的嗓音?!傲朱o怡,
現(xiàn)在騙我出錢的手段真高,熱射病?你在騙誰?”“別再打來了。水上樂園真的特別涼快,
你感受一下!”緊接著,聽筒進水,手機里只剩下刺耳的電流聲。我絕望地嘶吼著,
引得醫(yī)院走廊的路人注視?!澳銒尣×?!你這混蛋!給我打錢救你媽媽!”“陳初!陳初!
”我無助地癱倒,看著對面的醫(yī)生走過來:“節(jié)哀,病人已經(jīng)七十八歲了,也算是喜喪。
”“老人得熱射病死亡的概率很高,病人送過來的時候體溫高達四十三度、血管爆裂,
要是早點搶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薄皳尵鹊馁~單一萬塊,您找個時間再過來繳費吧。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張張嘴卻根本發(fā)不出聲音,只能茫然地盯著手里還帶著溫度的茶葉蛋。
總裁老公陳初,已經(jīng)八個月沒給家里拿過一分錢。以至于今年剛考上985的兒子,
也只能去工地打工賺學費。婆婆舍不得孫子辛苦,提出幫忙分擔學費,
頂著四十多度的天氣去街上賣茶葉蛋。
她早上還笑著跟我說:“我年輕時候就是靠著賣茶葉蛋開的公司,
小初的公司還有我一半的股權呢,我今年才七十八,再養(yǎng)大一個孩子不成問題?!爆F(xiàn)在,
婆婆卻渾身僵硬地躺在手術室里,再也沒了動靜。手機傳來叮咚一聲,
一直被陳初資助的宋安然給我發(fā)了一段視頻。鏡頭里的她穿著比基尼泳裝,陳初怕她走光,
主動幫她把防曬服圍在腰上。宋安然臉色漲紅,拿著手機跑遠才對鏡頭外的我說:“林阿姨,
我今年考上了一個民辦本科,也算是完成本科線的任務了,初哥獎勵我去水上樂園玩,
你不要生氣呀?!彼男∧樇t撲撲的,看到陳初跟過來,趕緊把鏡頭對準陳初:“初哥,
你剛才掛斷林阿姨電話,我怕她誤會,你快解釋一下?!标惓鯇櫮绲乜粗?/p>
摸了摸她的頭頂:“林靜怡,我?guī)€小孩子出來玩你都要查崗,都說孤兒缺乏安全感,
我看你就是存心想折磨我?!币曨l的最后,是聽到這句話的宋安然驚慌地關閉視頻。
然后小心翼翼給我發(fā)了語音:“林阿姨對不起,你不要放在心上,初哥不是故意這么說的。
”她又給我發(fā)了一張賬單:“這是初哥供我讀高中花的三百萬,等我以后有能力,
一定都還給你們。”我眼睛死死盯著賬單,一行行掃過,在看到上面八千一條的絲襪時,
心如死灰。那條絲襪,夠兒子兩年的學費。在醫(yī)生的攙扶下,
我緩緩站起身把在病房里等消息的兒子帶到婆婆的床前。剛才為了給婆婆降溫,
醫(yī)生用了不少冰塊,此刻冰塊化成水在婆婆臉上,像是一行行眼淚。
兒子懂事地給婆婆擦去水漬,又回頭看向我,啞著嗓子說:“媽媽,你別哭,奶奶會傷心的。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我也已經(jīng)淚流滿面。作為孤兒出生的我,再一次沒了媽媽。
醫(yī)生在一旁嘆息一聲,聲音里也帶了哽咽和不忍:“林女士,抓緊時間去殯儀館吧,
現(xiàn)在這個天氣,我們醫(yī)院還是鼓勵病人家屬能盡快將病人火化,如果有什么要聯(lián)系的人,
趁早聯(lián)系讓來見最后一面吧。”2陳初的手機泡了水,我只能繼續(xù)聯(lián)系宋安然。
可是直到婆婆的尸體送到殯儀館,對面都沒有接通電話。到了挑骨灰盒的時候,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拿出來幾個盒子供我挑選?!傲峙浚胀ǖ娜?,
不過我這邊老人的家屬都選貴一些的,五千塊,是陶瓷的。”我尷尬地摸了摸口袋。
兒子體貼地走過來:“媽,我這個月找老板預支了兩千塊,你先給奶奶用上。
”看著那皺皺巴巴的一摞錢,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哭我們祖孫三個,
也哭這可笑的二十年婚姻。我是孤兒,當年跟陳初談戀愛時,婆婆第一次給了我家的感受,
也讓我下定決心嫁給陳初。如果不是婆婆,我們應該早就離婚了。
手摸到無名指上的結婚戒指,我暗自下定了決心:“用五千的骨灰盒吧,
我去金店當?shù)暨@個戒指,讓婆婆安心地走?!边@個辛苦了一輩子的小老太太,
我總不能讓她在下面還過苦日子。幸好現(xiàn)在金價貴,跟我結婚那會兒陳初還有幾分真心,
八克的金戒指勉強夠交上婆婆的骨灰盒和火化費?;鸸饫?,我最后一次跟婆婆鞠躬。
工作人員問我:“林女士,我們骨灰燒出來可以幫您直接送去墓地,麻煩您給我們留個地址。
”我看了眼時間,搖了搖頭:“我找?guī)Щ丶遥认轮苈闊┠銈儙臀衣?lián)系個風水好些的墓地。
”3直到后半夜,我才接通一個陌生的號碼。“林靜怡,你大白天的叫魂呢?
我跟一個能當自己女兒的孩子出去玩,你也要這么斤斤計較!”我張了張嘴,
可白天的哭泣讓嗓子啞得說不出話。就聽到那邊又放軟了語氣:“我給你打一千生活費,
給媽和兒子買點吃的,最近天熱,他們容易不舒服。”聽到這句話,我終于笑出了聲。
“陳初你知道嗎?宋安然的一條絲襪夠家里八個月的生活費。
”對面的男人突然死一樣的沉寂。隨后傳來他瘋狂按喇叭的聲音,宋安然柔聲細語地勸,
才讓陳初冷靜下來?!澳銥槭裁词裁词露家槍Π踩??她家境不好我只是資助她上學,
你不能因為你從小父母雙亡,就刻意針對一個幸福的孩子!”“還有,
我跟你說了今天不要打電話煩我,你白天給安然打了一百三十個電話,她剛高考結束,
本來學習壓力就大,好不容易出來放松一天,你還要這樣欺負她!
”我的眼淚白天已經(jīng)流干了,聽到這些話,心里只剩下了釋然?!笆牵?/p>
陳先生資助的家境不好、復讀三年最后學藝術才勉強上民本的小女孩宋安然,真是個大善人。
”陳初不再說話,沉重的呼吸聲一下下戳在我心上。我平靜地開口:“陳初,她二十一歲了,
只有你會把她當成孩子?!币婚_始資助宋安然的人其實是我。我從她十四歲資助到十八歲,
那時她還是一個山區(qū)里父母雙亡的孤兒。她中考成績不錯,在我去選資助對象時,
一眼看中和我家庭相似的她??晌业馁Y助換來的卻是她越來越大的胃口,
生活費從兩千提升到四千,昂貴的化妝品和電子產(chǎn)品換著樣要。最后高考時,
她只考了兩百分。我要停止對她的資助,卻被陳初阻止。他把宋安然接到身邊,叫她小孩,
在家里收拾出一間只屬于她的公主房。她復讀了三年都沒有考上大學,
我每次跟陳初提這件事,他都會跟我發(fā)火:“林靜怡,你以前那么善良,
現(xiàn)在為什么不能容忍一個無父無母的小孩多試錯幾次!”爭吵多了,我也不再過問她的事。
直到去年,兒子高三去住校的關鍵期,我在家里的床上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兩人。
陳初滿臉驚慌,向我承諾:“靜怡,我就是喝醉了,我一直把她當成小孩!
”“我就算再畜生,也不可能對一個能做我女兒的孩子起心思!
”我們爆發(fā)了結婚以來最大的一次爭吵,陳初奪門而出,還停掉了家庭的生活費。
按照他的說法,是要給剛辭職的我一個教訓。我諷刺地笑笑:“陳初,
你帶你的小情人去水上樂園解暑的時候,知不知道自己的親媽會為了湊錢被熱死在街頭?
”“夠了!”一句話出現(xiàn)了回聲,門鎖發(fā)出一聲脆響。陳初面色陰沉地舉著手機,
身后跟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宋安然?!澳愕降自诤f八道什么?媽和兒子怎么都不在家?
”他身上帶著水上樂園消毒水的味道,我沒忍住干嘔了一聲??粗菑埡推牌虐朔窒竦哪?,
我嘲諷地指著電視柜上放的骨灰盒。“咱媽今天因為天太熱去世了,明天陪我去警察局銷戶。
”“兒子也高考完了,我要跟你離婚?!?陳初只是皺了皺眉。他沒有看骨灰盒,
而是看向我還緊緊攥著的手機,笑了笑:“林靜怡,你又和我媽聯(lián)合起來耍我。
”他走到沙發(fā)前,將空調開到最大:“我媽不是傻子,她天熱了知道開空調。
”“這幾天我為了慶祝安然考上大學一直帶她在外面玩,忽略了你的感受。
”“后天她辦升學宴,你幫我把那些商業(yè)伙伴都請過來給她撐撐場面,你是我夫人,
雖然拿不出手但也不能總是這么不體面?!蔽衣牭脷庋嫌浚?/p>
抬手一巴掌甩在他臉上:“陳初,你瘋了嗎?”“我說婆婆沒了!那是你媽媽!
你為什么這么心狠!”“你覺得我在無理取鬧在欲擒故縱!真正瞎了眼的不是你嗎!
你能不能聽我說話!”“你媽媽……”我情緒激動,雙目猩紅。
最后幾個字卻沒有勇氣再念出來。宋安然害怕地向后一縮,連聲給我道歉:“林阿姨,
讓您因為我跟初哥生氣是我做的不對,你不要針對陳哥,你打我好了?!彼薜美婊◣в?。
陳初被打了一巴掌,反而臉上玩世不恭的笑意更大。拉著我的手就往自己臉上招呼:“靜怡,
夫妻哪有隔夜仇,打我?guī)装驼葡麣?,讓我媽出來給安然做點她最拿手的茶葉蛋,
安然最喜歡吃了?!蔽以緞×姨鴦拥男呐K突然因為這句話平靜了下來。
他根本不信婆婆已經(jīng)去世了?!昂??!蔽肄D身打開冰箱,拿出早上婆婆做好的茶葉蛋。
陳初接過保鮮盒:“我媽果然還是心疼安然,這不早就準備好了?!蔽抑敝笨粗骸俺园桑?/p>
全吃了,反正以后都沒得吃了?!标惓跸袷菦]聽到一樣,
把茶葉蛋遞到宋安然嘴邊介紹道:“我媽的手藝特別好,小時候爸媽離婚,
她靠著賣茶葉蛋供我上了大學?!彼伟踩怀缘米彀凸钠饋?,
在陳初看不到視角對我露出一個得意的笑,聲音還是委屈著:“林阿姨,你也太能演戲了,
怎么能用生死大事來騙初哥哄你?!标惓鯇櫮绲亟o她擦去嘴角的醬汁。
我深吸一口氣:“是啊,我不如陳初孝順,不會在自己親媽還在醫(yī)院里的時候跟情人玩水。
”“她的骨灰盒還在家里放著呢,睜開眼睛看看吧!”陳初被我的話刺激到,拍桌子起身。
“你到底有完沒完?!”“我是不是太給你臉了,這么喜歡用我媽開玩笑!她對你那么好!
你卻在咒她死!”宋安然突然委屈地放下茶葉蛋,趁著我跟陳初對質,跑到電視柜前面。
拿起那個陶瓷的骨灰盒,高高舉起。“林阿姨,初哥這么好的人,我不能讓你騙他!
”我猛得瞪大眼睛,沖過去想阻止,卻被陳初死死按住雙手。我尖叫道:“陳初!
那真的是你媽!你會后悔的!”陳初冷笑,手上的力度加大,把我的手腕捏出了青紫。
“然然你砸!這么喜歡演,我看你能演到什么時候!”我氣得渾身發(fā)抖,
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宋安然笑嘻嘻地把骨灰盒砸向地板。我一腳踹向陳初下半身,
終于掙脫了桎梏。跪在地上,茫然地撿起碎瓷片。下一秒,男人一拳打在我后腰上,
我向前撲去,雙手被瓷片扎穿?!傲朱o怡,安然的手受傷了!”我這才看到,
剛才我撲過來的時候,飛濺的瓷片在宋安然手上劃了個小口。
宋安然委屈地壓著手指:“初哥,別為了我跟阿姨生氣,雖然我揭穿了她的騙局,
但是她只是想跟你和好而已?!标惓鯌z愛地按住她手上的口子,
冷眼看我:“把你這些騙人的道具掃了扔進廁所,再有下次,我們就離婚。
”我沉默地把骨灰攔進懷里。抬起下巴對他說:“沒有下次了,離婚協(xié)議在桌子上,
你記得簽字?!标惓趵浜咭宦暎驒M抱起還在哭泣的宋安然,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安靜地坐在地上,直到他們離開才找到一個餅干盒子收好骨灰。
這還是婆婆生前用來裝針線的盒子,似乎上面還能感受到她的體溫?!皨專@個窒息的家,
我不要了?!币恢钡鹊絻鹤訌墓さ鼗貋恚医K于緩過神來??粗鵁o名指上空蕩蕩戒指的壓痕,
諷刺地笑笑。陳初大概已經(jīng)忘了,當年結婚時婆婆為了給我這個孤兒安全感,
把她手里的股份分了一半給我。跟陳初離婚后,我起碼還能再從他手里拿到一半的股份。
這個家里我唯一在乎的人已經(jīng)去世,我沒必要再對陳初仁慈。在兒子的攙扶下,我緩緩起身。
一整天沒有吃飯眼前一黑,暈倒前最后看到的,卻是陳初折返回來驚慌的臉。5再睜眼,
我身處醫(yī)院?!澳阈蚜??怎么不知道保重身體,以前工作的時候就是這樣?!蔽乙粫r恍惚,
好像看到了剛認識那時候的陳初。緊接著第二句,
就讓我從幻覺里抽出身來:“后天安然辦升學宴,你不休息好怎么幫她?